一片黑羽,突破了乌金剑的防御。》,
薄而锋锐的羽毛边缘,擦着秋知叶脖颈血管而过,险险地割出一道细痕。
虽然仅有一片黑羽能够从千万次冲击中突围而入,怎么想都是偶然,秋知叶也似乎未曾在意,只是打起精神更为堤防。
但在坤藏看来,这就是自己剑道彻底的失败。
因“独清”而起的破绽,再次被印证。
——难道秋水剑所谓无敌的真相,竟是如此?
坤藏心中越发了然,一颗剑心也就越发焦躁。
以秋水剑意之“量无穷”,分出一剑护住秋知叶,并非出于善意。
他只是想再次验证,继护持左翩翩未果之后,心中对于“独清”二字的猜测,是否为真。
但那一片貌似偶然突破而入的黑羽,则彻底击碎了坤藏心中的一丝希望。
秋水剑,乃是屠戮之剑,私欲之剑;而非救人之剑,仁者之剑。
坤藏惨笑一声,收了流水之意,身体由虚化实。
不只是秋知叶,就连白疤都为坤藏这一举动吃了一惊,万千鸦羽的攻势为之一滞。
但在下一瞬间,那些原本围攻秋知叶的黑羽仿佛立即找到了正主,纷纷带着尖锐的嘶鸣,划破空气冲阴之葭袭来。
——时无止!
坤藏剑心一凛,双目如电圆睁,整个人的识海一片空灵。
在他眼中,魂园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极为缓慢,一切是如此的安静平和。
——他能够看到每一片黑羽上的细细羽丝,在气流中微微震动,还有空暇去慢慢细数羽丝搏动的次数。
——白疤在魂树枝叶的掩护下,绕树而飞,与赤血剑周旋着。这头自大的畜生,居然还在躲避的间隙,用鸟喙梳理着翅膀的翎毛,一下,两下……每一次啄动都被坤藏尽收眼底。
——魂园老墙之外,鼠为和左翩翩已经和赶来支援的鸟羞等人会和。鼠为被齐根切断的脚踝边缘,有一滴鲜血将落未落;左翩翩的手,在那个奇怪的荷包上,捏了四次……
坤藏深吸一口气,一个提纵跃上了魂树——这棵古老而神秘的植物,似乎正被来历不明的剧烈高温所灼烧,水晶般的树干和枝叶正在变红……熔化,但那种可怕的高温根本来不及从树干的表面传递到坤藏的脚底,因为这种温度的传递实在太过迟缓,慢得还比不上坤藏悠闲抬足的间隙。
这便是,秋水剑意“时无止”。
如果说“量无穷”是持剑者对宏远微近的空间之测度,那“时无止”就是对动静缓急之掌控。
此剑一出,万籁俱静。唯有持剑者,仿佛以无厚入于有间,自由漫步于大千世界中,红尘尽皆玩偶。
坤藏又往前一步便已经来到白疤的身前。
这只鸟儿,还来不及将鸟喙从翎毛中抽出,但那只灵异的白色眼睛,却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危机的出现。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坤藏慢慢地伸出右手,掐在了白疤的脖颈上。
那只常年握剑的手,稳健而有力,下一刻,应该就能听到白疤颈骨传来一声脆响。
如影随形的赤血剑,也已经近在毫厘,寒光如水,柔柔波动,即将从鸟儿的胸口透穿而过。
然而,昏鸦毕竟不凡,在生死存亡的一瞬间,整座魂园突如暗夜降临,漆黑一片。
“夜幕”。
一片寂静中,坤藏听到窸窸窣窣如同落雪一般的轻响,那是万千羽毛在失去了掌控者之后,尽数飘落的声音。
同时,有如钝刀割肉般的一击令人牙酸的剑鸣,在缓慢的时空中传来。
最后,坤藏的右手随之一空,脖子折断的脆响并未如约而至。
夜幕迅速散去,魂园中再次恢复了昏沉的光线,依旧来自于越发孱弱晦暗的高高穹顶。
一注热血在时间恢复正常之后,溅射在坤藏面上,糊住了他的眼睛——那是赤血剑伤敌的明证。
坤藏知道,白疤重伤之后,已经消失无踪。
他心头一松,如同木偶般从魂树上跌落下来,重重地摔在魂园青砖之上。
“时无止”,并非他现在的境界可以随意发动的。
持剑之人,眼中万物如蜗速蚁行,其实只是因为自身之速度比平常快上十倍百倍之后产生的错觉。
**凡胎,骤然将速度提升到如此迅急,筋脉骨骼都几乎碎裂。
今日,只是险胜而已。
秋知叶眼见尘埃落定,并未去扶起坤藏,而是拼着一身内伤,纵身跃起,来到到魂树梢头,一把端起那个觊觎已久的昏鸦之巢。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凌乱无比的鸦巢之中,除了一滩腥臭乌黑的脓血,仅剩几枚破碎的水晶蛋壳,在脓血中浸泡着。
哪里有昏鸦幼仔的影子?
