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有一双冷静锐利的眼,象鹰眸,又象鬼瞳,不带一丝烟火,更无半分感情,每个人对着这样一双眼睛的时候,都忍不住要转开眼或低下头,以躲开这样一双能看进人心底的鬼眼。
骑在马上的冷眼,身子随着缓步而行的马微微起伏,令人畏惧的双眸半开半阖,似乎正恹恹欲睡,但眸子中微泄的精光,不时扫过长街,扫过两旁三三两两的路人、小贩,那眼光投射到人身上,能让人浑身没来由地一激灵。
这是条笔直、宽阔的大街,几乎每天,冷眼都要从这里经过,因为这是进出王府大门必须经过的一段路。
冷眼半阖的双目警惕地鄰巡着长街,虽然这条路再熟悉不过,每个可能藏人的角落都谙熟于心,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象自己满身的伤疤一样熟悉,虽然前面还有骠骑军鸣锣开道,身后除了王府侍卫外,更有长白三剑、彭家双刀、西门一鞭等江湖上名气不大,但功夫超绝的好手拱卫在官轿两旁,但冷眼仍不敢大意,因为官轿中的主人,是这长安城、甚至全天下屈指可数的人物,他的安全,不但关系着长安城的安宁、无数人的性命,就算是说关系着整个大汉王朝的兴衰也不为过。
虽然主人以勤政爱民、仁德谦谨闻于天下,无论官场还是江湖都没有什么仇家,但位高权重者,经常会被人莫名其妙地暗算。
马队离府已有百一十步,冷眼默数到这里不禁直了直腰,双眸如炬,毫不掩饰地扫向长街两旁,这里是个集市,今天并不是赶集的日子,所以卖米的卖面的卖水果的卖各种杂物的只是三三两两、稀疏地散布长街,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婆正斤斤计较地讨价还价,马队经过的时候,大家都停了下来,垂手肃立两旁,脸上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冷眼的目光越过他们,然后,就看到不远处那个蹲在墙角卖梨的老头。
老头实在平常不过,灰败的鬓发似乎在诉说着贫困,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写满沧桑,浑浊的双眼似乎对身外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是盯着手中那个硕大的梨,用一柄黯淡无光的小刀专注地削着,长长的果皮象女人的衣服,正从那梨上慢慢褪下来。
冷眼的眸子蓦地完全睁开,第七次!冷眼对老头的耐心感到心悸,已经是第七次在这儿见到他!两天前是一个卖菜的小贩,五天前是个大肚子的孕妇,九天前是个漂亮的小媳妇,十五天前是个满身横肉的屠夫,二十三天前是个瞎眼的婆婆,三十五天前是个游手好闲的青皮。每一次出现都不相同,每一次的装扮易容都巧夺天工!
随着他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冷眼的心里也越来越紧张,凭直觉,冷眼知道他就要动手了!
冷眼左手垂向马背一侧,手指微微比划了几个复杂的手势,立刻,身后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骚动,漫天的肃杀从身后暗暗透来,相信几个一流的好手都已做好戒备,目标锁定那卖梨的老头,此时,冷眼才稍稍安心了些,右手轻轻抚上剑柄。没有谁能在长白三剑、彭家双刀、西门一鞭的眼皮底下杀人!杀手之王也不能!
但冷眼却突然感到一丝不安,以往六次,老头都没有留下一丝破绽,而这一次,却当街削梨,而且是最好的梨,卖梨的应该舍不得吃梨,就算要吃也不会仔细去削,这是一个不该有的破绽!
马队缓缓而行,离那老头越来越近,冷眼甚至都感受到那柄黯淡无光的小刀上透出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杀意,能把杀意掩饰得如此之好,冷眼还是第一次遇到。回想前六次派出跟踪的人不出百步即被甩掉,冷眼的心里就感到一阵紧张,若不是主人最为爱惜名声、决不容许手下人没有真凭实据就胡乱杀人的话,冷眼真想先发制人。
就在马队离老头最近的时候,老头蓦地抬起头,无所畏惧地迎上冷眼森寒的目光,混沌朦胧的眼珠突然变得锐利无比,逼人的杀意毫无掩饰地扑面而来。
冷眼心中一凛,长剑“呛”地出鞘,身后跟着传来刀剑出鞘时的轻啸,接着,冷眼吃惊地发现,老头没有动,眼里的杀意蓦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丝调侃和讥诮,嘴角微微泛出一丝嘲笑,然后用刀柄在地上敲了敲。
影子!杀手的影子!冷眼突然明白过来,混身血液“唰”地变得冰凉,猛转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官轿正下方的泥土突然爆裂开,一道耀眼的剑光从土中逬出,带着一个灰蒙蒙的黑影射入轿中,跟着,轿中传出一声惨叫,渗人心脾!
