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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春》第7章 下乡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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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明天老王带你下乡,顺便让你感受一下豫西调。”叶圣文说道。

我问:“下乡干什么?”

叶圣文说:“那里有他一亩地,人手不够,我都跟他说好了,让你过去帮帮。”

“怎么突然想起我了?”对此,我很是纳闷,因为我知道老王以前下地干活的时候,都会带上他的小舅子,他叫李建国,而这次老王却不带他了,让我来帮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移情别恋?

“李建国手臂废了,干不了活。”叶圣文说。

我眉头一皱:“是吗?怎么回事?”

我和李建国不算太认识,但在我印象中,小时候的李建国属于那种熊孩子。

叶圣文说:“李建国不是刚毕业吗?今年考上了农村信用社,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该成家立业了,结果调到这里的第二天,晚上值班的时候,他在营业室的库房里玩灭火器,一不小心伤着自己了,手臂废了,只能截肢,做个手术都需要一万多块钱,他天天出去喝酒打牌,哪来那么多钱?所以他就向上面谎报,说是歹徒入室抢劫,和歹徒搏斗的时候伤住了胳膊,上面这才给他报销了手术费,还给了一点抚恤金。”

“本来还剩下左臂,结果后来左臂出现了坏疽,然后第二条胳膊也没了,现在废人一个,吃饭都得人喂,老婆都因为这事和他离婚了。唉,看吧,这就是贪玩的下场……当然,我这不是暗指你,不是说你要旅游的事情。”

没想到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挺多的,听了这事后,心里一阵发毛,匆匆的吃完饭,我就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隔壁老王开着拖拉机,我坐在后面,途中两边都是田埂,地里老坟稀稀疏疏,又经过一片最密集的老坟堆,上空乌鸦盘旋。

总的来说,放眼望去,村里的土地还算是广袤无垠,空气里有着土壤的味道,他犁田,我插秧,分工明确,干活不累,弯腰的时候,眼光一撇,发现一个匆匆赶路的女人突然钻进了地里,蹲了下来,半晌,站了起来,继续赶路了。

她在干嘛?

好奇心趋势之下,我走了过去,低头一看,是一泡尿,我想来年这里,一定会长出一颗茁壮的野草。

又遇见一个小孩,他拿着两毛钱的铅笔刀划开了一只小青蛙的胸膛。

难道他在练习解剖?

恩,应该是这样的。小小年纪,开膛破肚的手法竟能练得如此娴熟,我想此子日后必有前途。

结果他一边哭,一边将小青蛙埋了起来,然后将冰糕棍插在了土里,棍上写着:王有德之墓。

我问:“王有德是谁啊?”

“我爸。”小孩抽泣着。

“你爸咋了?”我更加好奇了。

“呜呜……我爸打我,不给我买游戏机!呜啊啊……”戳的痛处,小孩哭的更亮了。

老王听见了,朝我喝道:“你欺负小孩干嘛?”

“我没有,是他爸欺负他来着。”解释了一句,我就开始哄小孩,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给他,“拿去买雪糕吃吧,以后千万不要诅咒你爸了,还有啊,我叫叶之林,等你长大了记得看我的戏。”

请吃雪糕是次要的,引流才是重点。

不过小孩哪里懂,他立即停止了哭泣,屁颠屁颠的跑了。

而我无形之中也拥有了一名粉丝,干活就更加卖力了。

以前种地收的粮食可以卖到粮站,换成钱或者粮票,只不过现在粮票没有了,只能换成现钱。

干完活后,隔壁老王请我吃了一顿饭,然后拉着我去村东头一户人家,见了一个老人,老人鬓白如霜,精神矍铄,刚进门便看到老人正在院子里唱着豫西调《文昌阁》。

“北斗七星共南辰,日月星熬老了这世上的多少人。不当家恁不知道那些柴米贵,不养儿不知道报娘的恩。东海岸年年它添新水,西崂山层层起过乌云。人活百岁难行路,那鸟活千日难入林。那林中缺少这千日鸟,大路上缺少这百岁的人。咱抬手莫打没娘儿,开口来咱甭骂年老的人。恁骂了年老的人折恁的寿,恁打了没娘儿恁可坏良心……”

声音粗犷而又悲凉,豪迈而又沧桑,与谭富英先生的膛音有异曲同工之妙,又与豫东调一贯的花腔和高音大有不同。

豫西调也称靠山吼,当年街上没有卖乐器的,梆子,鼓,镲,锣都没有,老一辈们只能物尽其用,用以一些山竹,檀木、马尾,蛇皮自制出来。

老靠调发展到新靠调,其中不乏有土豪资助,慷慨解囊以创戏班,发展至今,豫西调当今“泰斗”胡发生和曹天社,他们七十多岁的高龄仍然坚持着唱戏,也有常香玉拜师聂良卿学习过豫西调,可见豫西调在豫剧分支地位中的魅力。

“老王,这孩子就是你说的那个想学戏的?”老人唱完,问道。

老王连忙点头说是,我也上前打了招呼:“大伯你好,我叫叶之林,是王大哥的邻居。”

“要不你先唱一小段吧,我看看你资质如何。”老人说。

我就开始唱了。

“这人生尘世可是都有份,这亏心难瞒天上的神。只要恁不干那些亏心事,半夜里咱不怕那鬼叫门。只要干下那个亏心事,这善恶有报等时辰。谁生的儿谁待的亲,恁指望恁的儿报恁的恩。谁知道恁的儿成人长大,看待恁还不胜人家旁人。恁的儿他娶妻生下子,恁的儿只待他的儿亲。咱为人生本到,尘世以上,一辈子也报不清爹娘的恩……”

唱完后,老人有点欢喜:“小伙子,你可以啊,我这才唱了一遍,你就会背下来了,虽然唱的时候,有些地方不着调,不过我还听出了一点味道来,有那种像样的模样。你今晚还走不走啊,不走的话留在我家里吃碗饭?”

“好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立即答应了。

晚上的时候,我们喝着茶,聊着天,大到高谈论阔,小到家常琐碎,最后还聊起了女人。

“我和我老伴在一起五十多年了,是她教会了我唱豫剧,从纸婚唱到银婚,又从银婚唱到金婚,她一边唱,我一边伴奏,她累了,就歇歇,我就推着轮椅,带她去田地里散心,我们有说有笑。”说到这里,老人不禁潸然泪下,仿佛当年的场景历历在目,“可惜啊……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我从不羡慕街角拥吻的情侣,却羡慕相扶到老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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