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李毅马上想到那群死缠烂打的魔王,心中不由得一紧,他回转头望去,哪里有骑兵的影子?“追兵在哪呢?”
“远处那滚滚烟尘,便是彪悍的骑军!”素利指了指天边那几缕青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英雄豪杰,无形中便涨了许多知识。李毅望了眼滚滚烟尘,他嘎巴了两下嘴。但李毅想到自己既不会骑射,又不懂刀法,马术也是新学的,若是强留下来,只能拖后腿,不得已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兄台,多加小心!”李毅只能听从吩咐,他用担忧的眼神,凝望了大英雄一眼,便打马飞奔而去。
“兄弟,放心吧,一群小毛贼而已,为兄还未放在心上!”见李毅心情紧绷,骑马的动作有些走样,为了舒缓他那紧张的情绪,素利神情镇定自若,大有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感觉。
素利是鲜卑一部的大帅,统领部族数万之众,数年间征战搏杀,他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本领。但素利毕竟是重伤之身,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孤身对敌,能逃过此劫吗?
李毅边催马疾奔,边不停的回头探看,这位孤胆英雄,远远的缀在后面,时而被林木吞没,时而又现出身形。
人有朝夕祸福,天有时刻阴晴。刚刚还是碧空万里,逃命的片刻之功,风童子便催着云朵,铺满了整个天空。
天阴的黑漆漆的,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李毅的心也随之感到压抑,他回头寻找,孤胆英雄却脱出了他的视线。
由于光线昏暗,视线被缩短了一半,任李毅放目远眺,寻来找去,却始终不见素利的踪迹。
怎么办?是继续逃命?还是在此等候?或是调转马头,原路返回与他会合?
李毅一时间没了主意,就在他犹豫不决,东张西望之际,突然一道利闪划过昏暗的天空,点亮了茫茫草原。
“啊!”李毅一声惊叫,借助这一闪即逝的亮光,他看到身后不远处,数匹战马在奔腾驰骋,跑在最前面的就是大英雄,紧追不舍的那几个,必然是敌对者无疑了。
李毅还未分辨个究竟,那闪光已经熄灭,素利连同一众追兵,都被黑暗所吞没。
大英雄是否占了上风?他的伤是否影响射技的发挥?伤口有没有复发?李毅心头涌上一大堆疑问。
“轰隆隆!”闪电过后响起了一阵惊雷,紧随着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打落在李毅的头脸和身上。
大雨滂沱,天昏地暗,李毅的衣服片刻便淋了个尽透。胯下战马踏这泥泞,漫无目的的向前缓行,落汤鸡一般的李毅,也顾不得去管它,因为他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信马由缰任意而为。
“还不快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李毅耳边响起,但确是那么的有气无力,令他心中打了个寒战。
“兄长,你……”李毅转过头去,只见素利伏在马背之上,身体一动不动,显然是旧疤添新伤,着了强敌的暗算:“伤到哪里了?快说,我帮你包扎!”
素利微微的摇了摇头,他张开发紫的嘴唇,费尽心力吐出来两个字:“快走!”
如此紧急,那强敌自然就在身后,因为有恶劣天气的相助,才没能立即发现二人的行踪。
劲敌死咬住不放,片刻时间都不能耽搁,李毅立即意识到,面临的情况是多么的危急,他不再啰嗦,咬了咬牙,催动战马与素利并骑而驰。
“兄长,还挺得住吗?”望着素利那苍白的脸色,李毅蹙着眉头问。
素利微微点了点头,看得出,他已经无力开口了。
不行,不能再逃了,这位大英雄的伤若是不处理,恐他性命不保。李毅想到此处,他催动战马疾奔两步,向素利的坐骑靠过去,一把抓住马的缰绳。
“吁……”李毅一声长呼,两匹战马同时在风雨中驻足。
嗯?大英雄怎么没阻止?李毅感到诧异的一瞬间,便意识到他已经昏迷。都要没命了,还硬冲好汉!唉!这又是何苦呢?