众护卫呆若木鸡般看着轿子,直到轿顶突然四分五裂地爆开,一条灰蒙蒙的黑影凌空飞起,直飞向街边的屋顶,众护卫才如梦初醒,大叫着追向屋顶,冷眼最先省悟,率先追上屋顶,刚跃上屋檐,却见一道白影迎面扑来,冷眼一剑三式,直把那白影斩了个四分五裂,却听裂帛声中,眼前漫起茫茫白雾,口鼻之中尽是呛人的面粉味,冷眼于茫茫白雾中隐约看见前方那道灰蒙蒙的黑影正跃下屋檐,落向地面,冷眼当即大叫一声,长剑脱手而出,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直奔那黑影,黑影猝不及防,被那道剑光掠过肩胛,身形微一,跟着消失在屋檐之下。
冷眼方待要追,却感到双眸一阵干涩,再睁不开。待再次睁开眼时,哪里还有刺客的身影,而街角那个卖梨的老头也了无踪迹,只剩下那担香梨,散乱地滚落长街。
黄昏时的长安突然起了一阵骚乱,一队队的兵丁出现在各个街**通要道,众兵丁神情肃穆,脸上毫无掩饰地透着十分的紧张,街上行人不明所以,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嗡嗡”乱窜。
风七娘躲在小巷的暗处,紧张地盯着大街,大街上,一队兵丁正盘查着行人,看来迟早要搜到小巷中来。
肩上的血已然浸透半边衣衫,浑身更是阵阵发冷,头也开始出现虚弱的晕眩。风七娘紧了紧手中的短剑,不知道该趁现在清醒时冲出去还是躲在暗处,希望能侥幸逃脱兵丁们的搜查。
突然,身后有暗风袭来,风七娘不待细想,短剑从胁下倒刺而出,却象刺在泥沼中难以动弹,跟着手腕被扣,风七娘临危不乱,左肘向后急捣,右腿倒撩而出,只听身后一声闷哼,左肘已结结实实地頂在来人胸上,而倒撩出的腿却被人夹住,动弹不得,风七娘正要变招,却感到耳边风声响过,已被人从后拦腰抱住,一只沉稳坚定的手也捂上了她的嘴,风七娘张嘴就咬,那人忍不住一声轻呼,却忍痛没有松手,只在风七娘耳边低低叫了声:“七娘,是我!”
听到那个声音,风七娘全身不由一软,忙松开了口,左手正使出的阴损招数也蓦地顿住。二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立着,此时,那一队兵丁正从小巷口探头张望,正要拐进来,却听不远处有谁喊了一声,众兵丁立即奔过去,整齐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苏小三惊魂初定,即感到被人软软扣住的下身渐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忙道:“七娘,你的手”
几乎同时,只听风七娘低声道:“苏公子,是不是先把你的手拿开?”
苏小三蓦地一惊,方发觉从后搂住风七娘的手正按在一个软软的球上,脸上不禁一红,忙不掷迭地松开手,倒退两步,二人脸上都显出一阵红晕。苏小三转开眼,轻声问:“你挂彩了?”
“不碍事,皮肉之伤。”风七娘想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却感到一阵晕眩,身体摇摇欲坠。
苏小三忙脱下披风,为风七娘挡住满身的血迹,轻扶着她的手臂,苏小三在她耳边小声道:“城里不能再呆了,我送你出城。”
风七娘无力地靠在苏小三身上,虚弱地问:“苏公子,你为何要如此帮我?”
苏小三露出一丝苦笑,这个问题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是英雄救美?可自己只是个惟利是图的牵线人,跟英雄沾不上半点边,再说风七娘离一个美人的标准已经很远了,是江湖道义?杀手与牵线人之间只是相互利用,只讲信誉没有道义。
或许是因为几年前见到她的时候,一手抱着个婴儿、一手扶着丈夫血肉模糊的尸体的她,让刚出道的苏小三感到一阵心悸,但更多的是看到她身上的潜力。她的丈夫是个优秀的杀手,而她本是峨嵋派最有希望继承掌门之位的年轻弟子,却偏偏喜欢上一个杀手,最后反出峨嵋,随着杀手丈夫浪迹江湖。只是杀手大多没有什么好的结局,结果仅仅两年,她就亲眼看到失手的丈夫那狼藉的尸体,这一刻,她没有一滴泪,只是凝望着怀中的婴儿,也许,就是那眼神中的慈爱和坚定,让苏小三看到她那独特的潜质,决定把她领入道,一个举目无亲、众叛亲离的江湖女人,要在这个男人为主的社会上生存下去,通常只有两条路,要么卖肉,要么卖命。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成为苏小三见过的最冷静和最多智的女杀手。
此刻,这个冷酷的杀手就这样虚弱无助地靠在自己怀中,苏小三第一次发觉她的身子是如此赢弱,很难想象这么瘦小的身子里蕴涵着如此巨大的力量,承载着生活如许的重压。
微微叹了口气,苏小三轻声道:“咱们立即出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天黑之后肯定要实行宵禁,那时要出城就难了。”
“如今城门只怕也已戒严,咱们能出去么?”风七娘担忧地问。
苏小三淡然一笑道:“你小看本公子了,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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