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一碗米饭,丫丫正在埋头扒米。莫非一边咀嚼着嘴中的食物,一边给她夹着蔬菜。
旁边的陶总管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喉结上下滚动,不断的吞着口水。这饭有那么好吃?更让陶总管不解的是,两人将桌上的素菜一扫而空,连汤汁也拌着米饭吃了,但是荤菜却一个未动。
“额……。老爷吩咐让我好好招待二位,您二位要是觉得这荤菜不合胃口,我让厨房重新做几个来。”
“不用。”莫非停下手中的筷子,咽下嘴中食物。“我们两个不吃荤,这些菜就可以了。”
不吃荤?嘿……,真有意思,看起来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挑肥拣瘦?陶总管心里腹诽,但嘴上是万万不敢这么说的。
若莫非只是单纯的医术高超,那陶总管也不至于如此奉承。可他如今是叶臣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儒门叶家岂能不放在心上?他作为仆人又岂能轻易怠慢?
“老爷让我准备了两间客房,我一会儿就带两位过去。”
莫非头也没抬,吃的甚是专注:“不用了,我们两个一间就好。”
“一间?”陶总管闻言,纳闷的看了看莫非,然后,拍了一下脑门儿。“奥……,我懂了!您看,是我糊涂了。”说着,他蔫儿坏的向莫非眨了个眼。
饱餐之后,陶总管带两人去了客房,房间内衣物热水一应俱全。一向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丫丫,在此刻,终于显露出了她该有的欣喜和满足。
戍时的梆子敲过,残月爬上树半梢,带着一丝清冷,映照在窗棂上。
“相公,你睡了吗?”
“没有。”莫非听见丫丫叫他,在黑暗中,微眯的双眼突然睁开。
丫丫将头在枕头上蹭了蹭,带着一丝不确定道:“我们是不是惹上麻烦了?”
莫非没有答话,连一向懒于思考的丫丫,对于叶臣中毒都忖度出了一些猫腻,他岂会意识不到?过了很久,他低低的嘀咕道:“我们总要惹上麻烦的。”
“嗯。”
丫丫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也没上心,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后不再说话。莫非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抿嘴笑道:“今晚我们是住在别人家里,你可不能再尿床。”
“唔!应该不会的。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只喝了半杯水。”说完丫丫怅然问道:“我们以后还能吃到这样的饭吗?”
“以后我们会天天有饭吃的。恩……,如果你喜欢吃,有机会我就带你去吃长安的小吃,那种很有名的小吃。比如肉夹馍啊,额……不过我们不吃肉,那这个就不去了。我们去吃擀面皮,好像还有一个叫疙瘩汤的,不过,太久了,可能不是这么叫的。我记得以前姐姐带我去吃过。后来……”
莫非絮絮叨叨的说着,突然听到丫丫细微的喘息声,他偏头看了一眼丫丫,然后继续低声道:“后来……我就去西荒了。”
莫非说完这句话后,翻身睡去。而在黑夜中,丫丫的眼睛突然睁开,一眨一眨的看着窗棂上的月光。
叶府庭院。
月光泻下。
“事情办得怎么样?”
陶总管站在叶经权的身后,微微弯腰道:“都办妥了,只要那些细作一有动静,我们就能知道是谁给臣少爷下的毒。”
叶经权负手而立,望着残月,道:“那两人呢?”
“都睡下了。”陶总管说完后,犹豫了一下,道:“老爷,我们要不要也派人监视着他们?”
叶经权沉默了片刻,道:“暂且不要。……那两人年纪虽小,但处事老辣。先观察一段时间,倘若他们和冷家、皇家没有牵连,倒是可以收为己用。”
“是。”
“老太爷还有多久能到?”
“约摸着还有一刻钟。”陶总管说完后看了一眼叶经权的背影,补充道:“老太爷的房间都已收拾好,还请老爷放心。”
“嗯。你派人通知一下三弟,我去府门候着吧。”
叶经权说完后,朝府门赶去。
出去庭院刚走了不久,就听见前方传来脚步声,叶经权蹙眉望去。远处黑暗中缓缓走来两人。
其中一人,拄着朱红拐杖,身披白色斗篷,白发苍苍但面色红润,和蔼可亲的脸上闪烁着智慧的双眼。这人就是叶府的老太爷叶公书。
提起叶公书,人们津津乐道的就是他的生平事迹。五百年前,从秦、汉、唐三国鼎立开始,中州进入漫长的和平时期。以儒家为首的名流为中州开启了文道盛世。五百年后,大汉引领风潮,儒家大贤相继涌现,建立书院。而秦朝紧跟其后,文化革新。唯有唐朝,文道不昌。
叶家老太爷叶公书,出生于商贾之家,作为叶家独子,却无心商道。一心扑在诗词文章上。但是,他的天赋极差,散尽家中钱财,数次参加科举,却从未中第。
等他年近三十,前途渺茫之际,家遭变故,父母接连病死。叶老太爷自此一蹶不振,焚尽家中藏书万卷。但是,正是此劫难,却使他顷刻顿悟。过往所读的书,所背的诗,在他的脑海不断的翻腾衍生,竟一朝悟出文道之真谛。
适逢天下文会,叶公书一战成名。往后数十年,做大唐帝师,办沧海书院,逐渐的成为了中州四大儒贤之一。
叶家也就是那时候崛起,成为了大唐仅此于皇家和冷家的大家族。
在叶公书身旁的另一人,头发稀疏花白,身躯枯瘦的老者就是陶管家的父亲陶古夫。
叶经权虽然贵为当朝丞相,但见到这两人,没有一点平时威严,赶忙上前道:“爹,陶叔,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臣儿怎么样了?”
“暂时无碍,您老先放心。”
叶公书听完后,继续拄着拐杖往前走着,边走边说:“董太医怎么说?”
“暂时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臣儿的病不是董太医治的。”
叶公书突然站定,疑惑的看着他。“哦?那是谁?”
叶经权道:“是一个叫莫非的少年。”
“莫非?”叶公书闻言,倒不作他想,只是告诫:“三个月后,大唐文会便要开始了。四方才子涌入长安,鱼龙混杂。你除了要关注朝堂上的事外,府上的事,亦不可掉以轻心。”
“是。”
叶公书讲完后,向前走去,但是他忽明忽暗的眼睛里,透露着耐人寻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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