人命关天,不能在耽误了!李毅不顾一切的跳下马来,将素利抱下马来查看伤情。啊!伤在了软肋!这刀伤比小腹的还要深上一分,鲜血汩汩的冒出,和着雨水不停歇的流淌着。
真是铁打的汉子,这半日不知失了多少血,仍然屹立不倒!在暗赞的同时,李毅皱了皱眉头,他扯下自己的一条“绷带”,迅速的包扎了伤口。
坏了!由于太过专心,李毅的那匹马偷跑了!这风雨交加,又去哪里寻找?而强敌就在不远处,乱走瞎撞不是作死吗?
逃命高于一切,还是快点跑吧,把素利抱上坐骑,李毅一手扶着伤号,一手牵着马缰绳,深一脚浅一腿的冒雨前行。
翻过一道山梁,雨小了,云也薄了,天色也亮了许多。视野的开阔,令李毅的心情又是好转,他转头看去,不见半个人影。
强敌走了?若是他们寻对路径,早该追上来了,是这场及时雨,挽救了两人的生命,这恶劣的天气,掩护二人逃出生天。
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停了下来,随着雨过天晴,太阳喷激勃发,把光和热无私的洒向大地,给亿万生灵送去温暖和祝福。
好一阵逃往,李毅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疤了,他几乎是竭尽全力,与敌人展开赛跑,这场无形的较量结束了,李毅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他才感到浑身乏力,察觉出全身酸痛。
李毅多么想停下来歇一歇,但马上的大英雄仍处于昏迷,得尽快寻到人家,最好是找到较大的镇子,拜访名医为他调制。
但这茫茫原野,又去哪里寻找医生?李毅拖着灌了铅的腿,翻山越岭穿林过溪,夕阳已经坠入山后,却还不见半个人影。
筋疲力尽的李毅,几乎绝望了,他心中发誓,如果翻过前方的山梁,在没有人家,就他娘的停下来不走了!只不过这样的誓不是第一次,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啊!”李毅松开马的缰绳,他像个孩子一样,一蹦三尺高,尽情的欢呼着,因为山下出现了一个小村落。
这是一个不能再小的村落了,那几户人家挤在一起,隐藏在一片丛林中,如不是李毅仔细查看,定不会在黄昏时分,发现这个村落。
太阳的隐去,让穿着那还未干透的衣服,或者说是浸了一身透汗的衣服,李毅感到了一丝寒气在升腾。自己活蹦乱跳,尚去如此,大英雄恐怕更加难以忍受了。若是受了风寒,那仅剩的一口气,也可能被吹散了。
力尽了千辛万苦,李毅终于来到了村头,他的腿几乎失去了知觉,完全是机械的迈向第一户农家小院。
一人高的土围墙,两扇对开的木板门,此情此景,让李毅仿佛回到了儿时。他带着一种亲切感,举起了右手,“啪,啪!”轻轻敲击了两下门板。
“谁啊?”院内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接着“吱呀”一声,从屋内出来一人。
“我!”李毅答应了一声,他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这完全是废话:“过路的,天晚了,想借宿一宿!”
“嗒嗒”一阵脚步声过后,虚掩的院门开了半扇,一位中等身材,面色微黑的男子,走出了农家院。
打量了奇装异服,衣衫褴褛的李毅,又望了望伏在马背上,生命垂危的素利,汉子一脸的惊异,他一双大眼,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停在李毅的手中的钢刀之上。
“嘿嘿”李毅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为了表明心迹,李毅将那柄钢刀丢到了一旁。
“兄台,请进。”黑汉子的神色稍有些好转,他闪向一旁:“山野草屋寒酸简陋,请贵客不要见笑!”
