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籽曦本来想眼不见为净,但没想到,没一会寄瑶也走进灶间,常籽曦对寄瑶笑了笑,便转向那锅獐子肉,寄瑶柔声问:“常姑娘,需要我帮忙吗?”
“哦,不用,也没什么菜,我一个人来就行了,这里烟大,寄姑娘去屋内等吧。(完就转过身,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寄瑶,她知道应该平心静新,但很抱歉,她做不到。
寄瑶又看了看常籽曦,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她看不出这个女子哪点比自己强,最多就是新鲜,寄瑶心中略略宽心,便也不再多待,转身回到屋中。
莲儿已经拿来了金丝银线花鸟软垫和销金烧蓝珐琅手炉,寄瑶便乖巧的坐在薛瑾旁边。
聂欢瞥了眼薛瑾,边熬药边缓缓道:“我这一向清静,以后别带着闲杂人等来。”
寄瑶微微一愣,随即脸烧的通红,长这么大,从未有人敢这么说她,莲儿听聂欢这样说自家小姐,心中不满正要说话,却见寄瑶对她使了使眼色,便硬生生将到口头的话咽了下去。
寄瑶依旧微笑着说:“是寄瑶冒昧了,还请聂神医多多包涵。”
聂欢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他已经完全将常籽曦当作自己徒儿,见徒儿心中不开心,护徒心切,也在所难免。
薛瑾看了寄瑶一眼,这一次,也是第一次,寄瑶在薛瑾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不满,她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到这里来。
带着满腹委屈,寄瑶站起身,对薛瑾和聂欢拜了拜,依旧带着微笑道:“聂神医,爷,寄瑶先告辞了。”
寄瑶正要离开,薛瑾终于幽幽叹了口气,“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外面雪大,等会我送你们回去。”
寄瑶听到薛瑾挽留,心中这才微微好受一些,又坐回到软垫上。
雪越下越大,等到正午时分,已经到深及小腿了,常籽曦端着一锅香喷喷的獐子肉走进屋中,众人这才围着桌子吃起饭来,炭火炖着獐子肉,风干的獐子肉果然又香又有嚼劲。
寄瑶自己吃的很少,总是给薛瑾夹菜。常籽曦看在眼里,心里更加难受,破天荒的喝了半碗烧酒,烧酒下肚,感觉肠子都被烧得火辣辣的疼,不过四肢也暖和起来,只是心还是很冷。
一餐饭下来,几人都没有说话,常籽曦正在郁闷,薛瑾和聂欢也都闷声喝酒,寄瑶则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吃完午饭,常籽曦收拾好碗筷,便对薛瑾道:“你们快走吧,这雪太大了,再过一会就走不了了。”
薛瑾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寄瑶,寄瑶也对他点点头,薛瑾又看向常籽曦,道:“好。”说完便站起身。
常籽曦一眼看到薛瑾左手袖子上裂开了一条,虽然她连忙转回了目光,但薛瑾还是发现了,顺着她眼光看了看,便笑着对她挥挥左手,“哎,丫头,你会不会缝衣服?”
寄瑶听到薛瑾唤常籽曦‘丫头’,微微一怔,就连莲儿也听出这称呼中的亲切,寄瑶幽幽的看向常籽曦,心想难道自己低估她了?
常籽曦本来想说不会,但看到寄瑶的眼光,竟然神使鬼差的点点头,“当然,身为女子,做这些是最基本的好不好。”
薛瑾当然知道常籽曦在较劲,好笑的看着常籽曦,“那就劳烦你给我缝补下衣服。”
常籽曦伸出手,“好,把衣服脱下来给我。”
薛瑾立刻脱下外套,递给常籽曦,这一递一接一点不落的被寄瑶看进眼中,那股危机感再次升高。
她看常籽曦的眼神,已经不能平静了,薛瑾面对常籽曦时的随意惬意,让寄瑶都嫉妒不已,因为就常籽曦目前所拥有的,都是她这么多年一直没得到的。
常籽曦抱着外套走近灶间,拿出针线,开始很仔细很仔细的缝起来,她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寄瑶对自己嫉妒,触摸到这袍子上薛瑾的体温,常籽曦的心也跟着暖起来了。
当她将缝好的衣服换给薛瑾时,一旁的莲儿扑哧一下笑出声,寄瑶立刻转过头看了眼莲儿,莲儿立刻噤声低下头。
常籽曦的脸颊腾地红了,薛瑾看了看那缝的跟蜈蚣腿一样的袖子,二话不说就穿上了,常籽曦心里又涌出一股暖意。
寄瑶拿着薛瑾的貂皮斗篷走到薛瑾面前,很自然的帮他系上披风,但薛瑾的目光却定在常籽曦身上,常籽曦未免尴尬,便转身走进灶间假装在忙。
她正擦着灶台,薛瑾走进来,站在她身后,轻声道:“我走了。”
常籽曦头也不回就道:“哦,好,雪天路滑,驾车当心。”
薛瑾点点头,深深看了常籽曦一眼后,便离开了。
听到马嘶声,常籽曦才长嘘口气,扔下抹布,却扔不下心里那份失落,直到聂欢拍拍她的肩膀,常籽曦以为薛瑾还未走,又惊又喜,转过头,见到是聂欢,失望之情掩都掩不住。
聂欢看着常籽曦,淡淡的道:“籽曦,离三月初七,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常籽曦猛地一惊,聂欢这一句立刻将她敲醒了,是啊,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了,何必还要带着牵绊走,简直是自讨苦吃。
常籽曦僵硬的笑道:“徒弟一时糊涂,多谢师父提醒。”
