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鹤泰的冷言质问,皇上依然很冷静,“朕没有逼她。”
他确实没有逼她死,只是给了她选择而已,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儿臣不相信有这么巧,儿臣在思过,小蝶就刚巧得了急症。”听到皇上说没有逼她,鹤泰有些气急败坏。
无论如何他都不信小蝶是真的病死,怎么会那么巧?怎么就那么巧。
“朕曾对你说过,炎儿的失踪与她有关,你不信,其实还有一事朕没说,那就是璧儿的死,她也脱不了干系,朕为了你才没有彻查,或许是她自知事情迟早掩藏不住,于是畏罪自尽。”
事已至此,皇上也不想隐瞒。
“胡说!”鹤泰气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蝶已经死了,即便是所有的脏水罪名都泼给她,她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儿臣不允许人污蔑她,谁也不行。”
“信不信由你,朕多说无益。”皇上转身向外走,殿内飘着他留下的话,“太后一直说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可不要伤了她老人家的心。”
皇祖母毕竟是将他养大的人,鹤泰再怎样也不忍心弃她不顾,世间事就是如此,有时候就是想要选择死都没有权利。
他终究还是去了荣祥殿,心里想着不管怎么的都还是将太后伺候到百年以后吧。那时候,他想做什么都不再有牵挂,到时就追随小蝶去了吧。
还有鱼家的人也要给他们安排的余下的生活。
太后似乎病的不轻,脸色非常差,但是看到鹤泰来,她还是支撑着起来。
“皇祖母,你身子如何?宣太医瞧了吗?”再怎么心如死灰,看到太后这般模样,他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没什么大事,这年岁大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病缠上身,纵然被人山呼着千岁千千岁,可实际能有多少光景,哀家明白,哀家也想得开,只是放心不下你。”
“皇祖母千万不要这样说,您是万寿无疆的。”
太后笑了笑,“哀家可是借皇孙儿的吉言了,其实看到你来,哀家这病就能好了一半了。”
鹤泰闻言,更是内疚,“是孙儿不孝。”
“你也没有错,你是个重情意的。”太后伸手怜爱的抚了抚他后脑的头发,“跟你父皇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提到皇上,鹤泰的脸顿时难看。
“怎么,不信?”太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皇上年轻时也真心实意的爱过一个女子,那就是你的母妃。只可惜,身在皇家,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
皇上与荣嫔的事情被太后娓娓道来,就连那些宫嫔间斗争的龌龊都没瞒他,或许是想让鹤泰能多理解皇上,也原谅皇上在其幼年时期的冷薄,那都是些情非得已。
鹤泰从太后口中才原原本本的知道了早些年的那些事。
“这些年,你父皇他也不容易。”末了,太后叹了口气。
“既然他也体会过这种锥心之痛,为何还要拆散我跟小蝶?非要让我再娶虞国公的女儿,我不稀罕什么皇位,把小蝶还给我,把小蝶还给我就好。”
“你父皇不过你希望你今后的路能顺畅,选择虞国公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他不该将小蝶从我身边无情的夺走。”
“你怎么就断言是皇上将蝶儿如何了?你有什么证据呢?”
“我……”他的确没有证据。
“泰儿,既然没有证据,那或许就是巧合,就像哀家这不也突然病了?可不能毫无根据的就误会皇上。”
太后拍了拍他的背,“蝶儿这孩子看起来是福薄,可在你一旦称帝,她这种性子在这宫里生存,若是遇到厉害的,可能连骨头都不剩。”
“就如你母妃当年一样,虽然有皇上的宠爱,可还不是被伤的遍体鳞伤?所以说,蝶儿就这样去了,未必是坏事,或许是上天怜她,不想让她受苦,受你母妃当年那样的苦。”
“怪只怪父皇太优柔寡断……”鹤泰觉得母妃当年的苦楚有很大原因是皇上的错。
“不,你别以为你就有多强大。”太后打断他,“一只羊生活在狼群里,纵然你是牧羊人,也保护不了那只羊,那么多的狼,你防着哪一只?别忘了,你只有一双眼。”
“况且你会有忌惮,就算你明知道那些狼虎视眈眈,想要吃掉你的羊,可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付群狼,因为你怕激怒了他们,怕他们被激怒以后会更疯狂的报复你的羊。”
“也会怕他们群起而攻之,连你也吞掉。因为这宫里的狼都不普通,每一只狼的身后都站着他的靠山。”
“即便是帝王又如何?为了江山,为了局势稳定,不得不瞻前顾后,这是胆怯,也是人的本能,更是为了顾全大局。”
“那孙儿宁可不做皇上,孙儿对帝位原本也没兴趣,若是小蝶还在,孙儿本打算带着她远走高飞的,可是她……”
太后皱眉,“你就这么讨厌做皇上?这可是皇室之中人人想要争夺的,你父皇把它留给你,你还不愿?”