“客气了不是!”李毅微微一笑道:“兄弟能给提供一个安乐窝,我等便无限感激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三间正房坐北朝南,偏厦子也是三间,比正房矮了数尺。六间茅草屋,搭建的十分简陋随意,就如此间主人一般的随和。
院中没有猪也看不到半只鸡,无家禽家畜的骚扰,小菜园连围墙都省下了。菜畦的土已经挖过一遍,土壤松散细腻,只等着地表温度上升,降了雨水后,种些瓜瓜菜菜。
隔路不下雨,隔山不起风。这个村庄竟然滴水未降,菜畦里干干的,只有南墙边上长着两垄火葱,黑绿黑绿的。
“情况不妙啊!这位兄长额头发烫,牙关紧咬,看起来病得不轻。”黑脸汉子神色显得有些慌乱。
李毅心中一颤,忙收回目光,他伸手探了下素利的额头,果然烫烫的,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依旧是不温不火。
“兄弟,帮把手,把这位……兄长抬进去。”李毅想到让一个异族人进住汉家,可能有些不妥,但大英雄已经生命垂危,也顾不得许多了。
不想汉子倒也随和,他应了一声,两人分抬头脚,将素利搭进了内室。
农家小屋朴实无华,除了低矮的床榻,以及几只简陋的木箱木柜,便再无他物,让那狭小的土屋,倒显得空旷了。
“请问兄弟,这附近有医生吗?”扶着素利躺在榻上,李毅焦急的询问道。
“医生?怎么可能有医生!便是二十几里外的太平村,也不可能有医生!若是请医问药,恐怕得行百余里,赶到汉境的大镇子,也许能碰一碰运气!”汉子大声喊道:“婆娘,烧碗开水来!”
百余里,还是碰运气,快饶了我吧!李毅此时已精疲力竭,让他在行百里,与寻死也没什么两样。
“请问兄弟,那你们生了病,又该当如何?”李毅脱口而出。
“如何?体格好就硬挺!如果觉得悬,就请个跳大神的,一阵蹦蹦跳跳,破绽破绽,如果感动上苍,神仙显了灵,病个一阵子也就好了……”说到此处,汉子闭口不言了。
这一套李毅也清楚,缺医少药的时代,不信巫医又能怎样?不过这也不全是封建迷信,其中道理与科学也有些关联。巫医的心理暗示,可以增强病人的信心,继而增加与病魔抗争的能力,部分人还是能够转危为安,甚至起死回生。
不过请巫医还是算了吧,此中道理都明白了,若是搞那一套,还不如自己来呢!
伤口愈合,发烧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伤口感染也是同样的症状,身上没有消炎药,只能期望不是后者了。
“请问兄弟尊姓大名?”对没能得知大英雄的姓名,李毅始终耿耿于怀,而面对这位新兄弟,他决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免贵姓李,因兄弟行二,大家都叫我李二。”在李毅面前提起姓名,李二神色中带着一丝不自然。
“这真是巧了,我也姓李,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人!”李毅笑着说道:“我李毅无兄无弟,遇到兄弟你,是咱们的缘分,不如你我就此兄弟相称如何?”看到这位厚道的乡村汉子,李毅便有一种亲切感,而自己孤身一人,若能有个兄弟,也少了一份孤单。
李二面现惊喜之色,虽然相处时间甚短,但他看出李毅是个有学问的人,而且为人与他一样的忠厚,若是能兄弟相称,那真是天大的喜事。
“兄长有此美意,小弟当然是求之不得!”李二喜笑颜开。
兄弟俩当即各报年龄,李毅虚度二十有五,大出李二四岁。李毅为兄,李二是弟,其跪倒在兄长面前,拜见了这位大哥。李二又喊来媳妇,给这位大伯子见了礼。
两人性情相投,认作了亲兄弟,便感到更加的亲善,如同一家人一样。
李二的媳妇端来了开水,此时李毅才注意到这位农家少妇。借着火把的光亮,只见王氏粗眉大眼,健壮的体魄,皮肤黄中泛着黑,风吹日晒的劳作,难免有些粗糙。不过这个未满二十的女子,五官相貌却很周正,言谈举止也甚为得体,看得出她温顺贤良,行事随和豁达。
“从衣着判断,大兄所救之人是一位鲜卑大人物,不知他惹了什么祸,竟然伤成这样?”李二打量着榻上的素利道。
喔!原来他是鲜卑人!李毅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沉吟片刻道:“具体情况,为兄也不清楚,但这位鲜卑汉子遭仇家追杀,他力敌数人,将仇人尽数诛杀,武功十分了得,机智勇猛令人叹为观止!”李毅将亲眼所见,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得知面前这位鲜卑大汉,是一位武功卓绝之人,李二也是一阵唏嘘叹惋。
撬开素利的嘴巴,喂了他几口白水,李毅想起来,失血过多之人,应该多补充些维生素,无机盐,以至含铁多的食物,这样才有希望保住他的性命,并利用伤势的恢复。
“兄弟,家里可有蔬菜?”