秋知叶急火攻心,一口本已被压住的鲜血噗地喷了出来。
他一阵眩晕,站立不住,好不容易撑着树干想要稳定身形,却被灼热的树表烫了满手的燎泡。
秋知叶连忙收手,一双嫩藕般的手掌伤得颇重,心中反倒冷静下来:“魂树乃是河图巨龟以其心血所孕。如今魂树熔融,河图之心必亡,只不知是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居然能够令河图之心焚燃?”
此时,一场恶战落幕,鸟羞等人才敢护着左翩翩进入魂园。
鼠为和左翩翩倒还罢了,怡秋四候及骆养性,是初次见到这黑血横流的修罗杀场,饶是心智坚定,也倍感震惊。
“你家主子力拼昏鸦,险险胜之,你们快去救护吧。”秋知叶说完这句,再不愿多谈,趁众人向着坤藏围过去的时候,走到鼠为身边。
“你可还能走动?”
“小伤不打紧。”
鼠为明明脚踝尽断,血流如注尚未包扎。这番听到秋知叶的问询,仍然咬着牙跛着脚回应道。
秋知叶点点头,既不安慰,也不多说,从地上将自己旧时的袍子捡起,裹住赤条条的童身,光着脚往魂园外走去。
身后,鼠为跛着一只伤腿,三步一爬地跟着。
一主一仆很快消失在拾遗谷内越发晦暗的天光之中。
“坤藏,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左翩翩检视了坤藏的情况,并无大碍。
坤藏躺在左翩翩散发着少女淡淡清香的怀中,一股倦意袭上心头。有一瞬间,几乎就想如此睡去,再不醒来。
听到左翩翩的询问,他睁开眼睛,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痛得要命。
头顶上,苍穹的天光正在熄灭,魂树也已经熔融得再不成形,滴滴灼热的晶华,在青石砖上烫出缕缕青烟。
“祝融圣者的煮海式,果然已达‘抱怀若鼎,虚沸沧澜’之境……”坤藏挣扎着站起,“按当初之约,圣者诛杀河图,但鼋灵血珠尽归我有,你们可曾得手?”
诸人面面相觑,只好由鸟羞上前,将掘地十丈却发现血珠踪影全无的经过告知坤藏。
坤藏闻言,并未动怒。沉吟片刻,突然眉头舒展,露出微笑。
坤藏深深凝视着魂树即将熔融殆尽的躯干:“河图血脉枯槁,精血所凝之宝珠,自然不会再存于血脉中。河图有灵,必有移宝另藏之法……”
“天地既变,定有斗转;鼋灵七星,当随血脉流转,汇聚于河图龟心之处。”
说罢,坤藏手指魂树,眼见一树晶华已经只余一段丈许高的主干,仿佛有一个天大隐秘即将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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