“孙儿只是厌恶争斗,厌恶那种为了争权夺势而歇斯底里的厮杀。没有温情的宫殿不过是一座废墟。”
“纵然万人之上睥睨天下,一呼百应,可失去了心爱的人,又有何意义?只不过是得到了冰冷的皇权,然后孤独的度过余生,终究是不幸福的。”
“有的事,不管你想不想,愿不愿,都要扛起责任来。泰儿,皇子之中,唯有你堪当此大任了。方才哀家也对你说了,在你未出生时,你父皇便想着若是皇子便立你为储,传位给你。”
太后摇摇头,“如今这成了他的执念,恐怕无人能够改变他的想法。”
“况且你母妃当年如此隐忍,难道你不想让她看到你出人头地吗?当时为了保你不被罗皇后霸去,你母妃宁愿舍弃名声清白,背了那样的不白之冤,若你称了帝,将来才可以设法为她正名。”
“因你母妃背负的那件莫须有的私通之罪,所以她死后未得加封,至今仍是嫔位,哀家却知道你父皇为此有多么内疚。或许这也是他执意要你做皇上的根源吧。”
“你做了皇上,届时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追封你母妃为皇太后。”
“你不做,有许多的人要挤破了脑袋争着做,若是皇权落到了心肠歹毒、志大才疏的人手里,只会生灵涂炭,百姓受苦,皇室混乱。”
“所以,泰儿,就算不为你自己,也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为了你父皇、为了你母妃,扛起这责任来。”
……
晋阳王府里的爬山虎逐渐爬满了整个院墙,还有那大片的竹林,清幽雅致,突来的一阵风,吹动着叶儿沙沙作响。偶有被风吹落的叶子飘入旁边的荷塘里,一荡一荡的似小舟摇曳。
这些曾经为她而栽种的绿植早已成了风景一片,可伊人却已不知归处。
如今只有鹤泰经常出宫来观赏它们,太过形单影只。
他早已是当今皇上,执掌着丘池的天下,看似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但却是个一直活在冬天的可怜人。
心中无情,脸上无笑。
永远一副漠然平静、坚不可摧的模样。
哪个人不是丢过半条命,才能看起来如此这般风轻云淡!
不过正如太后所想的那样,他是一个好皇帝。
就连太上皇都觉得鹤泰这皇上当的,超越了他的预期。
鹤泰太兢兢业业了,登基三年时间,一直勤勉于朝政,兴利除弊,做出了许多为百姓称道、留名千古的利国利民的政绩。
选才提能、知人善用,给丘池赋予了更强的勃勃生机,在他的鼓动下,平琏川都走出了侯府,进入了朝堂,发挥着其卓越的才干。
鹤泰不仅仅是一个守业者,还是一个开拓者,有远见、有魄力,不但把丘池治理的井井有条,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还兴兵收复了不少周边的小国,使丘池的山河更加广阔。
即使是出兵打仗需要钱财的时候,不但没有加重税收,还减免着百姓的赋税,所以在市井的街头巷闻里听不到一点来自百姓口中的,说皇上不好的话来。
可皇上太勤于朝政了也不好,夜以继日的只忙碌国事,听闻除了探望太皇太后以外,便极少踏足后宫了,在称帝以后竟仍然住在皓月斋,说是离前殿近,批阅奏章见大臣方便。
所以身为皇上,却至今仍无子嗣。
批阅奏章方便,可见后妃也是需要的啊,皇上!
但别人这么想没用,皇上不去谁有招?
不光太皇太后急,太上皇急,就连臣子百姓都为皇上着急了,却都是干着急。
而且现在的后宫,去了也等于白去,因为里头几乎可以称得上没人了。
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是别的皇上,到他这儿,得,如今后宫里挂着皇上女人名头的,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其实在他登基的初年,太皇太后就曾为他举办过一次选秀。
经过层层筛选,最后送入宫的有一百多名佳丽,个个都是美人儿,弯眉大眼端庄贤淑的,面容娇俏婀娜多姿的,魅骨天成风情万种的……
可鹤泰却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不愿走进内宫的,只在前殿流连忘返,除了皓月斋,御书房也被他弄的像个寝殿。
他已是皇上,反正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他想如何便如何?
当皇上,就是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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