“蔬菜?也不怕兄长笑话,如今这季节,也只有几垄小葱。”
“干菜、菌类……只要……什么都可以!”李毅想到自己年幼时的窘况,初春时节哪里有什么蔬菜!
“有几把木耳,还有一篓地瓜皮……”
“木耳,就木耳吧。”
李毅回想起来,木耳富含钙、磷、铁等矿物质,以及多种维生素,而其生长于山间密林,在人烟稀少之地,只要动动腿,就可以采到这种食品。经晾晒的干木耳极易储存,水泡后便可食用,具有方便快捷等诸多优点。
木耳汤很快喂了下去,素利依旧昏睡,不过热汤下肚后,出了一头的白毛汗,再摸他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李毅点了点头神色安然道:“他的状况有所好转,但限于眼下的条件,也只能做到这些了,能否躲过这一劫,全要看他的意志力了。”
“山野乡村只有这粗饭,兄长将就一口吧!”李二盛了一碗粗米饭,递给了李毅,王氏又端来一碗盐水泡葱叶。
“能吃上香喷喷的小米饭,已经很不错了!”为了解除李二两口子的尴尬,李毅端起大碗,扒了一大口,加了几片咸葱叶,便大嚼起来。
见李毅吃得香甜,李二和王氏对望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也轻松自如了。
“我差点忘了,咱们还带了肉食。”李毅中途放下碗筷,他对着夫妻二人笑了笑,快步走出正房。
一轮弯月跳上枝头,发散着银光,洒向山村的各个角落。那匹救命的战马,正拴在西偏厦里,贪婪的咀嚼着草料,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李毅望了望马背,已是空空如也,肉呢?转来转去却不见了那大串的獴猇肉。
“兄长,是不是这个?”李二从屋中探出了脑袋,紧跟着他右手举出了一串肉。
“就是这个!”李毅像是闻到了芳香四溢的美味,他已经满口生津了。
“这肉已经烤熟,只可惜淋了雨,把味道都冲淡了。需兄长稍等片刻,待贱妾回锅熬制一下,把水汽烘出去!”
李毅对做饭烧菜可以说一窍不通,他自我解嘲的一笑:“弟妹你随意而为,为兄等得及。”
“刺啦!”肉被倒入热锅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一股青烟腾空而起,烟雾弥散开来,香气充满了小屋。
“真不是一般的香!这是什么肉?”李二侧头询问。
“兄弟可听过獴猇?”这一名称出于鲜卑大汉之口,李毅不知转换为汉语,会是什么称谓,他试探着问道。
“獴猇!”李二不由得一惊,他打量了李毅几眼,见其身上的伤痕,皆出于猛兽利爪,不禁对其肃然起敬:“兄长有降服獴猇之能,了不起!真是位了不起的大英雄!”
“承蒙兄弟夸赞,但这大英雄却当不得!”李毅会心一笑,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这位才是真正的英雄,他孤身斗群贼,那功夫可真没得说!为兄这几招粗浅招式,比起这位英雄可差得远了!”
李二煞有介心的瞟了一眼,见大汉仍处于昏迷,这才低声道:“鲜卑人杀戮成性,兄长心地太过善良,救了他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是啊!这位兄弟说得不错,五胡乱华鲜卑便是罪魁祸首,此大汉武功卓绝,有着强大的气场,他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物,若是救他活命,那日后会不会祸乱大汉?给百姓带来灾祸?
但李毅随即否定了这种想法,自己来到汉朝,便想着有一番作为,通过不屑的努力,打造一个强汉,鲜卑还不是要俯首帖耳,岁岁来朝?