聂欢这才笑起来,只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他只希望常籽曦对薛瑾还没有情根深种,他继续道:“薛瑾此人城府颇深,胸怀大志,也并不适合你。”
常籽曦知道聂欢所说不错,在她第一次见到薛瑾时,还听到他的隐卫说话,直觉告诉她,能养隐卫的人,绝对是有心机有抱负的人。而她,只想简简单单的生活,嫁个男人养条狗,平平淡淡才是真。
那日之后,常籽曦对待薛瑾的态度便变得生疏客气,常籽曦越叫自己心如止水,见到薛瑾,就越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更不知道该用如何的心态来和他相处,便只能用刻意的冷漠来对待。薛瑾来了几次,都碰了一鼻子灰的讪讪离去。
转眼便要到新年,腊月二十六之日,凉城一年一度的花灯集会也开始了,年前几天,四周的商贩都会聚集凉城。
聂欢见常籽曦这几日情绪都不高,便给她放了假,让她去集会逛逛,未免麻烦,常籽曦便扮成男装出门,正巧遇到来看她的薛瑾,常籽曦便打着办置年货的名义拉着他就去了集市。
薛瑜从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逛街,一到街上,常籽曦便知道薛瑜为什么从不逛街了……薛瑜的容貌实在太出色,所到之处,那些三姑六婆妙龄少女一个个都停下脚步面色绯红的盯着他,常籽曦觉得自己站在他身边,简直就是杯具。
常籽曦很识趣的不动声色的和薛瑜保持距离,她可不想成为她们的众矢之的。也亏得薛瑜一直都从容无比,面带微笑,一点没有不适,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直看的那群老中青妇女齐齐抽气。
凉城一片欣欣向荣,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常籽曦东瞅瞅西看看,心情也好起来,玩的不亦乐乎,最后跑到一个卖面人的摊位前。
卖面人的一个大娘,技术很好,捏出来的面人惟妙惟肖,常籽曦挑了半天,买了一根被捏成仕女的面人和一只小猪形状的面人,美女自然归常籽曦,另一个常籽曦首先想到给薛瑾,但随即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心虚的要将其塞给薛瑜。
付钱时,那个大娘一脸谄媚的凑过来,嬉皮笑脸的问:“小哥,那个俊公子是你家大人吗?”
不用看常籽曦也知道她口中的俊公子是谁,常籽曦虽然懊恼这大娘将自己当成小厮,但还是笑眯眯的说:“你说的是穿白衣服的那个吧,他是我大哥。”
大娘瞅了瞅常籽曦,快人快语道:“你和你大哥长的真是不像。”
常籽曦立刻笑不出来了,大娘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傻笑起来。
“你们是外地人吧,你家大哥是做什么的?成亲了吗?”大娘无视常籽曦的不满,继续问。
“大娘好眼力,我们是外地来的,想见识见识凉城灯会的热闹,我大哥嘛……已有一房妻室。”常籽曦一本正经的说。
大娘一听很惋惜,“哎,可惜了。”顿了顿,又自顾自地说:“罢了,成亲了也没关系,不是我老妇人吹,我女儿可是这一带十里八村出名的美人儿,除了寄瑶小姐那样的天仙人物,没人能比得过我女儿,小哥你帮我问问你大哥,有没有兴趣见一面,如果中意,当妾也没关系。”
常籽曦听到寄瑶的名号,心中一沉,但还是笑着说:“我家大嫂管大哥管得极严,正宗母老虎一只,怕是要辜负您的美意了。”
说完便拿着面人离开,就见薛瑜对她浅笑摇头,常籽曦扑哧一笑,将面人塞进薛瑜手中,对薛瑜眨巴眨巴眼睛,“大哥,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吧。”
薛瑜笑道:“我听三哥说,凉城里做菜最美味的地方便是八宝斋,可惜我不知道在哪。”
常籽曦想了想,立刻抚掌道:“我知道,原来那里有好吃的呀。”
常籽曦很自然的拉住薛瑜的手,薛瑜微微一愣,却没有挣脱,任由常籽曦拉着他在人群中穿行。
八宝斋,按照现代的理解来说,就是一间做私房菜的,位于一条小巷出口,若不是门口挂的红灯笼上写着‘八宝斋’三个字,还有门外站着五六个窃窃私语的人,他们肯定还找不到。
这家八宝斋的主人非常讲究,非要对上其上联,才能进店里用膳,而且不许客人点菜,一天只做十桌的生意。而且,八宝斋的大门平时均是紧闭,若是对对,便上去敲门,店主才会开门而出。
这是多典型的营销策略啊!常籽曦小声嘀咕,人都是这样,费劲力气得到的东西就越珍惜,越少就越宝贵。
常籽曦看了眼今天这对子上上联,一看就觉得头晕,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上联,这上联是‘五百里天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叁春杨柳。’
常籽曦看了看四周,四周人也看着他们,常籽曦暗自吐吐舌,拉拉薛瑜的衣袖,压低声音道:“要不……我们换别家吃吧。”
薛瑜微微一笑,柔声道:“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试试就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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