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么多该死的规矩,毕然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连死的心都有了。如果天天都是这样,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姬烟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不过好在她的工作相对自由,不用死守火葬场,也不用每时每刻都死抱着这些死规矩不放。
申公望好像有急事,在半哄半骗着逼毕然签完合同后,马上就把毕然带到办公室隔壁二楼宿舍安顿下来。
然后他急匆匆跑下楼,直奔停靠在遗体告别厅门口的灵车而去。
姬烟见申公望直奔灵车而去,生怕搭不上顺风车,对毕然说了一句抱歉后扭头就追了出去。
毕然看着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张烂沙发、一个破衣柜的宿舍,忍不住破口大骂:“妈个蛋的,走吧,走吧,都他娘的走吧。等会老子就睡觉,一觉睡到天亮,天塌下来老子也不管。”
骂完后,毕然心情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烦躁不安,如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绕室徘徊起来。
对于在火葬场守夜,他压根就没有思想准备,怕得要死。他宁愿坐灵车回家,也不愿呆在火葬场。
……
姬烟之所以不愿意留下来守夜,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今天“大姨妈”来了,要不然她倒是很愿意留下来体验体验。
虽然她不迷信,但也有点忌讳。因为点背的时候,什么倒霉事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她急吼吼跑到申公望面前,不管申公望怎么劝说,铁了心的就要搭乘灵车回家。
没办法,申公望只好让她上车,半道上再想办法把她哄下车。
在宿舍团团乱转的毕然越想心里越发毛,不禁也拔腿跑了出去,趁着申公望还没走赶紧辞掉这份恐怖工作。
赚钱虽然重要,但是小命更重要。老妈已经够神经了,自己可不能再吓出神经病来。
然而等他追出去的时候,申公望已经开着灵车跑出了火葬场,远远的还能看见灵车屁股上面那八个又黑又大的喷涂字体:丧帝至上,服务第一。
毕然追到牌坊就放弃了追赶,眼睛死死盯着车屁股上那句耐人寻味的广告语,懊悔得直跺脚。
此时此刻,整个火葬场只剩下毕然一个会喘气的,不会喘气的要么停放在停尸间,要么摆放在骨灰堂的骨灰架上,要么……
“天灵灵,地灵灵,下午千万不要有人来火化……”
眼看着灵车消失在视线中,毕然没来由一阵心慌意乱,嘴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又跑回了宿舍。
所幸,宿舍虽小,厨卫俱全,生活用品倒也齐全。就是采光不好,房间有些阴暗潮湿,充满霉气。
毕然赶紧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散发霉气。
站在窗边,看着死气沉沉的火葬场,毕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这一夜,真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可是想到老妈还在住院,还有那无底洞般的医药费,毕然就狠不下心来不干。
而且老毕失踪也需要花钱登寻人广告,多一个人找就多一分力量,否则光靠他一个人找,累死都找不到。
说实在的,毕然挺同情老毕的。老毕本来一个人过得好好的,自从二十年前捡了一个漂亮媳妇,顺带捡了一个便宜儿子,生活就全乱套了。老毕绝对没想到,老妈隔三岔五就会犯神经病,隔三岔五就会把他折腾到解放前,变成穷光蛋。他现在肯定很后悔,否则也不会失联。
或许他跑出去躲一阵就滚回来了,以前把他逼急眼了,也发生过一次离家出走的事件,不过躲了两天就跑回来了。他们之间毕竟还是有感情的,彼此都非常牵挂着对方。
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毕然转身打开房门,跑到隔壁另一间宿舍看了看。他发现这间宿舍和自己住的那个房间一模一样,便关上门返回来,一屁股坐到床上,顺手从兜里掏出手机,上网打发时间。
可能是初来乍到,也可能是火葬场氛围太过诡异,毕然脑袋里乱糟糟的不说,还完全忽略了申公望说不能穿也不能携带带静电和电波物品这码子事,也忽略了手机和手机信号本身就是利用电磁波传播,而且人脑也能够直接接收电磁波。
拿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书,毕然忐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但是心情刚刚平静下来,困劲马上就来了。迷迷糊糊的他倒头就睡,手机流量和窗户都忘记了关。
一觉醒来,毕然发现屋里屋外都是黑漆漆的。
这时窗外忽地吹来一股冷风,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滚下床,摸黑打开灯。
然后他慢慢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出窗外,眼前黑咕隆咚一片,隐约只见对面遗体告别厅有两条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移动。
毕然还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鬼东西,两条幽灵般的影子眨眼便消失在牌坊门外。
那两条鬼影一消失,对面屋脊就传来“啊、啊”的两声惨叫。
这两声惨叫吓得毕然浑身一哆嗦,悬在嗓子眼的心差点蹦出口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团黑影便扑面而来。
毕然赶紧缩回脑袋,手忙脚乱的关上窗户。
他刚关死窗户,那团黑影“嘭”的一声就撞在了窗户玻璃上,五厘白玻璃立刻龟裂开来。只要再撞一下,玻璃立马就碎。
毕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只见一只黑不溜秋的乌鸦在窗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
好在这只乌鸦只是凌空扑腾了两下,便掉头飞向了对面屋脊,隐没在夜色之中。
见到乌鸦后,毕然心里直犯嘀咕,都说乌鸦是不祥之鸟,莫非自己要倒霉?
“乌鸦嘴。”毕然暗骂自己乌鸦嘴,传说毕竟是传说,当不得真。现在最关键是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否则不被吓死也被饿死了。
到厨房之前,他先是去了一趟厕所,掏出鸟来,一边撒尿,一边奇怪地打量着新装修不久的卫生间,浑身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尿完了。
不知道申公望搞什么鬼,放着破破烂烂的房间不装修,偏偏只装修一个卫生间。
要知道,改造一个小卫生间比翻新一个一、二十平米的房间还要费时费钱,翻新这个小房间只要刮刮腻子、刷刷乳胶漆就可以了。而单独改造一个卫生间却相当复杂,不但要挖开地面预埋排污管、冷热水管、蹲便器、做防水等基础项目,最后还要贴墙地砖、安装热水器和洗脸盆……
在洗脸盆洗了把脸,毕然抬头照了一下镜子,总觉得自己脸色有点不太正常,但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最后他把脸色苍白的原因全部归咎于那只该死的乌鸦头上,要不是它吓了自己一大跳,脸色也不至于像个死人脸一样难看。
从卫生间出来后,毕然就在狭小的厨房里鼓捣起来,压根不知道那张所谓的死人脸还一直停留在镜子里,久久不曾消散。
鼓捣了半天,毕然才勉强泡好一碗方便面,然后强忍着恶心吃了下去。
吃完方便面,毕然感觉精神焕发,想睡都睡不着,手机电影也不敢看,因为手机内存卡里除了恐怖片就是爱情动作片。
在火葬场看爱情动作片,根本提不起兴趣。看恐怖片,那就是找死,哪怕剧情不怎么吓人,也能吓死个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毕然闲得实在无聊,屁股有点坐不住,只能站起来到院子里随便转转,也好有个交待,也顺便看看有没有死者家属来火化?
当他走到楼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院子里心惊肉跳的转了半圈后,正为没有看到一个死者和死者家属而高兴,眼前那种满黑白植物的花坛里忽然冒出来两只眼睛。
这两只眼晴散发着绿幽幽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他,非常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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