“兄弟能推心置腹,李毅深感荣幸。此人虽为异族,但其心不恶,更有比较强的可塑性,可以进行感化。我不能凭主观臆断,便草率行事。”李毅的语气坚定,毫无商量的余地。
李二沉默了,他的忧虑不无道理,但他看得出来,李毅打定了注意,便万难更改。
“獴猇肉好了,夫君快陪着兄长用餐吧!”王氏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是啊,小弟的馋虫早就勾起来了,有幸品尝这美味佳肴,全托兄长的福了!”李二夹起一方大肉,放入口中细嚼,立时满口飘香,回味无穷,引来他连声的赞叹。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句话,兄弟这样客气,岂不是见外了!”李毅闻到这扑鼻的香气,早已按耐不住,他也塞入口中一块大肉。这肉经回锅调制,加了食盐、葱花等佐料,果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吃过了晚饭,兄弟俩的情谊又曾近了一层,而李二为人直爽,与李毅性情相投,两人已无话不谈。
李二祖居冀州中山国,其家以租种土地为生,数年前家乡大旱颗粒无收,闹了灾荒雇主还要逼租。其父母见没了活路,只好带着他与兄长李大出外乞讨,一路向北走来,母亲重病不治,哥哥也饿死在途中,李二体格健壮,与父亲熬到最后,终于找到了这个世外桃源。这里满山遍野都是无主的土地,只要有力气就不愁没有收成。
父亲与同行的几位乡亲,经过商量留在了此地。经过几年辛勤耕作,父亲抚养李二长大成人,并为他娶了一个贤淑的媳妇儿。但老父的身体却每况日下,在一年前不幸撒手人寰。
此地为小李庄,因偏远闭塞,不受朝廷辖制,土地随意耕种,不用向朝廷缴纳赋税,对于村中乡亲来说,可以算作世外桃源了。但是好景不长,随着汉朝逐步的衰落,鲜卑族人逐渐向南渗透,特别是三年前,大汉与鲜卑一场关键性战役中,打了个大败亏输,疆域进一步被压缩,小李庄从原来的模糊地带,彻底划入鲜卑人的势力范围。
因位于汉与鲜卑交界之地,鲜卑人把李二等人当做半个自家人看待,对其并未骚扰劫掠,这一点与汉境民众有所不同。但各村年终所得,需拿出将近半数上缴鲜卑,世外桃源就此破灭。
听了李二的遭遇,李毅哀叹不已,但他只能对身处困境的李二报以同情。而想到大汉朝政糜烂,竟然将子民成群结队的逼到塞外,这样一个民不聊生的时代,自己还能施展抱负吗?
李毅陷入沉思,李二也勾起了儿时的回忆,又一次陷入沉默,屋中死一般的沉寂。良久,忽听一声长吁。
“谁?是他……在喘气!”李毅听得真真切切,这声音是素利所发,他一声惊呼,笑容又爬上了面颊。李毅的眼睛灵光流转,他凑到素利近前,见他仍处于昏睡之中。
不过素利的气息流畅了许多,脉搏也变得强劲有力,可见那碗汤起了作用,他的命大概是保住了。
李毅长出了一口气,素利度过了危险期,他紧张的心情放松了许多,随着神经的松弛,他顿感身子疲乏无力,向榻上一歪,顷刻间便酣然入梦了。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李毅揉了揉眼睛,见周边怎么如此陌生!稍加回想,才忆起这是汉末。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身边的汉子怎么不见了,难道他不辞而别了?此人是鲜卑族中的重要人物,事物繁忙,需等他打理,匆忙间离去也不奇怪。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
“兄弟醒了,你可真是好睡!”
李毅转头望去,原来是鲜卑大汉进了屋,见他精神饱满,与最初所见的状态一般无二。一夜的休息,他几乎完全恢复了!李毅微笑道:“是不是呼噜打得震天响,搅扰了兄台的清梦!”
素利微微一笑,却岔开了话题:“昨日逃出生天,还要多谢兄弟。若没有兄弟及时出手,就算有两条命,也是活不成了。”
李毅面庞微红,他笑着摇了摇手道:“兄台说的哪里话来,若不是兄台舍命相救,我的小命也是没了!”
“哈哈!”素利爽朗的大笑起来,笑罢道:“患难见真情,咱们兄弟同生共死,是铁打不动的交情。”素利瞥了眼北方,神色旋即暗淡下来,他蹙着眉头道:“我无端迷失了一昼夜,族中兄弟不知急成什么样!”
果然不出所料,这鲜卑大汉却是个重要人物,他有大事要办,自然一刻都不能耽搁。李毅拱手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兄台要事缠身,兄弟也不好强行挽留!”李毅说到此处,不觉心中酸楚,言语也有些哽咽。
见李毅也是个性情中人,素利心中一动,他眉毛一挑道:“观兄弟孑然一身,无所依靠,若无处投奔,可否随为兄北往,助我一臂之力?”
