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老!”何乐转身奔回丹舍门口,过了半晌再次听到含混的声音,不明确但却是人声。
何乐稍作犹豫后果断走进丹舍,只见里面一片狼藉,满地的瓷瓶碎片和各类药粉、药剂的残渣。再往里走情况更加糟糕,原本的置物架被推倒在地,一些书籍扔到四处。而在角落,何乐终于发现蜷缩成一团的王长老。此刻他正一脸发黑,仅残存着微弱气息,也不知是中毒还是被袭击。
发现情况不妙的何乐,立刻冲出丹舍拿出急令箭朝天放出。这急令箭只需拉扯竹简底部的拉绳,就能射出一支长鸣的响箭,是宗门内每个人都必须配带物品,用于紧急时刻示警用。
响箭发出十息不到,就有几个黑影由远而近。
“发生了什么事?”最先到达的汉子何乐认识,是蓝束带中最强的赵世浊,据说他凝形境大满,随时有可能跨入堪离境。
“王长老出事了!”何乐尽可能冷静清晰的说。
赵世浊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闪身进入丹舍,随即抱着王长老消失在谷口外。
紧接着又来了好几人,专门负责宗门安全的执法堂也赶了过来,很快就将丹舍围起来。跟着就有专人来盘问事情经过,特别是一些细节部分。何乐和盘托出自己来此的经过,包括被人袭击打碎了瓷瓶的事也说出来。执法堂很快就让人抓来那名小孩,并且将他的铁棍与何乐所说的痕迹相对照,在确认完毕后才让他先回住处等候消息。
执法堂找来男孩对质后,何乐才知道他叫郑天士,回到住处他还记得郑天士那怨毒的眼神。他很开心,虽说惹下后患,但也总算是让他吃了一瘪。你以为是天人就了不起啊!
接下来的五天,何乐都没被安排事做,所以他都是吃了睡,睡醒就研究功法。至于那突然冒出的三句话,无头无尾没有任何作用,他也就没往心里去。这样的悠闲日子过了半个月,这天久不见的李大富过来找他。
“想不到会让你遇上这样的事,也算机缘。”
“李大叔,出了什么事吗?”何乐见他表情复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王长老误食新配丹药中毒,幸得你及时发现,这才救下。现在宗门里决定让你去丹舍,侍候王长老起居,也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李大富尽量说得好点,但想到王长老那难以侍候的个性,他也不觉得是件好事。
何乐又怎么会不知道,一时间愣在那说不出话。
“大道伏天,可张可驰……”
炸响再次袭来,总是毫无征兆,但又似乎有着某种潜在的暗合。
“怎么?不舒服吗?要不我去找宁长老说说?”李大富有些同情这孩子,尤其是听张志淳说起他的身世,还听说那天人郑天士欺他,就更加了。
“谢谢李大叔,我去就是了,也许能学点练丹的事……”何乐也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身体就如顽石,怎么也不开窍。那本心法他已经能倒背一字不差,可就是不能在他体内产生出一丝一毫流。也许他真的不适合练功,而炼丹则没那么高要求,只要肯学也能以丹道入门,在云檀宗立足是可以的。
“唉……你能如此想也是不错的,那好,收拾一下随我来。”李大富明白他的处境,如果能得到王长老的庇佑确可在宗门安稳下来。
与些同时,峡谷内丹舍中,宁长老正默默站在那,对基本康复的王长老说:“君子慎独!”说完话宁长老就离开了。
而王长老始终坐在小窗前,看着远方的云蒸雾绕,眼中似空洞又似幽暗。
“禀王长老,何乐已经带到了,在下先行告退。”将何乐领到丹舍门口,李大富即大声告退。整个云檀宗都知道王长老的臭脾气,所以都是如此即来即去,没谁会多做停留。
等了有十息,屋内才传来一声:“进来吧!”
何乐赶紧应声,走进丹舍。这段时间后,丹舍已经整理完好,那些破碎的瓷瓶、瓷罐都已换成新的。王长老坐在丹舍正中的席榻上,榻间置有一熏香炉,幽幽的淡香从炉中飘出来。
说实话王长老并不算老,可能在四五十岁间,加之平日常服食丹药,看起来显得更加年轻些。再加之王长老长得并不丑,反而能用帅气来形容。近年来王长老才开始蓄起胡须,还真有几分道骨仙风作派。
私底下何乐已经听过关于王长老的传言,据说他原本根姿绝佳,却在十六岁出宗门历练时被人毁去了经脉。回宗门后他就开始致力于丹道,一来是修已是无望,二来是在试图用丹道医治受损的经脉。也许是始终没有进展,所以他的性格才变得越来越古怪,除了同为长老级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其他人都只有被斥责的份。
“何乐见过王长老。”何乐行了一礼。
“你就是何乐?”王长老看着眼前的小孩,想着宁长老说的关于他的情况。
“是小的。”
“那天你怎么敢进来的?”
