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方大人手令。”黑色八骏奔霄车在进入头陀岭1号大门时，照例被门卫拦下检查出入证件，汽车再度启动时，坐在前排的张小二递来了方才门卫递交来的卷轴，封口出盖着一方鲜红的大印，正是方雅之印。

卷轴被缓缓展开，但内中却只有一行字，陆晖一眼瞄完，面无表情的挑挑眉：“先不回去，去老楼。”

老楼就是那座“傻、大、黑、粗”的罗刹人设计的九层大楼，电梯停在了八楼，陆晖带着张小二快步而出，这晃啊晃的的铁笼子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了，也亏得那个傻大个在这种地方还能继续背三字经。

“大人，主司宁沪二地佥事，文衔正四品陆晖带机要副官张小二，奉命报到。”小会议室的门没有关，屋内烟雾缭绕，里面稀稀散散的坐着七八个人，陆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军队里的规矩，叩门自报。

“子吉进来吧，小二把门关上。”发话的自然是坐在上首的方雅：“我们内部会议，不用这么拘束的。”

“是。”陆晖看了看，零散着的几个人有两个是认识的，是第二司的镇抚周思和第三司的镇抚吴麒，周思夹着根雪茄，吴麒握着个水烟筒，这屋内缭绕的烟雾，有一半是这两位发出来的。

还有几人陆晖没有见过，也在三三两两的说话喝茶，吞云吐雾。

“子吉坐这里吧。”方雅轻咳一声：“人到齐了，会议开始吧。小二，你来做记录。”

“是。”

“子吉今天去了东林书院？”方雅没有直接把话接入正题，而是问起了陆晖今天的行程。

陆晖点了点头：“去拜访我当年恩师，后来又去城里逛了一下。”

“原来大人还是东林学子。”一个二十来岁，长得颇为俊俏，气质却过于阴冷的青年阴阳怪气的插了一句嘴。

“陆大人当年是在东林进过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去拜访也是自然的。”方雅缓缓说道：“只是，他现在已经是我南镇抚司佥事，便是我锦衣卫之人，是否东林学子，又有什么值当特地来说的。”

那青年瞥了瞥嘴，垂下目光，不再发话。陆晖却斜眼瞟见旁边有个笑嘻嘻的胖子拿手指捅了捅青年腰眼，眉飞色舞的做着眼神。

“既然子吉去了城里，那么今天城里发生的事定然是有所知了。“这几人看来是方雅的心腹得力之人，虽然明显的以下犯上，方雅也没有过多的训斥。

“不知大人所知何事，如果是说失业工人……游行……宪兵……之类的话，下官今天倒是看了场戏。“陆晖回答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对方未必是蛇，而自己，也不一定是龙。

“正是此事，段副千户，你将大致情况向大家说明。”

“是。”那个一脸笑嘻嘻的胖子站了起来，还似模似样的四下鞠躬示意，目光与陆晖相碰时，笑着道：“禀报陆大人，下官第一司副千户段瑜。”

“坐下说罢。”

“由于众所周知的经济环境恶化，大量工厂关闭，裁工，从正月十五起，我南镇抚司统辖的十三道中，超过千人以上的游行超过五百起，造成冲突的有八十九起，其中五十四起由巡街力士控制下来了，其余三十五起或动用宪兵，或动用城防营。较之去年，应该说，不仅游行规模迅速扩大，而且暴力冲突，也越发加剧了。”虽然是一脸弥勒佛像，但是说起工作来，这个胖子却有着别样的神采。

“段千户。”陆晖皱眉：“去年的数据，可否为本官一叙。”

“是，去年上半年较好，千人以上游行不过一百三十七起，其中包含庆祝游行四十五起，非庆祝游行类以学生占多数——这帮学生什么都可以来游行一把，包括饭堂里的米饭吃出蟑螂来——学生游行多以呼喊口号为主，时间也比较短，很容易控制的。”胖子狠狠的吐槽了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学生，而陆晖也想起了鸭血粉丝摊老板说的“馒头涨价都可以游行”的说法。

“下半年形势却开始恶化了。”段瑜继续解释：“因为七月从美利坚国开始，爆发经济危机，这是吴千户的本行，下官就不班门弄斧了。因为经济危机。我国国内及各藩属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很多专司出口的工厂资金周转不良，只能以关厂、减工来应对了。”

“嗯。”到是跟听来的说法类似，只是经济危机这件事，陆晖还着实没有什么概念，久在北奴儿干都司，信息不灵，而一心给罗刹人捣乱的人，也没有心情去了解这些，只是确实从去年六、七月开始，罗刹人先是凶猛了好一阵，被打回去之后，立刻萎靡了，跟罗刹人斗了这么多年的他还有些奇怪，现在来看，原来是所谓经济的原因了。

段瑜见陆晖点头表示明白，开口续将下去：“六、七、八这三个月从数据上来看，也很是风平浪静，但是小规模的官府门口请愿活动，却暴增了十几倍，尤其是咱南京府，暴增四十八倍，几乎每一天都有工人请愿，那一阵南京府的小吏，连上下班都得从小门钻出来，委实可怜得很。”

“请愿无效，便开始出事了。”之前出言讽刺陆晖的青年忽而轻声一叹，此语一出，座中一应人，也同声而叹，气氛顿时沉郁下来。

“是的，那时那帮无业工人还是对官府保持着信心的，怎耐这也不是地方官府能解决的事，除了拨点银米也别无他法，想搞以工代赈，却没这个预算，地方议会天天扯皮不肯通过，还要扮个为民情愿的样子，不少议员、候补议员为了赢选票，天天带着人去闹，甚至教他们怎么游行。那帮天杀的，分明自己家财万贯，却是一毛不拔，只会往别人处推……”段瑜的话中，开始带了几分愤恨。

陆晖也明白议会的某些弊端，只是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