从大汉期盼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是真心相约。两人相处虽短,却是心灵相通的那种,跟他走?以这个大汉的脾气秉性,定不会给自己亏吃。可他是鲜卑人,帮助他不是壮大异族吗?汉子是爽直率真,这也不能确保,他不会对大汉诉诸武力。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若鲜卑族真的强大了,长驱直入,进犯中原,汉奸的千古骂名,自己是逃不掉了!
见李毅迟疑不定,素利还以为发音不准,他没有听懂,又重复了一遍:“为兄缺少一位好帮手,盼望兄弟能鼎力相助,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毅咋了咋嘴,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他当然愿意应承下来,但民族大义高于一切,在李毅思想中已然根深蒂固,与鲜卑人平等相处是可以的,将其做大做强却万万不能!
“我……武功差强人意……恐怕……令兄台失望……”
见李毅言语吞吞吐吐,日间豪爽之气荡然无存。素利皱了皱眉头,心中浮出一丝不快,他脸上流露出一丝阴沉之气。
李毅仍浑然不觉,还在搜肠刮肚的想着推脱的理由。李二一脚踏进屋子,他感觉到小屋充斥着异样的气氛,忙打了个圆场:“饭已经好了,请两位兄长慢用!”
扫了一眼粗米饭,素利摇了摇头,他摆了摆手:“我吃不惯小米饭,撤下去,熟獴猇肉吗,倒是少有的美味,昨日只吃了几口,便被那帮兔崽子给搅了局!”
“已经热好了,兄弟这就去拿!”李二忙不迭的放下米饭。
“直接给我放到马上,我得走了!”素利对着李毅抱了抱拳道:“兄弟保重,后会有期!”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刚刚聚到一起,没呆上一天,便要各奔东西,李毅不觉伤感袭上心头,他瞪大了湿润的眼睛,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对着素利抱了抱拳道:“兄长保重!”
马匹已经备好,熟肉也挂在了马鞍上,素利也不客气,他牵着马的缰绳,大踏步走出了院落,爬上了马背,对二李拱了拱手,挥鞭扬长而去。
“兄长!请留下姓名!”李毅此时才想起来,因为来去匆匆,还没来得及问汉子的名姓!
“素……利……”马儿已经远去,素利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什么?孙林!他怎么会叫孙林?”素利的影子已经消失在晨光中,不可能再追问了,他无奈的把目光转向李二。
“是孙林,我听的也是这两个音。”李二努力的回想着,由于素利的发音不准,又相距较远,他一时也难于分辨,经李毅的误导,便觉得孙林确实不错。
不可能啊,鲜卑人怎么会用汉姓?李毅自顾摇着头,跟随着李二返回屋中,他拍了下脑门,一脸的懊悔之色。
素利一身的伤痕,骑着没有马镫的战马,行动甚不方便,但急切间,忘了这回事,如今想起来一切都晚了。
用过了早饭,李毅与两口子闲聊,中间无意提到年龄,才知道孙林与李二同岁。李毅心中凌乱了,满口叫着兄长,却不想他是自己的小弟。
从相貌上判断一个人的年龄,本来就有些不靠谱,而两人初时存在语言障碍,主观臆断却是唯一行之有效的途径。而李毅从事室内工作,比起户外活动多的素利和李二,面皮便较为白净,也细嫩一些,因而被低估了年纪。
李二家境窘困,夫妻俩虽是好客,但多一个吃白饭的人,会给这个家造成巨大的经济压力。
孙林离开了,我迟早也要离开,去哪呢?世界之大,哪里是自己的容身之地?打铁还需自身硬,要施展抱负,就要提高自己的能力,文是不行了,拿起诗词歌赋,便像翻天书一样,脑袋都大了,若是论武功,自己的那套枪法,得自于后世高手,只是自己初学乍练,火候还差得远,只要假以时日,刻苦练习,凭借这套枪法,可以轻松闯出一片天地。
去一个大一点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糊口的法子,设法安顿下来,把功夫练好,有了真本事,不怕不受重用。
李毅婉转的讲出了自己想法,李二听说大哥要谋发展,闯天地,也不好阻挡,只好与李毅依依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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