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村所在的镇子名唤石头镇，镇上距离石板村约十五六里路有座叫水环山的大山。 顾名思义，此处在丰水季节，处处山环水绕，山高谷深林密。

水环山原本人迹罕至。直到大约4年前，恰逢县里老知县退位、新知县上任政务未稳之际，一伙外乡的贼寇来到这里，一眼看中了水环山险峻的地势，在山腰处觅得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落了脚跟，凭借地势与寨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这伙贼寇的大当家名唤马老大，故而久而久之乡民们都称这伙贼寇为马贼。马老大倒也有些谋略，为人十分谨慎，落户安家之后，先是低调发展将近3年，迅速壮大，然后经过一番火拼以极少代价灭了水环山另一伙贼寇，从此独占方圆十数里之地，横行乡里，多有烧杀掳掠的传闻。

就在黎彬前往县城衙门推广抽水车这一日，石板村众人正在田间劳作，忽然听得村口哗声大作，随即有人敲起铜锣惊声喊道：“不好了！马贼来了！”

此时黎彬尚在县城，凡尘独自一人在屋里研读兵法。听到铜锣声和呼喊，凡尘赶忙扔下书本，在门角翻出一把大刀，便冲了出去。

来到村口，见已有数名村民聚集在此，或手持锄头，或拿着扁担、竹竿，正与一伙贼人对峙着。不时还有村民从村里或田里跑过来，很快就聚集了二三十人。

再看那伙贼寇，为首一人，身长六尺，膀大腰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昂首挺立，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一众村民，眼中充满了不屑。此人正是这伙贼寇的大当家，马老大。

在马老大的身后，还有两人骑着马，正是二当家与三当家。三人身后，则紧跟着四五十名男子，个个身材粗壮，人人手执长刀，满脸横肉、伤疤，凶神恶煞。

马贼在县里虽然算不得大势力，但是也有百八十人，且向来心狠手辣。此时过半贼众聚集于此，人数上就压了村民一头，再加武器精良，身上匪气一放，便压得一众村民瑟瑟发抖。

见此，凡尘大步跨出，厉声喝问道：“马老大，你向来只管水环山周边的几个村子，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带人前来，想要做什么？”

马老大轻咦了一声，似乎想不到竟有人敢当面质问他，手持马鞭甩了一个鞭花，怒极而笑：“你很好，呵呵，好多年没有人敢如此质问我了，真的很好！”

凡尘听得马老大声音越来越冷，暗暗戒备。果然，只见马老大双脚猛地一夹身下白马，向着凡尘冲撞而来，手中马鞭，当头劈下，呜咽声声，来势甚急。

凡尘大惊，连忙向旁边一跃躲闪了开来。然而，马老大却并没勒马转身，更没停下，竟是直冲着刚才站在凡尘身后的村民而去。那名村民反应不及，直接被高头大马撞了出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凡尘见此大怒，目眦欲裂：“大胆贼子！找死！”

马老大这才勒转马头，冲着凡尘冷笑道：“今日，我要让你知道，冲撞我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如果再敢躲闪，我就屠村，烧杀掳掠，让这里成为人间地狱！”

“对！老大，杀死他！屠村！屠村！屠村！”一众马贼听得马老大的话，大声呼喊助威。

“你……你敢？！”凡尘气得直哆嗦，“好，你尽管放马过来，我不再躲闪，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马老大奸计得逞，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动作却丝毫不迟缓，手中马鞭高高举起，再次骑马冲撞过来。

凡尘强行压住怒气，心思急转，暗暗道：“敌强我弱，加之村中老弱众多，一旦屠村，无人可逃。必不可力敌。大哥不在，村长性格懦弱，唯有让我擒贼先擒王，逼退他们，才是上策。看那马老大十分轻敌，正是良机。”

且说马老大，看到自己一番威胁之后，凡尘果然站在道路中间不敢躲避，心中发狠，决定行鞭刑，一鞭一鞭将凡尘虐杀于此。想到此处，马老大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残忍起来。

眼看高头大马就要撞到凡尘了，而凡尘仍旧一动不动。村民们皆不忍目睹，掩面痛哭。而一众马贼，则兴奋得热血沸腾，大声吼着“杀死他！杀死他！”之类的话。

然而，就在高头大马要撞上凡尘的前一瞬间，凡尘忽然动了。他向着旁边一步跨出躲闪了出去，同时手中大刀使尽全力，直砍向马前腿。刀势，再借着高头大马高速撞来的冲势，一刀砍下，竟然把一截马腿砍了下来。

白马立刻吃痛摔倒在地。而马背上的马老大，本以为胜券在握，哪想得到会有如此变故，根本反应不及，重重摔了下来，一时动弹不得。

紧接着，凡尘三步做两步奔到马老大身边，左手揪着马老大上衣后领，右手大刀一横，稳稳架在马老大脖子上。

全场瞬间死寂！

“你……你……你好胆！”马老大终于反应过来，浑身颤抖冒汗，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从马上摔下来摔的。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赶紧放了我大哥，不然我立刻屠村！”马贼二当家也反应了过来。

“对！赶紧放了我们老大，跪下磕头认罪！不然我们就屠村！屠村！”一众马贼跟风大喊！

凡尘见计划第一步得手，心中略微镇定，但的确担心贼众不顾一切屠村。便对马老大狠声道：“你这一群手下，说要屠我村庄。只是不知道是他们的刀快，还是我的刀更快？”

