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道:“所有的足迹中,大象的足迹最为尊贵;所有的观想修持中,只有观想死亡才最为殊胜。”
端正身心,面相庄严,祛妄念,断私欲,心无旁骛,天人合一,是谓观想。
观想是一种玄奇的法门,媲美武道上的奇术,主要用于认识某事物,窥见其本质。
云端,苏贤身如僧佛,神光普照,笼遍四野,当打开方式正确后,冥冥之中锁印上有幽芒闪动,微不可察,而苏贤的存在仿若填补了清河谷的一个空缺,契合了感应,也就是说如果苏贤不处于那个位置,那清河谷便是沉寂的状态,待他归位后,朦胧的雾气从山谷四周涌起,小镇形态的清河谷辘辘运转,幻若仙境。
金光齐聚,糅合成一束魂念,注入锁印,白茫茫的云雾愈发浓厚,掩去了苏贤身形的轮廓,殊不知就在此刻,七重大阵层层垒高,轰鸣不断,如雷霆炸裂、土石飞扬的光芒骤然四射,一个后来人的神念,魂穿万古!
雾气散开,苏贤茫然地睁眼,映入眼帘的竟是青石铺就的狭窄小巷,两边屋檐如戴黑青色毡帽,阴雨绵绵的小镇笼罩在淡薄的烟霭之中,灵秀朦胧,时近傍晚,家家户户升起炊烟袅袅,烟火浩渺,叮叮当当的声响传荡在小镇之中,银铃般的笑声穿过巷口,稚童天真烂漫地奔跑着,一切显得恬静神秘。
苏贤神智是清醒的,他不懂观想,只知此事需心神合一,心如明镜,不染尘垢,方得玄悟。
此时,他猝不及防地置身于谷内小镇中,冷眼旁观着有血有肉的路人,焉不知是观想后的奇遇,思路清晰后,他便默默游离在小镇之中,目标明确,直指清河。
兜兜转转后,苏贤已走近水畔,顿然驻足,心神被一道纯净如莲的倩影吸引,垂柳下的小女孩约莫仅有十二三岁的年纪,静坐于青石一隅,乌发细碎,明眸粲粲,她身着白色裙裾,出神地凝望着悠悠河水。
恍然间,苏贤突兀抬头,黑眸如墨地注视着天际,那里站着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他身材修长,冷峻的面庞下敛藏着一种化不开的深情,世间的魔气尽皆匍匐在他的身前,他的气势磅礴却又阴冷,无法言说,却又令苏贤为之折服。
“荡魔帝!”苏贤喃喃一声,轻念道。
荡魔帝本来将这一世的目光都倾注下那在往昔岁月里未长成的空灵少女身上,当一声惊起河水涟漪的念诵声响起时,他微微一怔,英武刚毅的脸庞稍侧,顺着苏贤的视线俯瞰而来,无悲无喜地说道:“后来者,恭喜你窥破传承。”
妖帝与妖帝之间,气势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在天玄国时,星河大帝的身躯震动寰宇,顶天立地,摇落星辰,恐怖到令人骇然失色。而眼下的荡魔帝,深藏不露,锋芒尽收,这种深不可测的气机更让人忌惮,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在安洛水面前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在邪魔面前,他就是毁天灭地的煞星!
“你和我很像。”对于荡魔帝的话,苏贤置若未闻,此刻在他的心间,传承与否已经变得不重要了,他真正在乎的是荡魔帝那默默关注着安洛水的目光,这目光不知停留了多久,等了多少个轮回,像极了自己以前看安若素时那般,含情脉脉,却又不敢触碰。
闻言,荡魔帝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鼻息微顿,淡淡反问道:“我和你很像?”
