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全身颤抖，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什么，低垂脑袋，死死抓住牛十三，双脚像是被焊死在地面拽都拽不动。

忘生虚弱的声音在病房回荡，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她又说了下一句，“那个有座金山的山大王是驯兽师，至于牛十三虽没什么名气但同样是焚天城的人，陆离、孙元朗，都是，怎样，我够有诚意了吧。”

“够了，你别说了，你到底想干嘛？”

牛十三冲忘生大吼，不安，烦躁，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想做什么，但知道这些的苏然一定会受到牵连。

忘生非但没闭嘴，反而继续说道，“我们想要拿下七月城，作为我们焚天城遗民的根据地，未来终有一天，焚天城的辉煌会在这里重现，永恒星火会在这里点燃，继而焚烧整个苍穹，这就是我们的计划，或者说是我们的使命。”

声嘶力竭的宣泄后，忘生剧烈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嘴角溢出鲜血，绷带上也溢出血迹。

但她毫不在意，嘴角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笑容，跟他们初见陆离时他嘴角的微笑很像，但更纯粹，毫无波澜。

她再次开口，声音变得冷淡，“苏小姐，魔都长空武院精英班的武者，你本可以直接去帝都任职，或者随便寻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安逸度日，我不知道你在寻找什么，但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

“你们果然是焚天城的人！”

苏然深埋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眼角带着激动的眼泪，先前的颤抖哪里是害怕，分明是兴奋到了极点，“两个选择我帮你说，其一，不同意合作杀我灭口，或者永远将我囚禁。其二，加入你们，替你们做你们不适合出面的事情。”

忘生没有惊讶，反而带着欣赏的笑容，微微点头，“你很聪明，你第一天出现在七月城我们就调查清楚了，你因痴迷禁忌历史遭学院多番打压，此后更是游历一年寻找焚天城遗民的线索。”

说到这里，她在一旁柜子上取过一个小包，“对了你的钱包和学生证是我们的人偷的，大胃王比赛券也是我们想办法送给你的，至于你和牛十三对上眼纯属你们间的缘分，虽然没有那一出你们也会被安排一起去良山剿匪。”

苏然切了一声接过皮质小包，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学生证和自己的钱包，还有厚厚一沓钞票。

“钱算是你们完成委托的佣金，虽然不多，但够用，不够随时可以来取。”

牛十三凌乱了，如同置身高塔，随风摇曳。

风的喧嚣他不懂，人心的复杂他更不懂。

此时此刻他只怀念与老爷独处的那五年，那时候练功就是练功，睡觉就是睡觉，看着老爷一天天变老，看着自己一天天变强，世界很纯粹，人很简单。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到岁末年初时是不是去看看老爷，跟他絮叨絮叨，免得他一人在异地他乡太寂寞，或者，老爷真的有灵魂吗？会轮回吗？

‘老爷，外面的世界太复杂，如果你还活着就好了，貌似只有你才不会忽悠我，不会将自己藏得那么深。’

牛十三不想参与她们的对话，而跟他差不多神情的还有楚霸。

一天前，他好好做着山大王，每天对着一群挥之而来呼之而去的衍兽，再不济就是逗逗那群拼命在金矿干活的人，生活多简单。

没事绑绑票，有事打打架，再无聊就去看看水浒，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山大王。

突然之间被这个叫牛十三的家伙忽悠到城里，打了场莫名其妙的架，现在又被人说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什么鬼驯兽师，还有那什么焚天城又是什么鬼。

他想念他的山寨，想念他的平头哥，外面世界的人太复杂，复杂到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陆离听着两人的对话双眼冒光，忘生的话每一句他都恨不得拿小本本记下来。

而苏然能被忘生夸聪明，那就说明她的智商高于平均水平，回去一定要重新翻一翻她的所有录像，以智者的角度去剖析她的一言一行。

他甚至在想，也许这个丫头在被困七月城之后就猜到了些端疑，不然怎么解释她一路如此配合，每一步都走到了点上，看似自然实则暗藏玄机。

两人的对话接近尾声，苏然接上忘生的话继续说道，“所以我会以跟你们没任何牵连的身份去执行单独任务，而我身边的这个二货就是我的搭档。至于这个漂亮的小哥。”

