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年的深秋,在学校待了一年的我击败众多强劲对手,被校广播站招为播音员。试播的那一天我十分紧张,还不冷的天气却使我的双腿发抖。对于一个经常使用家乡话的我来说,不自信是对我的一个极大的考验,想想自己的声音将通过电波传送到全校学生的耳朵里,那份荣耀与恐慌夹杂的心情,至生难忘。
试播显然是很成功的,我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一变成了全班的焦点,男生们都对我表示祝贺,平常不怎么说话的女生,话语中也对我流露出了钦佩。不是吹牛的说,甚至全校都在讨论广播站新来的那个小子,播音挺有味道的。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的距离看到她。正式的播音开始了,我提前了半个小时来到了播音室,门没锁,我推门走了进去。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小女孩回头向我一笑,对着我说:“你好,我叫雯,我是你的搭档,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我当然也回之一笑:“你好,我叫翔,很高兴和你搭档,希望以后多多提点。”
“坐吧,时间还没到,我们可以聊聊。”她笑的很阳光,很美丽。
我端过了播音室的另一把椅子,坐在了她的身边。“我听过你的播音,真的很好,我没什么经验,以后你要多帮我哦。”
“少谦虚了,昨天我吃饭的时候听到你的播音了,我当时还想广播站怎么来了一个这么厉害的家伙呢,没想到今天就幸运的被分配成你的搭档了。你是97经二班的吧?我是97经一的,只比你早来广播站半年。我时常能看到你,只是我们不认识,没有说过话。”她开朗的话语一下子赶跑了我的拘束,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是啊,我们经常能在一起上大课呢,不过你是校花,又是广播站播音员,我可不敢无来由的跟你搭讪。”
她格格一笑道:“是吗?我有那么漂亮吗?都是他们瞎说的,我看你们班那几个艺术团的女生才漂亮呢,我们班的男生天天提呢。”
“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准备吧!”
我们两的搭档是成功的,获得了全校师生的认可,成为了最受欢迎的播音员。我们班那伙从来不听广播的同学,居然也掐着我播音的时间,听我念稿子。渐渐的我知道我们班有一、两个女孩子喜欢上了我,还通过朋友侧面透露给我,我都是一笑说别开玩笑了。因为那时候我才17岁,我不想在学校谈恋爱,也不想这么早谈恋爱。
我与雯通过天天的相处,天天的交谈,天天的合作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由于播音员的工作需要,我从集体宿舍搬到了播音室的旁边——鸽子楼的三楼。
冬天的时候,水特别冷,男生都不愿洗衣服,我当然也不例外,每次都是看着一桶满满的衣服发愁。有一天刚播完音,雯没有急着走,在播音室里看一篇稿子,我从房间拿出了积攒许久的衣服,准备忍受一回痛苦,把烦恼全部消灭。我匆匆来到楼下,把桶子装满水,倒下一大堆洗衣粉,用手搅了搅,然后站在旁边等着,这是我们男生一贯的洗衣方法。
这时,雯锁了门,走了下来,对着我说:“洗衣服呢,这么多啊!”
“是啊,再不洗就没的穿了。”我的表情很无奈。
“那你怎么还不洗啊,站在这看就能干净啊。”她疑惑的看着我。
“这不是倒了洗衣粉吗,等它泡一会,再随便搓一下,用水冲一下就行了。”
“什么啊,原来你都是这样洗衣服的啊,怪不得我说你怎么天天穿的衣服都不是很干净呢。太丢我们广播站的脸了。你别管了,拿过来我带到宿舍帮你洗了。”
“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可真是观世音啊!”
“你别美了,就这一次,以后自己解决。”
“行,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洗的衣服总是特别干净,穿在身上也感觉特别舒服,雯又帮我洗过两次衣服,我也请她吃过几次饭。那时候快放假了,很穷。男生都是这样,刚开学的时候有钱,大吃大喝,快要放假的时候,就准备两箱方便面,耗着,当然钱不是问题,节省的兄弟还是有的,随便也能借到百八十块的。说是请她吃饭,其实很寒酸,就是在学校食堂帮她买饭菜,一顿不会超过2元钱。我们播音的时候,大家都在吃饭,等我们播完音后,食堂也就剩下了冷饭差菜,不过那时候是安静的,没有谁会那么晚才吃饭。我们打好饭菜,面对面的坐着,边吃边聊着学校发生的各种事情,一直觉得那时候的每一秒都是快乐的,饭菜怎样倒反而无所谓了。
当然,生活并不全是一帆风顺的。有一次我们两个班一起上审计大课,中午我们播音,因为播音的那个机子有个稳压器要提前三分钟开,而且要保证下课铃一完就能听到音乐,而钥匙都是在男播音员那,所以中午轮到我播音的时候,我都要提前五分钟赶到播音室。那天天气很热,审计课大家听的枯燥无味,我和大家一样都趴在后面睡觉,我那定在11点55分震动的手表把我弄醒,我像往常一样站了起来,跟老师说我去播音。我正要走出门,老师却一反常态的说:“怎么又一个播音的啊,刚走了一个,怎么要去那么多人啊。”我一惊,往四周看了看,才发现雯居然已经先我而走了。我急中生智的说到:“她是去拿稿子的,我这才有钥匙。”老师好象相信了我的话,摆了摆手道:“去吧!”