“嗯?像什么?没什么,传承呢?!”苏贤晃了晃脑袋,将自己从过往的情绪中摘出,矢口否认后,佯装出打劫的姿态道。
荡魔帝尚未从苏贤的套路中走出,旋即哑然失笑,挥手间霞云绚烂,河水暴涌,一座座大阵垒砌,构成七重天阙,顺带讲解:“古妖锁阵,乃是阵帝解析远古传承后创造的阵法,一至七重,尽善尽美。后阵帝将之炼制成阵盘,弥留之际存于阵脉中,侥幸被安洛水所得,研习出前几层的布阵之法,在我的精神海中布下。安洛水临走前,将阵盘交付于我,这八阶阵盘最后仅剩一次的使用机会便会被销毁,因此我将它作为传承,留于清河谷。”
“观想清河,你已成功触发我设定的传承机制,七重阵法将烙印在你的精神海中,随着你的突破层层解封。”
“接下来,慢慢等待吧!”
随着荡魔帝的声音越来越沉重沧桑,如同夕阳下流血的战场,苏贤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小镇景象在消失,荡魔帝和安洛水也宛若烟尘飘散,一股巨力正在他的精神海中翻天覆地地改造着,使他无法抵抗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苏贤神念中的惊变引得幽蓝色宫殿中的一道青色神念飘起,听着耳边的精神海隆隆作响,呈现出琼楼玉宇的虚影,随即水漫金山,隐隐幻化出七重天阙,其中四重已被开启,漂浮于金色汪洋之上,延伸出五道锁链,试图洞穿海底的四座妖宫,然而,其中一道锁链刚伸出时,便被青羽斩断,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古妖锁衍化的阵法?苏小子际遇不错啊,不过想束缚月铜傀的妖宫不是作死么?没有妖力的尸傀,再怎么均衡也不可能齐头并进啊……”
剩余四道锁链,又一道朝紫色妖宫牵引,却见蒙蒙紫烟渺渺涌出,锁链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复返,似是被消融般,眨眼间无影无踪。
幸亏锁链没意识,不然它们一定很崩溃,这阵法下到底是我做主还你们做主?
拉小手都不给拉?
不过,梦寐的突破根本不按基本法来,怎么可能会被古妖锁羁绊。
还有一条锁链表示自己十分绝望,属于老子的那座妖宫呢?碎了?你是妖宗啊!为什么精深海底只有四座妖宫?
阵帝即使身具通天之能,阵道上的造诣再出神入化,恐怕也没料到有人的妖宫会藏在心脏里。
嘭!
这条锁链心灰意冷,它无奈地选择了自爆……
最后两条锁链很幸运,血鲲鹏没有反抗,任由其洞穿了自己的宫殿,另一边玄天龟的也是,两座妖宫被链接在一起,一种诡异的平衡蓦然发生,血宫内澎湃的妖力正不断朝冰魄宫殿里灌入,而在妖宫内,血鲲鹏眼中闪过猩红色的光芒,压抑了数月的修为在顷刻间暴涨,转眼间迈入妖宗二阶,但一股怪力又将它的修炼成果无情剥夺,撕扯成两半,输送到了玄天龟的妖宫里。
北域深处,一只被蹂躏了近三个月、大陆壁垒被打碎了成千上万遍的乌龟一脸懵逼,迷茫地看着身旁的老祖,感受着修为如一**浪潮般叠高,冲破了一个个瓶颈,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被逼无奈地突破到了妖宗。
玄天老祖:“……”
得了,凝练了两个多月的血脉,还没臻至圆满,就被莫名其妙的突破给毁了。
“我不想突破啊!”玄天龟哪不知道是谁搞的鬼,不由痛哭流涕地哀嚎道。
它好不容易坚挺了近三月的苦修,眼看着就要熬到头了,血脉快淬炼至最契合自身境界,结果这一突破,全他妈完了,体内的血脉又变得驳杂起来。简而言之,它又有更广阔的提升空间了!
