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少女静心的照料下,苏真恢复的非常快,没几日便能起身走动了。
卓栖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每天晚上她都会在苏真床边守到天明。
夜凉如水,少女伏在床头,呼吸均匀细腻,这是头一次她没能撑到午夜就睡着了。
看着那日渐憔悴的玉容,苏真心生怜惜。卓栖毕竟是个初长成的孩子,没有经历过风雨,那件事是否给她落下心理阴影尚且不论,一番惊吓肯定是免不了的,加上这些天操劳下来,身心疲惫,恐怕已经吃不消了。
“嘤……”卓栖缩了缩身子,似是在梦中觉得冷了。
夜里山中凉气重,苏真拉过被子替她盖上,想起少女的倔强,便没有叫醒她,只是把枕头小心塞了过去,以便她能睡得舒适一些。
卓栖面容水灵精致,皮肤润白细腻,根本不像生活在苦寒山区中的女孩,苏真端量着少女吹弹可破的俏脸,心中洋溢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似同门之谊的惺惺相惜,也不似师徒之情的恩如海岳,只觉得这些日子跟她在一起很好,生活甘醇甜美,无忧无虑,很温馨,很宁静,也很轻松,这种感觉是他前世一生都未体会过的。
卓栖单纯善良,干净的犹如一张白纸,对他的爱护仅次于前世恩师,苏真心里若说没有一点触动,那是假的。他很想留下来,陪着卓栖长大,帮助望仙村的山民过上好日子,可是他不能。
苏真披上衣衫走到窗边,静静地望着遥远的夜空。
地球的星空与元辰一样,都是那么的深邃、悠远……然而,这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苏醒以后的这些天里,苏真已经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在这个时代,一个人失踪是件大事,他的家人和国家都会通过各种途径寻找他。“自己”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再不露面肯定要出大乱子。
而且为了尽早修出成果,他必须回到世俗中去。地球天地元气稀薄,修炼环境极差,各种灵物定然十分匮乏,对于一个异界的外来户而言,只有在人口密集文化共荣的都市里,才有可能找到前进的路。
前身是个大学生,自己的生活也要从大学开始。
此时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苏真站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乏了,便关了窗子回去歇息。然而不等他睡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警觉。
这么晚了谁在外面?
苏真悄然起身,贴住房门侧耳倾听,好一会儿,才拉开门走了出去。他伏低身子,轻手轻脚来到隔壁窗下,屋内,正有两人在小声交谈。
“都睡了吗?”
“睡了。隔壁的小子刚刚起来一趟,着实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他发现我了呢。”
“他起来做什么?”
“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足足在窗口傻站了半个多小时,搞得我一动不敢动,差点没让山风吹散架喽。”
“我说老雕,你真觉得二哥被人给害了?”
“他都失踪好几天了,咱问了那么多村民,都说没有见到他。他绝对不会丢下咱们不管的,那时咱兄弟俩挨了枪子儿,军警追得又紧,大哥让独狼留下照顾咱俩,他们好去把军警引开,结果那狗娘养的说什么都不肯,幸好最后还是二哥仗义。他若想抛弃咱们,早就做了,还用等到现在?何况我去村后的小树林里查看过,咱埋下的枪一支都没少,所以二哥肯定不会是自个儿跑路去了。”
“你说会不会是华夏军警找过来了,二哥不想咱俩暴露就把他们引走了?”
“不会,军警要是找到这儿肯定会搜查村子。”
“可是那帮村民为什么要害二哥?又为什么不来害咱俩?”
“你问我我问谁去?或许是他们发现了什么,有所顾忌吧。你没见这几天那小妮子看到咱俩脸色都不太自然么,眼神躲躲闪闪的。”
“咦,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可是二哥那么机警的人,多少公差都拿他没办法,怎么可能会无声无息栽在一帮山炮手里?”
“那可说不准,如果是那小妮子拿粥给你,你会不会吃?她医术那么高明,万一在粥里下药,你能发现的了吗?”
“这倒也是。”
“你后腰的枪伤怎么样了?能赶路不?”
“已经开始发痒了,应该不碍事。”
“好!二哥想必是回不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不能傻等,快些休息,明儿一早就上路。”
“唉,也不知道大哥他们有没有甩掉追兵,前儿那几场大雨,可别把他们留下的记号破坏了才好……”
苏真在窗外听得真切,心说你们走归走,可不要再回来了。直至屋里响起鼾声,他才溜回自己的房间。
……
这天中午,卓栖像往常一样按时端来一碗药膳,一同带来的,还有本破旧的地图册。
“阿哥,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来了,丁大婶说这是上个世纪绘制的,有些地标可能不太准。阿哥你想去哪里?等我爹狩猎回来,叫他带你去好不好?”
