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下。
顺着人工建造的爬梯,黄患顺利来到了瀑布下面的水潭附近,光是从上面爬下来,已经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黄患坐在地上休息一阵,仰头观看——自上而下的瀑布像是山洪般下落,还没靠近水潭,飞溅而来的水花就像是箭一般刺向他的皮肤。
如此强劲的冲击力,倘若以凡人之躯直接站在瀑布之下,恐怕会被轰成肉沫。
黄患收回心思,起身来到水潭边上,将带来的水桶装满水,然后用绳紧紧绑在身上。
水桶的容量并不大,对于体力向来还不错的黄患来说,几乎构不成什么压力。他重新抬起头,看了眼不见顶端的悬崖,突然觉得眼前的道路太过漫长,而陆晋给自己找来的水桶实在太小——按这个分量,不知还要多少个来回才能让树生长起来。
“下一趟找个大些的吧。”黄患心想,随即握住眼前的梯子——梯子呈棕绿色,不知以什么材料和方式修筑而成,但在握住的一瞬间,黄患便立刻明白它甚至还能再承载上千斤的重量。
————
毕竟习惯了战斗,黄患的身体能力较之常人要强很多,因此在爬到第一个休息用的石台时,全然没有休息的打算,他此时只是急于让“夜鸟巢”快点成长,好让自己尽快进入下一阶段的修行。
凭着这种渴望,黄患一口气通过了四个石台,也许是因为用力过猛,一滴汗水从他脸上滑落下来。
为了增加摩擦程度,每一节梯子上面都涂了某种特殊材料,从而使得安全性大为提升。然而,正是因为如此,黄患的掌心开始感觉到疼痛,疼痛感更加深了他的焦急。
这时黄患刚刚通过第五个石台,但他爬行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本能的想要尽快结束这段行程。
又一滴汗水顺着黄患的额头划过右眼,黄患便腾出右手去擦拭,背后的水此时因为轻度的倾斜而向后微微震荡,黄患的左臂感到一阵刺痛,进而才发觉自己的两臂已经开始有了酸痛感,只好停在了第六个石台上。
应该是因为在前几段阶梯上攀爬的势头过猛,黄患双手几乎麻木,僵在了握杆的手势上,手心的部位还淡淡的渗出几条血痕。
休息了一阵,黄患将双臂的衣袖扯下来,包住手心,继续攀爬。
但布料终究无法和人的皮肤相比,黄患只得在握住梯子时使用更大的气力,以增强手掌和梯子间的摩擦力。除此之外,他的双膝也开始有了僵硬的感觉。
第七个石台,黄患又再一次停下来,他从衣领处又撕下来一块布,扎在额头上,防止汗水不停的向自己的眼睛流下去。接着,他用手臂在膝盖处按了按,也是无法言喻的酸痛。
还有六个石台。
黄患再次启程,此时他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尽管休息了一段时间,但他在手臂却还是在发力的第一刻起就体会到了一阵酸痛,原本背后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水桶,存在感也明显的提升了。
在第七、第八两个石台之间的部位时,黄患的双腿已用不上力气,双臂的酸痛开始蔓延到胸口,呼吸都变得吃力。
这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回去,回到悬崖底部。
他低头看了看,向下的路和向上的路一样看不到头,一阵莫名的恐慌感填入他的心中。
“开什么玩笑。”
退缩的想法让黄患感觉到一阵羞愧,马上强迫自己恢复理性,右手像是给自己打气般,一下子扣在了上一级的梯子上面。
凭着决心和意志,黄患终于到达了第八层。
大量运动产生的热他已经开始感觉不到,取而代之的是因为湿透以后感觉到的冷。
由于之前呼吸不畅,好不容易来到石台上以后,他猛吸了几口气,终于感觉活了过来,但大口吸气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眩晕感,眼前的事物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他甚至有种身处在梦境当中的感觉。
因为这种恍惚,让他错觉自己的体力已然充沛,便缩短了休息时间,就此开始了第九层的攀爬。
尽管身体已对疼痛麻木,但无力的感觉却遍布了黄患的全身,他开始通过用手臂勾住梯子的方式,来将自己的身体硬拽上去。
这样一来,当然会失去平衡,他背后的水便不断的往外流淌。
尽管如此,他却觉得背后仿佛背了一块越来越重的岩石,随时都有可能将自己拽下悬崖——还好没有用更大的桶——他讽刺的庆幸着。
这一层,黄患几乎爬了半个时辰。
待他爬到第九层的石台,刚一坐下,身体便开始巨幅的颤抖,手腕也无法恢复正常的姿态。
他已经忘了自己在第几层,还有多少层,大口大口的呼吸使得他眩晕感越来越强。
