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什么政审啊,军官家访什么的。眼看十一月底了,据说已经走了一批西藏方向的新兵。
龙一在沙发上躺着一动不动,电视开着但是根本没有心思看,电视上演什么好像没有什么关系。龙一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为什么名单还不下来?偌大一个家就剩龙一。本来这个年纪应该上大学,可惜天意如此,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差了那么十几分人生就不一样了,也有一所大学寄来录取通知书的,龙一放弃了。
思绪竟然有点收不住,龙一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些事:小学年年拿奖来的,初中也是前五,高中的时候迷恋网络游戏学习就那么掉了下来。龙一看着客厅半开的门竟然感觉有点陌生,小学时候的事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一家人都在的。有爷爷奶奶,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小三岁的弟弟,童年还是比较快乐的。初中时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了,留下了这一套老别墅,爸爸妈妈先跟别人搞建筑后来也组建了公司,弟弟也跟着去省城上高中了,想着这些龙一心中涌起一整串孤寂……
一定要离开这个家,这样的日子不想再过下去了!
“嘀嘀”
大门外传来两声摩托车喇叭声,龙一马上来了精神,是杨冰!龙一知道那样按喇叭的人只有表弟。杨冰进屋后告诉龙一杨冰老爸从外地回来了,叫龙一去他家吃饭。
龙一说:“吃什么饭啊?哪有心思吃饭?”
杨冰点点头,掏出手机看看时间说:“才三点?要不我们去钓鱼吧?要是这次去当兵了好多年都回不来呢!”
龙一家的船至少三年没有动了,一直锁在十多米高的大柳树上,铁链已经锈迹斑斑。龙湖沿岸住的都是渔民,世世代代打渔为生,建国后改养鱼了,每家每户都有几个网箱,辛辛苦苦劳作。渔民基本都是偏黑的,龙一记得物理老师讲过因为渔民天天去喂鱼,划着船来回送鱼草饲料什么的,天上一个太阳,湖面上又反射一个太阳,所以就晒黑了。
龙湖在杨冰他们的记忆里一直是乐园,钓鱼、摘莲花、摘棱角、摘莲蓬,游泳……听老一辈讲上世纪八十年代整个龙湖都干涸了,运鱼的卡车直接开到湖里去哟!
杨冰和龙一都没有说话,其实都不愿意提入伍的事。龙一坐船头玩着手机,杨冰在船尾用一根十米多长的竹竿撑船。到湖心孤岛的时候,龙一向杨冰扔了一根香烟,然后把船系在一棵小碗口粗细的柳树上,然后把蚯蚓装鱼钩上往远出甩去。
眼看太阳快落山了,一盒香烟也抽完了。杨冰拉起装鱼的网兜看了看说:“哥,你别说今天的鱼钓得不少呢!”
夕阳余晖中两人没有说话,龙一把外套一脱穿个黑背心露出发达的腱子肉,用力撑着船。
杨冰:“哥!肌肉练得不错啊!”龙一笑笑,心情似乎没有那么糟了。
十二月初,又有一批新兵送往河北。龙一和杨冰依然处于焦虑之中,看着运兵车队从门前驶过,锣鼓喧天,新兵们都戴着大红花,一身军绿色的新兵作训服更显得朝气蓬勃。
杨冰也开始沉不住气,说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啊?我听说当兵的每天都要爬一米深的泥塘,苦着嘞!”
龙一没有说话,心想这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嘛!
又过去一周,龙一坐如针毡,担心被刷下来了。刷下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为什么心里怎么那么不得劲啊?龙一害怕别人说长道短,索性到姨妈家住着,姨妈家离大马路也有百米远,眼不见为净嘛。
终于龙一接到叔叔龙晓云打来的电话,说是武装部通知十一号早上十点就得走,由县里车送省城然后转火车。放在平时龙一也不相信,因为叔叔也是经常开玩笑,有的没有乱说,不过龙晓云说的是真的。
欣欣渔家,席开五桌,都是最亲的一些人。龙一左边是杨冰,右边是余波,初中及高中的同学,关系一直暧昧,高二那会儿余波追过龙一,后来准备高考就淡了。杨冰左边是高中同学杨景荣,在北京念大学。余波右边是张浩,在上海念财经大学,别的还有几个经常一起玩的死党。
杨景荣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哎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天龙哥和冰哥就要奔赴军营了,说点什么呢?都在酒中了,一路顺风!”说罢一饮而尽,然后左手推了推金丝眼镜。
龙一杨冰景荣杨冰喝过之后落座,张浩自言自语道:“这种场合龙嫂就没有话说?”眯着眼睛死盯盯的看着余波,嘴角上显示出一种尽在掌握的表情。余波的眼角泪光闪现,旁边就是追而不得的男生,龙一递过一张纸巾给余波。
余波捂住鼻子背着众人吹了两下,情绪稍做调整后捋了捋眼前的秀发,站起来胸膛一挺说道:“敬我们未来的将军龙少,样样好!”一饮而尽,旁边几个死党嘀咕“龙嫂威武!”