“哼，你倒是可以试试，是我一条命划算，还是这一村子的人命值钱。”这马老大短短时间之内，居然已经恢复了几分镇定，看出了凡尘的心思，却也算是个枭雄。

凡尘毕竟才十七八岁，阅历不足，只得暗道一声，“这下麻烦了。”

心思急转，说道：“马老大，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我之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放你离开，你就此带人离去，发誓再不侵犯我们村庄。如何？”

“呵呵，我听说整个高平县甚至全国都在闹旱灾，只有你们石板村风调雨顺，家家户户大丰收，所以大老远前来借粮。再听说你们村里有姑娘待嫁，所以特地来为我两位弟弟提亲。你让我空手离开，那我以后还怎么在这一带混？”马老大似乎吃定了凡尘不敢动手，漫天要价。

“你放屁！天下大旱，我石板村又如何独善其身？只不过是我大哥设计的水车起了一番作用而已。至于姑娘，你想都别想！废话不要多说，速速离去，我便不与你计较！”

其实马老大心中也害怕得很，只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凡尘又有诸多顾忌，这才能勉强保持镇定。要是孤身一人，只怕他老早就跪下磕头求饶了。

“我马天魁做事，从来说一不二！”马老大故作声势，气势居然丝毫不让。只是凡尘没有注意到，他说话间悄悄冲着二当家、三当家打了个眼色，想让两人帮忙吓唬一番，意图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索要点钱粮，好找个台阶下。

“那我倒……”

凡尘一句话尚未说完，却见那二当家、三当家忽然骑马冲向一旁围观的村民。众人躲闪不及，被两位当家随手一捞，一人抓住一个年轻女子甩到马背上，然后驱策回到贼众之中。一时间，村民哭喊声、呼救声、喝骂声、贼众的喧哗声响成一片。

马老大一声惊呼，心中暗道：“糟糕！两位弟弟误错我的意思，这下完了！”

“你……！好！好！好！”凡尘怒急攻心，右手一动，大刀便在马老大脖子上剜出一道口子来，鲜血喷溅。

“不要！”

马老大还不及讨饶，不料村民中却快步冲出来一人出声制止，并拉住了凡尘。

“石村长！你这是做什么？！”凡尘怒喝到，心想这小老儿怎么这时候跑出来了。

刚才从村民中跑出来的那人，正是石来喜村长。只见他满脸悲戚、老泪纵横，劝住凡尘，然后转头望向马老大，问道：“马老大，你如果带走这两个孩子，能不能发誓从此不再侵犯我村庄？”

“好！这两个女孩就当是我这一匹马的赔偿了。从此我们一笔勾销，井水不犯河水。”马老大见两位当家引起凡尘大怒，本来就想讨饶，现在有了台阶，赶紧表态，生怕晚了凡尘手一抖就把自己一颗大好头颅留了下来。只是眼中贪婪闪过，这意外得来的两个年轻女子，却是不肯放弃了。

“石村长，你疯了！这如何能让两位阿妹坠入火海泥淖？！”

石村长抹掉眼泪，劝说道：“凡尘小兄弟，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可如果这两个孩子能够换来一村人的性命，这所有的过错，我都承担了。贼人人多势众，哪怕你杀了马老大，又有什么用呢？”

凡尘一时无语，心知村长所言的确不假，只得暗暗感叹一声，要是大哥黎彬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能找到方法妥善处理此事。

见众人都等着自己表态，凡尘沉默良久，只得让步，道：“马老大，你今日也看到了我的身手。若你胆敢再犯我村庄，除非将我格杀当场，否则，我必火烧水环山，毁你山寨，不将你贼众屠戮殆尽，我誓不为人！”

……

却说马贼众人回到山寨，三位当家在大厅坐下。

二当家邀功道：“大哥，你瞧我刚才够聪明吧，你一打眼色，我就会意了，抓回来这两个水灵灵的姑娘，保准她们还没破壳。”

马老大心有余悸，一脚踹翻二当家，怒道：“你个蠢货，还敢邀功。我本意让你仗着人多势众，吓唬他们一下，要些钱粮好下台阶，不想你们竟然当众抢人犯下众怒，差点害我性命。”

“不是，大哥。”二当家似乎被一脚踹蒙了，挠了挠头，问道：“我们这次下山，不就是为了抓几个年轻女子送到那边去吗？怎么又讨要钱粮了？”

“你个蠢材，就不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吗？！”马老大有点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声，“不过，总算错打错着，拐回来两个女子，也算是完成了一小半任务了。”

“大哥，到现在我们还欠3个女子。下一个村庄，我们去哪？”三当家问道。

“不急，那边说的是再过五日才交货是吧？”马老大向三当家问道。

“是的。”

“嗯，看管好下面兄弟，别让他们把那几个女子的身子坏了，那边要的可是完璧之身。”

“大哥，我有些想不明白。”三当家说道，“如果那边是要年轻的清白女子，我们去流民之中抓就是，省心省事，为什么一定要去村里抢呢？”

“这是郭师爷亲自交代下来的，照做就是。你们俩可别给我打马虎眼，不然饶不得你们！”

二当家、三当家两人对望一眼，齐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