“看来,你在我这还需要一点时日。以前的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最强防御不是与生俱来的,大陆壁垒只有碎了一次又一次,再经历一次又一次的重建,才有可能达到抵御天下的程度。更何况,在这个世间,还有好多能打破我的防御的存在。孩子,继续努力吧!”玄天老祖温和道。
天阙的构建仍在继续,它只露出了冰山一角,剩余更庞大、恢弘的阵法隐于海面之上,唯有等苏贤不断突破大境界时,它才会揭开遮掩的面纱。
这一次沉睡足足持续了半月之久。
半月后的梅雨庭,造梦店铺。
月无涯又一次驾到,这回他是来了结上次之事的,眉眼低垂地对叶知秋说道:“纯阳尊者承认舒鸳是他所杀,他只不过想探查宝兽幕后所属,先前并不知第一宫与尔等的合作,唐突冒犯,现今他已知晓,会就此打住。”
“我等?纯阳尊者知道是我等谋划了?”叶知秋皱眉道。
月无涯怎会在这种事上出纰漏,耐心解释道:“太玄尊者对他的说辞,是第一宫与风雅尊者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在他的观念里,宝兽实则还是归第一宫所有,所以才就此罢休。”
“呵呵,就此罢休,你信吗?”叶知秋冷笑一声,问道。
纯阳尊者的身份,天机院知道一些,所以叶知秋不会认为此事就那么简单,无非是太玄尊者找上了纯阳尊者,后者发现事情败露,才被迫收手。
月无涯暗藏锋芒,无视了叶知秋的咄咄逼人,淡淡回应道:“信不信,重要吗?等天机院何时想发难了,再来纠结这种无谓的问题吧!”
闻言,叶知秋深深看了月无涯一眼,陡然一笑,佩服道:“也是。第一宫有无涯尊者坐镇,还需天机院操心什么?我相信一切忧患都会被尊者扼杀在摇篮中。”
一旁,何刺韵撑着美艳的螓首,完全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明明说的字她都识得,为什么组合在一起,她就有点听不懂了呢?
不过,何刺韵从女人的第六感出发,能察觉出圣子和第一宫宫主之间仍有一层很深的隔阂,言语总是针锋相对,或者说,圣子一直有意和无涯尊者保持着距离,不像平常插科打诨那般,说些幽默的话,嬉笑着拉近彼此。
月无涯本来就是来传句话,宣告着宝兽事件暂告一段落,哪怕纯阳尊者还想有什么小动作,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发作,不过犹豫再三,月无涯还是问道:“你最近收购那么多光明石干嘛?”
叶知秋在第一宫的地界里收购光明石,根本瞒不过月无涯的耳目,但月无涯实在不懂,这种品阶难定、又略显鸡肋的石矿你囤积那么多作甚?
收集癖?
“哦。最近会出一趟玄门,祖楼影四人我也会带走。”叶知秋也不屑隐瞒,老老实实道。
“嗯?”月无涯瞬间洞悉了一点什么,双眼眯起,“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苏贤的意思?”
“这重要吗?”叶知秋不解道。
月无涯神情肃穆,眸光锐利,一字一顿道:“很重要。”
叶知秋:???
为什么很重要?
“只要你告诉我,我帮你将北域的光明石扫荡一空。”月无涯郑重承诺道。
“苏贤的意思!”
这还需要想?叶知秋果断把苏贤给卖了。
闻言,月无涯的神色阴晴不定,有一种抓到了耗子的感觉,可这种感觉令他感到很恶心。
尼玛!
苏贤远在玄门外,叶知秋是如何得知苏贤的意思,要将祖楼影等人一同带走的?
要知道,苏贤之前的安排,明明是让四人驻扎在第一宫,谋求发展,可如今叶知秋的行动,明显是临时起意!
两人有神念珠?
不是没这个可能,但月无涯就特么想知道,远在中洲、数亿万里之外的月锦瑟,是怎么和苏贤有联系的?
有联系一事,月无涯还是通过上次与叶知秋的交谈猜测出来的,月锦瑟要回北域寻找第六妖兽,叶知秋又暧昧地暗示是苏贤的锅,种种现象结合在一起,不就明摆着苏贤能联络上月锦瑟吗?
自己女儿哪来的神念珠啊?!
这更不可能是阵衍院那座大阵的功劳了,天机院也没那么多资源烧啊。
今日,透过这个细小的状况,月无涯终于印证了一点:苏贤有一种手段,能无视距离地沟通人。
这等经天纬地的手段源自何处,还用得着想吗?
这些都不是关键,苏贤有这种手段月无涯只是略微觉得有点震撼罢了,但特么这货居然用这种手段来拐骗自己的女儿?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这才是月无涯心情抑郁的源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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