我带着满腔的愤怒,冲到播音室,只见雯已经打好了两个人的饭在那等着我开门呢。“你怎么回事啊,你走了,老师如果不放我走,误了播音,那不是等着挨批吗?”
“我哪知道哦,我今天特别饿,一想反正课也没什么听的,干脆早点去打饭算了。”
“那你也得跟我说一下吧,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我差点被老师给问蒙了。”
“我那么大声的站起来跟老师说我去播音,你自己睡的跟什么一样,没听到,怪谁啊!”
“等会再跟你说,先播音吧。”
“以后不这样了还不行啊,好歹我也给你打了饭啊!”
这件事倒没有影响我们的关系,但是不久之后的一个星期一的早晨,也许她那天心情不好,我却没有注意到。星期一只要不下雨,早操之前就会举行升旗仪式。按规定升旗仪式是由男生说的,但那天她却一定要说,在原则问题上我不会退步,我死活没有让她说并称这是上面规定的,她说规定在哪,我怎么没看到,其实她也知道有这个规定,但只是站长告诉我们的,却没看到有什么书面的东西。之后,她生气的一个早晨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本以为这样的小事,过不了一天就会烟消云散。却没想到,她却特别固执,不跟我说话持续了一个星期,我没有错,我可不想屈服。那一个星期是痛苦的,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想跟她聊天,想看到她的笑。我发现我肯定是喜欢上她了,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是从第一次在播音室,她回头一笑就已经打动了我的心扉。我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终于屈服了,向她求饶,并让她播了一次升旗仪式,站长和领导居然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来找我的麻烦,在尝试了一次以后,当然她也没有再让我为难。
她又开始笑了,话比以前更多了,对着我说道:“看到吧,一点事都没有,什么原因女的就不能播升旗仪式哦。”
“我哪知道啊,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哦,你自己向上面反映啊,我还巴不得少说点呢。”
“哼!我不跟你说话,你难受吧。”
“废话,当然难受拉,天天跟一个木头在一起几个小时,你不会难受啊。”
“你才是木头哦。”说完,狠狠的用拳头捶了我一下。
“还雯、温柔,我看你一点也不温柔啊。”
“切,对你们这样的人就要强硬点,要不你们还不飞天啊。”
从那天以后,我们两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叫她温柔。而每天关在播音室里的那几个小时,是我最期待的时刻。
我们平常播音的时候,都是把门关着,门上写着“宣传重地,闲人免进”,一般没有谁会在播音的时候进来。播音室里的设备很简陋,有一个录音机用来收听广播以及倒带,一张桌子抽屉里装满了磁带,上面是一台广播机和两个话筒,旁边是两把椅子,另一张靠墙的桌子上面就是那台稳压器以及一些备用设备,墙上是学校各喇叭的开关。
有一次,学校很忙,没时间更新设备,四个话筒居然只剩下一个好的,两个不能用,剩下的一个开关时灵时不灵。下午播音的时间比较长,栏目都播完以后,还有很长时间没事干,这时候一般都是放点歌曲或者相声小品让大家听,而播音员就是聊天。那次也是这样,播完了听众点歌台栏目以后,我把话筒一关,就和雯开始聊天,主要是我在说。没过多久,我们站长在下面大叫:“翔,你干吗呢,话筒也不关。”我大吃一惊,赶紧把话筒打开又关上,让雯到外面去听听,我拍了拍话筒,确定已经关上了,我才长出了一口气。站长马上上来对我进行训斥说道:“你也太不小心了,你刚才聊天,全校都听到了。”我无言以对。雯自然是帮我说情:“都是话筒的原因,老不换,难免出错啊。”但是没用,晚上开会我就被站内通报批评一次。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居然忘记了那天我到底说了什么,反正全校人都听到了,我曾经问我的死党我说了什么,他诡异的看着我并一口咬定我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晚上自习的时候,我们班那些同学都看着我笑,晕啊,鬼知道我到底说过什么。
我已经越来越喜欢雯了,我的话语、表情、动作都无不透露出了这个信息,我想我们的同事早就看出来了,甚至连她也明白的很清楚。但我始终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我每天站在鸽子楼的阳台上看着她路过的身影,每天睡觉前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我陷入了深深的甜蜜与痛苦之中。
终于,机会来了。那时候学校在每个班选一男一女学跳舞,然后再教全班,我也不知道我们班为什么要选我去。由于教跳舞是在中午的时候,而那段时间我正好被安排在中午播音,我很多节课都没去,所以水平特别差,更别说有时间教其他男生跳舞了,周末舞会的时候,我成了攻击的对象。没办法,我只好在播音闲暇让身为艺术团的雯教我了,她很认真的教我,我学的很快。
有一天下午,播完音后,雯又教我跳了一会,我们就坐在椅子上聊天。她把右手的手背伸到我面前说道:“翔,你看,我这手上怎么起了好些小红疙瘩啊,是不是什么过敏啊?”
