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冬雪心不在焉的听着,领着那小丫鬟沿着抄手游廊走去,一路穿花拂柳,一炷香的功夫,便走到了顾信的院子前,顾信是她唯一的弟弟,是她母亲拼了命生下来的血缘至亲,顾信两岁多的时候,李氏便因为生产时留下的病根,又因为李家的破败,双重打击下,一病不起,离开了姐弟二人。
盖因此,姐弟二人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感情自然也比一般的兄弟姐妹好上许多。
“五姑娘,你来了!”顾冬雪一进院子,顾信的丫鬟绿枝便迎了上来。
顾冬雪颇为冷淡的点了点头,“信哥儿呢?”
绿枝立刻答道:“四少爷在屋里。”
顾冬雪点点头,径自走了进去,那个小丫鬟也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顾冬雪身后。
绿枝却看着顾冬雪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她觉得今日的五姑娘与平日有所不同,虽然五姑娘以前就柔顺少言,可是她能看得出,那是因为五姑娘天性腼腆害羞,可是今天的五姑娘,却多了一丝威严,并不是不敢说话,或者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是她就是不想说话,感觉就像整个人瞬间立了起来一样,与之前那种略微软弱的形象相差很大。
“这件事要不要向二夫人禀报一下?”绿枝在心里暗自想着,半晌她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再看看吧,也许只是一时的变化,二夫人最近因为大姑娘的婚事不顺,心情一直不是很好,自己还是不要去找个晦气了吧!”
顾冬雪自然能够想到她如今这种变化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可是她却不得不这样做,明天她父亲顾邦正就要离开京城了,她没有时间再慢慢的用潜移默化的方式来改变自己在他人眼中的看法了,必须雷厉风行,只要离开了京城,离开这座定康候府,她在定康候府众人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根本不重要了,因为那时定康侯府所有人的命运都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姐姐!”五岁的顾信见到自己最亲的姐姐走了进来,立刻像是一头小马驹一样,飞快的奔到了顾冬雪身前站定,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没有用旁边的奶娘和丫鬟提醒,也没有等到顾冬雪说话,他便努力的将小小的身子站的笔直,双手抱拳,标标准准的向着顾冬雪施了一个礼,口中恭敬的唤道:“信儿见过五姐姐!”
这是奶娘丫鬟们,以及以前的顾冬雪时时刻刻在顾信耳边教导的礼仪规矩,是如定康候府这等大户人家的姑娘少爷们自小就要培养的,那时因为顾信性子不定,年龄幼小,这些规矩他记是记得,可是时常到了一定的场合,他便控制不住自己,行礼也行的马马虎虎,为这事,他们的祖母,父亲的嫡母,对着顾信不知皱了多少眉头,虽然没说什么,可是顾冬雪能从她那眼神中看出嫌弃不耐之色来。
这次她和顾信本来能够留在侯府,不跟着父亲顾邦正一起回望青城,便是因为一是顾冬雪得了风寒,不能上路,而顾邦正的假期却已经快到了,不能再耽搁;
二是因为在顾冬雪还小的时候,那时顾邦正还没去望青城做官,顾邦正和李氏曾经为顾冬雪和如今的大理寺卿马立祥的长公子马文涛定下了亲事,当时因为顾邦正和马立祥是同科,二人关系不错,一时起了意兴,两家便准备做一桩亲事,当时因为顾冬雪和马立祥的长子马文涛还小,两家也只是做了口头约定,并没有文书信物之类的,如今顾冬雪也十六岁了,正是议亲的时候,因此顾邦正便将这件事全权交给祖母俞氏打理,而俞氏现今已经不管家了,顾家是由世子夫人吴氏和二夫人刘氏共同打理的,只是吴氏也只是挂个虚衔罢了,至于俞氏是将这件事交给吴氏打理还是交给刘氏打理,顾邦正并不在乎。
最后却是顾邦正以一对嫡出儿女因为没有母亲的教导,在规矩上很不成器,便将这对儿女托付给嫡母照管,请求嫡母教导教导他们规矩的这个理由将人给留在了京城侯府。
这便是顾冬雪顾信这对姐弟能够留在侯府的原因,那个时候,上一辈子的时候,顾冬雪虽然因为性格内向腼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欣喜之情,可是她的内心是高兴的,京城之繁华富贵,望青城根本没有办法比,侯府之富贵奢靡,也不是望青城的顾府可以及的上的。
十六七岁的姑娘家,这些便是她们生活的全部,哪里还能想到这些繁华富贵中埋藏着一个近在咫尺的巨大隐患,随时都能毁灭吞噬掉这眼见的繁华富贵和钟鸣鼎秀。
“姐姐,信哥儿做的还不对吗?”见顾冬雪没有如前两日那样夸赞他的举止,信哥儿既困惑又觉得懊恼,他是想让姐姐高兴的。
顾冬雪摇摇头,“信哥儿做的很好。”
说着顾冬雪便蹲了下来,与顾信平视,一脸郑重的道:“只是信哥儿,这种礼仪规矩以后你想学便学,想用便用,若是不想学了,不想用了,那么便可以不学了不用了。”
顾冬雪这番话,不仅让顾信疑惑不解,睁着一双大眼睛困惑的看着顾冬雪,就连旁边服侍的丫鬟和奶娘杨妈妈也是一脸疑惑的模样。
在以前,顾冬雪对顾信这方面要求的可是最严格的,甚至比顾邦正还要严格,就怕顾信因为行为举止不当的原因,被府里的兄弟姐妹们,甚至是下人们轻瞧了,可是今日却是怎么回事,态度来了个大反转,完全变了。
她们又哪里知道顾冬雪是知道定康候府顾家接下来将会面临着什么的,那时别说富贵荣华的侯府了,他们连普通的平民百姓都不及了,还要那些严苛的规矩礼仪有什么用,等到了条件艰苦的望青城,被发配做苦力,哪些规矩礼仪不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可能变成累赘,成为最为可笑的负担。
顾冬雪尽管重生了,可是她知道她没有办法更加没有能力去改变侯府接下来的命运,上一世,直到死,她对于侯府所犯的罪还是懵懵懂懂的,圣旨上的理由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而那样的大事,凭着顾冬雪一介内阁女子又怎么可能化解的掉,所以化解这场祸事顾冬雪是想都没有想过,想也没用,她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尽量做好一切准备,在那场大祸中保住信哥儿,保住自己还有几个丫鬟和杨妈妈,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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