坏人的两个同伴走了,小姑娘大大松了口气,心情着实开朗不少,最为重要的是,少了两个病号,她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她的神仙哥哥了。
苏真淡淡一笑,没有回答,拿起地图册翻看起来。放眼前世,他只需架起遁光,天上地下江河湖海,想去哪便去哪,现在就只能依靠一双腿了。
卓栖知道苏真体虚需要静养,见他不想说话便也不勉强,拾起几件他换下的衣衫准备拿去清洗。
吱呀……
房门一声轻响,一个胖墩墩的身影溜进屋来,直奔药膳而去,从碗里抓起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那是个八、九岁大的男孩,两条小短腿灵敏得不像样子,卓栖一个转身的功夫就让他得手了。
苏真会心一笑,这个贪吃的小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光顾自己的房间了,前天扮演的是偷粥贼,今天是偷鸡贼。
卓栖放下衣衫,嗔道:“你怎么又来了?快把鸡腿放下!”
男孩大口大口吃得甚香,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卓栖走上前来说道:“你想吃什么,姑姑便给你做,这是给阿哥补身子的,你不能吃。”
男孩昂着脑袋,肉嘟嘟的圆脸上写满义愤,鼓着嘴巴嚷嚷道:“我不,我就要吃他碗里的,他碗里的东西好吃。”见卓栖伸手过来,赶忙咬紧鸡腿,死活不松口。
卓栖无奈,这小侄子打也不是,说也不是,真个叫人生气!
姑侄二人正僵持间,房门洞开,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小兔子崽子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又惹你姑姑生气了是不是?”
来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上身一件薄棉短袄,底下穿着蓝色碎花布裙,一条油亮亮的大辫子在头顶盘了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根素银珠钗,打扮得很是精神。
“妈,姑姑做了好吃的不给我吃!我可是她亲侄子啊,她不疼我,反倒去疼外人!”男孩一见来了靠山,顿时嚣张起来,胸膛一挺,嗷嗷叫着开始告状。
话音才落,就被妇人揪住了耳朵。
“这是你姑姑做给病人做的药膳,是能胡乱吃的吗?当心补死你个小王八蛋!”
“娘诶松手,不要揪耳朵,疼!”
男孩抓住妇人的胳膊,垫着脚尖以便减轻一点疼痛,挤眉弄眼博取同情。妇人露出一抹笑意,心想自家的娃儿可比村里其他同龄的孩子机灵多了,嘴里兀自训斥道:“小兔崽子还知道喊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吃了?”
“啊呦,啊呦……”男孩哇哇乱叫。
这么一来,反倒是卓栖看不下去了,忙着给小侄子求情道:“算了阿嫂,虎子不懂事,你就不要惩罚他了。”
妇人闻言立即松开手,拍了下儿子的脑袋瓜,笑骂道:“你姑姑原谅你啦,还不快滚!”
虎子一朝得脱,转身就跑,临走还不忘捎着他吃了一半的大鸡腿。
“栖儿啊,你别生气,虎子还小,正是淘气的时候,你多担待些。”妇人呵呵直笑。
“没事的阿嫂。”卓栖摇摇头,端起药膳来到床边,歉意地对苏真说:“阿哥,你先将就一下,等会我再给你做一碗。”
苏真接过碗筷尚未答话,便听妇人说道:“栖儿,赶紧把这小子拾掇利索了让他走吧,家里可没有闲粮养他!”妇人的长相清秀水灵,不过这说出来的话就有点粗鲁刻薄了。
卓栖一愣,尴尬不已,担心地看了苏真一眼,生怕他着恼。
苏真前世历练天下,没少在凡间走动,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识过一些。卓栖这位嫂子只是有些小家子气,本性还是纯善的,倘若换做那些刁蛮恶妇,早就不分青红皂白赶他走了,哪会容他在家里养伤?因此不以为忤。
“还有他那身破衣裳,都烂的不成样子了,要我说就扔掉吧,放在家里也是占地方。”
“阿嫂,不许动哥哥的东西!”
“呦!我才不稀罕呢。昨儿走的那俩新加坡人还有之前那位不辞而别的大兄弟,可是给了咱家不少钱,哪像这大陆来的穷小子,要东西没东西,要钱没钱。”
“阿嫂不要说了!”
发现“神仙哥哥”并未生气,卓栖稍稍放下心事,可这位一涉及钱财就夹缠不清的嫂嫂,则令她极为头痛。
到底是一家人,妇人不愿与小姑子把关系闹僵,转而对苏真说道:“小哥,你的命真够大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死,也算是奇迹了。”望仙山山势陡峻,每年都会有一些失足跌下山崖的人,她在山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没见有谁能够侥幸活下来,这破天荒的头一回直叫她啧啧称奇。
“嫂子你胡说什么!阿哥怎么会死?”卓栖不高兴了,弯弯的眉毛蹙了起来,气鼓鼓地看向嫂子。
妇人见状连忙摆手告饶:“好好好,是嫂子说错话,你家小哥是神仙下凡福泽无边,满意了吧。”
卓栖没有理她,一对娥眉舒展开来,红着脸蛋对苏真道:“阿哥你就安心养伤,你的衣物我都收好了,不会让别人碰的。”
苏真微笑道:“无妨。”
妇人看到这一幕,摇头叹气走出房门。
小妮子长大了啊,是时候该给她找个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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