我抓起她白皙的手。笑道:“这还用说啊,肯定是经常打我造成的啊。”
“瞎说哦,我哪有经常打你哦。”
“跟你开玩笑的,没事,这样的随便搽点清凉油,一两天就能好。”于是,我到自己的房间拿清凉油出来。
我抓着她的手,低头轻轻搽着,突然抬起头,看到她正望着我,这时,她的脸红了,像苹果一样,我们四目相对,我的脸也红了,在那个时刻,我心中积存了许久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了。这时,敲门声惊醒了我,世上就真有这么巧的事。我赶忙把雯的手放了,开门一看,进来的是校长,在后来我无数次的在心里骂过校长,也诅咒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进来呢。校长进来后,说了一些关心我们的话,让我们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帮忙,我应诺着,送他出去后,回来就正好结束了播音。
那个晚上我没有睡觉,我想了很多,最终我还是决定把这份爱藏在心里,学校是不许谈恋爱的,我怕害了她,况且毕竟我只有17岁,我没有能力承担一份恋情,我也无法向她承诺什么,当然也许我是害怕遭到拒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我像往常一样每天关注着她,但离别的那一天还是来了。毕业的最后一天,我躺在屋里的床上,思来想去,突然“腾”的一声,我坐了起来,我决定在这最后的时刻,跟她说出我一直想说的话,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我不会后悔。我急忙的来到女生宿舍门口,刚好碰到她的好友,我问道:“雯在上面吗?
“她爸妈早上就把她接走了,去她老家上海去了。”
我心中一阵绞痛,连谢谢都没说就走了。那晚同学聚餐,我喝了很多酒,大醉。
机会从不等待,靠自己决定。我放弃了无数次的机会,当我想要把握最后一次机会的时候,上天决定对我进行惩罚,它把最后一次机会给抹杀了。
两年以后,我在北京,突然从朋友那知道她的号码,我激动的播了过去,电话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哪位?”
“好啊,我是翔。”
“哈,是你啊,两年不见了,一直不知道你的消息,以前你给我留的你们家电话号码,怎么打不通啊,现在在哪呢?”
“在北京呢,我家搬了,电话改了,你还好吗?”
“挺好的,在这边上班呢,找女朋友了吧!”
“没,还早着呢!你有男朋友了吗?”
“当然有拉,我这么大的魅力。”
“呵呵,那恭喜了,什么时候你回家,我请你们吃饭。”我不知道当时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没有变。
“好啊,不过我们家现在搬到这里来了,因为我爸妈都是这里人,亲戚都在这。抚州已经没有什么亲戚,不怎么会回去了,什么时候你来上海,来找我啊。”
“恩,那好吧。啊,我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想跟你说。”
“什么话啊,说吧,老搭档了!”
“恩,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现在还忘不了你。”
“呵呵,是吗?哦,我现在在办公室,有点事要做,有空我给你打电话吧。”
“哦,那不打扰了,你忙吧,有空我跟你打电话,拜拜。”
“拜拜”她挂断了电话!
五年了,我没有再见过她,只是极少的通过两次电话,每次都是寒暄问候。
五年了,我已经从一个18岁的纯真少年变成了23岁的流氓青年。
五年了,她已经成了我美好的回忆,我也有过新的恋情。
五年后我期待着又一个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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