“他是意外惊喜，他的身份我也是醒来后看监控才知道的，现在他的记忆还没恢复，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明白驯兽师与焚天城的意思。”

忘生对苏然的机智很满意，见牛十三似乎在生闷气，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牛十三很是傲娇地抬着头走到病床边，还能听到他鼻子直哼哼，“咋啦，你这聪明人又要发布什么任务啦？”

忘生伸过手绕过牛十三脖颈将他拉低，跟他来了个额头碰额头，很是亲昵地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害你，哪怕全世界背叛你我都不会背叛你。”

耳听得温柔的窃窃私语，那种灵魂与灵魂交融的感觉再次出现，牛十三心中的烦躁和郁闷被清扫一空，心灵中更是一片澄净。

忘生缓慢调整姿势，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我的全部，如果你想知道得更透彻，等我伤势痊愈后，我不会拒绝你，任何事情。”

牛十三就是个初哥，哪里受得了这番刺激，一张脸涨得通红，大脑供血过足使得他有点轻微眩晕，耳边似乎听到剧烈的心跳，如战鼓擂响，震耳欲聋。

忘生双手扶住牛十三的面颊，轻轻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交给我们，黑暗龌蹉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苏然的身份会使你在帝国境内通行无阻，你不用有任何负担，做好你自己就行。”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不可否认，忘生的一番操作看似稀疏平常，但将牛十三迷得那是五迷三道的，只是恩恩点头，回过味来却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彼岸，自己这边灯火辉煌，那边的世界却依旧笼罩在一片黑暗的迷雾之中。

她松开牛十三，看着楚霸说道，“至于你，也不要紧张，如我所说，我们是一路人，当你拿回记忆自然就明白了，只是时间问题，至于现在……”

忘生伸了个懒腰，妩媚妖娆的身姿虽然缠满绷带但依旧有着无限诱惑，她如一只慵懒的妖猫，缓缓缩回被窝。

“你们可以走了，还有几天就到立冬了，往后三个月是七月城最热闹的时候。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城主大选，缺钱花就去啃得鸡找陆老板要，想喝酒就来醉忘生。闲得无聊了就去维护七月城的正义，再不济可以去猎魔者酒吧接几个任务……”

……

三人在陆离的招呼下回到了别墅客厅，想问什么却发现没什么好问的了，忘生临休息前将几人之后的生活安排得很丰富，很休闲，很快乐，唯独没有涉及大选相关事宜。

陆离对那群被困的高管做了什么？

张元朗现在是生是死？

如何确保路青峰全程乃至永远听话？

市政厅一应官员如何安排处置？

等等……

这些重要吗？很重要。

但对牛十三来说，不用掺和这一切那是莫大的慈悲。

他就会拳头解决问题，实在逼急了也能忽悠两句。

他的任务不在七月城，这地方已经被醉月忘生他们嚼烂了直接咽就行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大选结束，等待进入城主府，进入控制室，然后才能明白自己真正该干的活。

回到客厅，三人收拾收拾准备出门，苏然忽然拉住了楚霸，寻思片刻问，“你是西风城的杀人魔？你这样出去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

牛十三仰头观天，哼着莫名的小曲。

没错楚霸是他忽悠来的，但他哪里晓得这货知名度这么高，苏然竟然能将他认出来。

楚霸苦笑着，“看来我只能回良山了，你们随时可以来看我，十三哥，我不怪你，相反很感谢你让我参与的这一切。”

“切，别这么肉麻，我说你容易被认出来，没说不能出门，乔装一下不就行了么。”

看着两人疑惑的表情，苏然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这种表情牛十三很熟悉，几乎可以肯定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楚霸却很是期待，“那就麻烦苏然小姐了。”

“得咧，保证你就是就算站在六扇门门口都没人能认出你来。但有一点，你得全听我的，还有全程无视这个二货大叔的任何语言和表情。”苏然很认真地要求楚霸保证，不然就不动手。

楚霸连连点头，老老实实往那一杵，一副任君采摘的架势，很有看透生死的觉悟。

“那我们就开始喽，先从头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