“小的听到长老的声音了。”
“不可能!我中的是蚀香锦食毒,毒发于咽喉,我用是急配的丹草丸解毒,只能解表,而不能解本。你来时我已经晕厥,根本不可能发出声音。”说到这王长老顿了片刻,紧紧盯着何乐,接着才一字一句的说:“你是不是见丹舍没人,如是准备进来行窃。”
何乐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没想到自己救了他,他尽然冤枉自己想偷东西。一时间瞪大眼睛,急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天大的委屈使得他胀红了脸。
“被我说中了吧!”王长老犀利的盯着他。
“你可以杀我,可以赶我出宗门,但不可以冤枉我。我就是听到声音才进来。宗门里的规矩我懂,也在尽力遵守。如果不是我爹和段奕锋大哥,我才不稀罕你们这什么宗门!”何乐气到眼泪都不争气的流出来,于是将平时不会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呵,就你这话我就可以赶你出去!”王长老的眼神变得更犀利,隐隐间有种杀人的凌厉藏在里面。
“好,如果因为救人而被赶出,我也没什么好辩解。”何乐拿衣袖擦掉眼泪,倔强的回敬。
“看不出,小小年纪就言词犀利。就你这性格,就算学有所成,到外面也只会惹来祸端。”王长老坐直了身体,换了种语气。
想到就要被赶出宗门,何乐已是气极,根本没去思考他所说的话,正要想句更绝的话回敬,脑中再次炸响。
“大道潜行,可敬可畏……”
这声非常大,震得他不得不捂住双耳。
“咦!”王长老惊得站起来,冲到近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手指搭到他的脉络上。
“没事!”何乐倔强的想要抽回手,但王长老毕竟非常人可比,紧扣住他的手腕后,任他用力也抽不动分毫。
王长老探了有二十息他的脉象,这才放开,同时皱紧了眉头。坐回席榻后,他依然在思考原因,何乐的身体果真就是块实心木,没有一点可容流的地方。唯有常年累月苦修,才可能从实心木里挖出个空腔来存放流。但这种自挖其身的行径并不如想象中容易,反而是世间最难的事。至于他自己的情况,他原本是有个可容流的宝鼎,但他当年气盛在外惹到高人,被将那宝鼎打成筛子。近些他用丹道修补得七七八八,但最重要的几处破漏却怎么也修补不起来。
只是就在刚刚,他分明从何乐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感应,那是种比昊天流更为强大的气息,只是那感觉稍纵即逝。任是他用识探查何乐全身也一无所获,依然是一穷二百。
“刚刚那是怎么?”
“不知道,就是会有一个声音在里面说话。”何乐没有隐瞒,完全是出于本能的不想对王长老隐瞒。
“说话!说什么?以前有过吗?”王长老疑惑的心思急转,识海动见吗?似乎有谁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是谁一时又想不起来。
“就是从拜谒坤师匾开始,第一次听到,后来一次比一次大声,会被震痛。”
“说的什么?”王长老眼角一跳,发现何乐在试图隐瞒。
“那个……”何乐确实有点不太想说,因为他不确定话中所含意义。
“说一句就好了,放心,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
何乐总觉得他这话言不由衷,但他也觉得说一句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到目前已经记住了五句。
“大道至简,可急可徐。”
轰的一声,王长老就觉得在心响了一记爆裂,何乐那童稚的声音如九天惊雷让他赫然觉顿。他几乎是跌坐在席榻上,半晌也没反应过来。
“还有……还有吗?”如求学若渴学子,他用近乎企求的语气问。
何乐又退了两步,害怕的摇摇头,不明白这句话的份量。
“不……不可能……一定还有!”王长老变得狰狞的冲过来,抓住何乐的衣襟质问。
何乐确定了,坚定的摇摇头。
“也是啊……怎么会对你说太多深奥的话……”瞬间如抽去灵魂的躯体,王长老颓丧的滑坐在地上,全然不顾失态的模样。
很深奥吗?何乐脑中盘旋前后五句话,还真是不懂含意,或许是真的很深奥。但究竟是谁在说话?难道有人住在自己身体里!他突然想起曾听段奕锋说过邪教中盛传的夺舍法,说是强者将死时灵魂出窍夺取年青人的身体,难道自己已经被人抢占了身体?他越想越觉得害怕,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王长老好半晌才还魂回来,看到吓得颤抖的何乐,不觉自责。是他太心急了,把小孩子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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