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二,宜嫁娶。
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吧……
舒眉木然的坐在轿子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一天。
轿外喧闹的喜乐吵得舒眉的头嗡嗡作响。前世也是在今天,她出嫁了,那天跟现在一样,十里红妆,六十四台嫁妆,把她送进了祝家。
本朝开国第一位皇后就出自舒家,从那之后一百多年里,青州舒家出过四任皇后,现在当朝太后也来自舒家。所以舒家的女儿从来不愁嫁,能娶到舒家女是份荣耀。
舒眉也曾以姓舒为荣,但现在看来这是最大的笑话。从小她就被教育要娴静温柔,尊礼孝亲,前十七年她一直都是规规矩矩,从来不敢有半步行差踏错。可最后,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在被祝家人冤枉的时候,舒家没人听过她的解释,就派人把她接走,悄悄将她沉塘,对外宣称她暴病身亡。
不过她命不该绝,从塘底爬了出来,被师父救了。想到这些,舒眉心里涌上止不住的恨。师父说她从未放下,是的,她怎么可能忘记那些毁了她一生的人。
其实要嫁进祝家,嫁给大少爷祝泽樾的应该是舒眉的堂妹舒盈。但因为祝泽樾忽然传出病重的消息,舒盈不愿意嫁,于是便要她这个父母双亡,在舒家吃白饭的人去顶替舒盈冲喜嫁入祝家。
为了舒寒,舒眉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她答应过去世的父母要好好照顾弟弟。他才十岁,自己也无一技之长,离开舒家要怎么生活?
不过舒眉没想到,从自己嫁入祝家就掉入了深渊,再也没办法爬出来。
舒眉被喜娘扶下轿子,手里被塞进一条红绸,那头牵着她跨过火盆,走到花堂前,跪拜献香到后面拜堂的人就是她的一辈子的噩梦,祝君柳。
因为祝泽樾病入膏肓,连拜堂都是由他的堂弟祝君柳代劳的。不过后来舒眉才知道,祝泽樾哪里是无法拜堂,他根本是因为不想成亲而离家出走了,祝家找不到人跟她拜堂。
舒家和祝家,那边姐妹易嫁,这边兄弟代娶,所谓诗礼传家的名门望族不过是藏污纳垢之所。
直到被送入洞房,舒眉袖子下面的手都一直没有松开。她好恨,为什么不能重生早一点,自己就算是要带着弟弟离开舒家,也再不愿意嫁入祝家了。
“小姐,您怎么了?”
丫鬟立夏的声音打断了舒眉的回忆,舒眉这才松开手里的红绸。红绸被她抓得太紧,有的地方都错丝了。幸好盖头还没揭开,不然立夏看到舒眉的表情肯定会被吓到。
立夏跟着自己也没到了好处,这个从小跟着自己的丫头,到最后一刻也是把生的机会留给了自己,要不是她,自己早就死在护城河里了。是立夏把最后一口气渡给了自己,让她撑到了舒家人离开才从水面出来。
再次看到立夏,舒眉的眼睛有些热,但她知道,立夏对以后那些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立夏那样枉死。
另一个丫鬟谷雨连忙道:“还叫小姐,等下被嬷嬷听到肯定要骂你。”
立夏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谷雨比立夏大一岁,也比立夏机灵的多,也会见风使舵,在舒眉出事之后,她立刻倒戈,成了指正舒眉与人有染的最有力的证人。
“开门了。”门外传来齐嬷嬷的声音。
齐嬷嬷是祝泽樾的母亲顾氏身边的人,捧高踩低,当年她可没少给舒眉使绊子。
门扉推开的瞬间,舒眉的手在腿上又攥了起来,祝君柳的代劳很彻底,连掀盖头和喝交杯酒就都为祝泽樾代劳了。
喜秤挑开盖头,舒眉没有抬头,她还没调整好,现在的表情和眼神和当年半点不一样,会被人察觉。前世的经历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不像当年那么天真愚蠢了。
祝君柳坐到了舒眉旁边,两人的衣角被系在了一起,舒眉努力控制着不让身体颤抖暴露她内心的恨意。
交杯酒被塞进手里,舒眉不得不抬头,她终归还是要再见到这个让他后半生痛苦不已的男人。
祝君柳还是如当年那般美如冠玉,风度翩翩,微笑看着自己。这个男人不光有貌也有才华,在十年之后,因有从龙之功,被封安定侯,仕途亨通。
上辈子,因为掀盖头的并不是自己真正的丈夫,舒眉这个时候根本慌乱又觉得尴尬,根本没注意过祝君柳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同,这次她看是清楚了,差点控制不住把酒杯砸向他。
她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是祝家最理解她的人,但他要不是他对自己起了心思,自己也不会落得最后那么凄惨的境地。
两人的手臂交缠在一起,让舒眉又想起了她最不堪回首的一幕……
舒眉的脸色都白了几分,酒辣的她咳嗽了起来,祝君柳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齐嬷嬷上前收起杯子,解开了两人系在一起的衣角,她没有说什么吉祥话,本来祝君柳就是代祝泽樾,舒眉是祝泽樾名正言顺的妻子。
舒眉低着头,不想再看到祝君柳,身体有些不能控制的微微颤抖。她只能告诉自己,再忍一下,等下他就出去了。
可等了一会儿,祝君柳还是没有站起来,他坐在身边的这一会儿是舒眉经历过最漫长的一段时间。祝君柳沉默的时间长到连齐嬷嬷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清咳了一声,开口道:“二少爷,衣角已经解开了,您可以站起来了。”
舒眉松了口气,再被这个男人碰一下,她怕自己会马上吐出来,刚才心里的厌恶就让她的胃一阵翻腾。
闻言,祝君柳才站起来,在舒眉身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深深看了舒眉一眼,停顿了一下,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出去。
齐嬷嬷对舒眉到:“大少奶奶您早些休息,明早还要给老爷夫人敬茶。”
舒眉点头:“有劳嬷嬷。”
谷雨连忙递上一个荷包,齐嬷嬷捏了下收进了袖子,谢过舒眉之后出去了。
深知齐嬷嬷为人的舒眉看到她的动作就知道她肯定是嫌少了,但也没有再添。齐嬷嬷就是只喂不饱的老鼠,眼下给她好处多了,她也不会知足,恐怕还会认为自己性子软善好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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