余波又把杯子斟满酒对杨冰说:“冰哥!来……走一个,样样好哈!”
席间气氛异常的好,亲人们都向龙一杨冰敬酒祝福……
天已经黑下来,亲朋好友散去。客厅里龙一把桌上收的红包一一拆开数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走进客厅,一边放水果一边伸手说道:“别动……抢钱!抢钱!”
龙一笑笑:“拿去嘛!蚊子!不就是钱嘛!”
绰号叫蚊子的少年正是龙一的弟弟龙文,长得就是小一号的龙一,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也就是个头矮一些,同样一头卷曲的头发,不过两眼炯炯有神,坐龙一旁边左手来回摸两下下巴说道:“我哥真是财大气粗啊!土豪我们做朋友可好?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一大早杨冰就来了,刚刚跨进大门就问道:“姨妈,我表哥呢?”
白冬梅答道:“你火急火燎的样子哪像个当兵的嘛?你哥还睡着呢!楼上去喊他下来吃早餐!”
杨冰甩了甩帅气直溜的长发反问道:“我表哥哪像个当兵的嘛?这个点首长都起了吧!”
看着杨冰上楼去,一旁坐着的龙晓鹏说道:“小冰真幽默!嘿嘿!”
白冬梅:“儿子像老子,你不看他爸也像个老顽童整天嘻嘻哈哈的……”
吃过早餐,杨冰龙一一家坐上suv向县城驶去。龙晓鹏边开车边说:“先带两儿子先去理发!当兵就得有个当兵的样子。”
坐后排的杨冰龙一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的长发,无奈的笑笑。
县武装部篮球场上,十几个新兵站两排。由陆部长亲自教打背包,新兵们都穿上新兵作训服,早上穿的衣服全扔在一边,家属忙着收拾。龙一扭头看了看正在收拾衣服的老妈,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虽然从初中开始龙一就一直很少回家,五六年了都寄宿在学校,可是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龙文看着哥哥流泪也跑过来抱着龙一哭得一塌糊涂。旁边送亲的家属也开始抽泣起来。哪家不是心肝宝贝啊?大家的情绪一下就被点燃了,竟然有两个女家属哇哇大哭……
这时候杨冰老爸老妈也赶到了,杨冰妈帮着整理地上的衣服,杨冰爸站在杨冰跟前拍拍儿子肩膀说:“小冰!到部队好好干,有什么问题多和你哥交流交流。”
杨冰道:“爸!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了吗?”
“傻儿子!我就不能来送送?你可不是充话费送的哦!”杨宇安嘴上故作幽默,可眼中还是湿润了,看着平时嘻嘻哈哈的老爸眼睛红了,杨冰眼中泪水哗的一下出来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随着连续不断的鞭炮声,载着新兵的客车缓缓开出武装部大门。从那一分钟开始,龙一和杨冰将开启一段不一样的旅程。新兵们看着窗外越来越模糊的亲人,他们是多么不舍,就像父母对他们的不舍一样。
两个多小时后,客车到了省城火车站。候车室里竟然已经聚集了上百穿新兵作训服的新兵,新兵们的脸上似乎都有些许郁闷,他们绝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孤身远走他乡,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龙一把迷彩包往候车室座位上一扔,看着陆部长和接新兵的军官在交接名册。
十分中后,陆部长走到龙一前面向新兵们告别。笑眯眯的说道:“兄弟们……只能送到这里了,再见了,希望你们在军中建功立业。”
几个新兵七嘴八舌的和陆部长道别,陆部长西藏转业后就一直在县武装部工作,要说送走的兵也是数千人了,可双眼又一次湿润了,作为一个中尉转业的老兵当然知道军营对军人的特殊意义。陆部长再三叮嘱龙一杨冰到部队加强学习,虽然没有考上心目中的大学,但是还可以考军校,年轻一切皆有可能……
龙一抱了下陆部长,陆部长又抱了下杨冰。在这个老兵眼里眼前的新兵还只是个孩子,成为真正的军人的过程还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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