本能的,黄患侧身靠在石壁上,一瞬间便失去意识了。
————
——
最终当黄患爬到悬崖顶端的时候,早已经是半昏迷状态,甚至转眼就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至于形象——黄患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两只手臂和膝盖染满了鲜血,颤抖不止,更莫谈随之而来的剧烈疼痛感。
黄患靠在一棵树上,看了看水桶中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水,不禁苦笑了一声,彻底昏睡过去。
——
————
不知休息了多久,只道黄患回到迎仙客栈以后,天早已黑了。
陆南和陆晋看到黄患回来,立刻迎了上去,满脸看热闹的模样,打量着他。
“哎呀呀,贤弟,我们正打算动身去接你呢,没想到你居然提前就回来了。”陆南道。
“唉,我们这一天实在忙得抽不出空来,要不然早就去了!”陆晋道。
黄患看了眼两人刚刚呆过的石桌和石椅边上,满地皆是闲聊过后丢下的瓜子皮。体力耗尽的黄患,此刻根本懒得搭理这两个人。
正当他准备回房,有个人却叫住了他。
“患哥哥。”是小孩子的声音,“洗洗脸吧。”
黄患回过头,才想起之前被自己救下的小孩子也留在山上。
陆南和陆晋也凑了过来,分别说道:
“这小子今天听见我俩的谈话以后就一直没闲着,跑来跑去的,到处给你找衣服、打水,就等着你回来以后伺候伺候你。。。贤弟啊,你要是也像他这样感恩便好了。”陆南用手肘戳了戳黄患,猥琐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些?”黄患没搭理陆南,只是问小孩。
“今天下午的时候,陆南哥哥和陆晋哥哥两个人在打赌,一个赌你酉时回来,一个赌你戌时回来,”小孩子说道,“然后说,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样子肯定都特别狼狈,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说完他俩就一个劲的笑。”
陆南和陆晋脸色瞬间变了。
“哈。。。这小子真是。。。真会开玩笑,我们今天打赌,赌的其实是——不对,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打什么赌。”陆南又拿出了扯淡的本事说道。
“嗯,就是这样,我看贤弟你的样子有些狼狈,啊不,是有些累。。。你好好歇息,我们明日再见,明日。”陆晋眼神闪烁不定的说道。
说罢,两个人就像老鼠一样窜回到了他们的房中。
“真是人间害虫啊。。。”黄患看着陆氏兄弟仓皇而逃的背影,不禁自言自语的叹道。
“黄患哥哥你说什么?”小孩子没有听清。
“没什么。”黄患将问题转移开,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佛铃。”
“唔。”黄患带着佛铃走到水池边上,将佛铃之前递给他的毛巾打湿,又问道:“你之前是怎么被那个养虫人抓住的?”拧干时,黄患抓着毛巾的手臂丝毫用不出力气。
“额,我也忘掉了,那个时候我晕晕的,什么都不晓得。。。只记得。。。清醒以后就被他掐在腰间,不停地跑,然后。。。然后看见你在后边追赶他。”佛铃道。
闻言,黄患若有所思。
“你的父母呢?”他问道。
“父母。。。也记不清,好像,他们好像被。。。”佛铃低着头,尽力回忆着,似乎颇为痛苦,“他们好像被。。。”
“不用想了。”黄患立刻打断佛铃的思考,道:“赶快回去休息吧,你才刚刚痊愈。”
佛铃还在想。
“你在哪个房间住着,我送你回去。”黄患道。
“不要送我,我就住在你的房间对面,右边的右边。”佛铃点起脚,想指给黄患看。
佛铃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留着这个年龄的小男孩常见的和尚头,面相是颇招人喜爱的秀气,但是略显消瘦,身体似乎也比同龄的小孩小一点。或许是因为之前受到惊吓,抑或是因为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佛铃说起话来显得不那么通顺。
“那就好,自己回去吧。”黄患道,随后转过身去。
“患哥哥。。。”佛铃又拉住黄患。
“怎么了?”
“谢谢你,救我。”佛铃道。
黄患摸了摸佛铃的头,什么也没有说,便回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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