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小半刻,柳福儿实在坚持不住了。
她悄悄跟孟大打了个招呼,便退出路旁,打算处理下伤口。
不想王二悄没声的冒出来,道:“大郎,那车什么时候能坏?”
柳福儿正在脱袜子,听到他声音就在耳边,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你急什么,”她机警的将脱改为捻,硬把黏住皮肉的布丝扯开,“这才走多久?那车看着普通,可是它的轴承和车轮都比咱们粮车上的宽,一看就是经过特别加固的。我估计,起码还得再两个时辰才能彻底坏了。”
王二哦了声,老实了。
柳福儿揉了揉发麻的头皮,准备起身,不防看到他利落的解开腰带。
她往后一闪,戒备的问:“你想干什么?”
“撒尿啊,”王二答着,手里动作不停。
眼见他就要扯开腰带,柳福儿一下子蹦得老远。
王二扭过头,诧异看她。
柳福儿察觉自己反应过头,便皱着眉头,厌恶的道:“撒尿不去远点,溅我身上,看我能饶你。”
王二呵呵笑的别过身,转去另一边。
柳福儿也背过去,等听到淅沥的水声停了,便催道:“快着些,车队都走远了。”
“来了,”王二提着裤子,一溜小跑的过来。
柳福儿目不斜视的带着他,往前追撵。
没多会儿,两人来到车边,孟大呵呵笑扔了两张胡饼过来。
“前头发话了,说要歇过午时再走。”
柳福儿把胡饼掰成两半,一半拿在手里吃,一半照旧藏了起来。
队伍里的人都三三两两的下去官道两旁,或解手,或找个舒服的地方歇歇。
柳福儿绕着车队转悠一圈,见有人正在修车轴,不由动了动眉梢。
又趁旁人没有注意,赶紧回到自己押送的车边,靠着车轮子坐在阴影下。
王二巴巴凑到她跟前,也不说话,坐下来就抱着张胡饼生啃。
另一边,孟三也不甘示弱,赶忙抢占另一边。
柳福儿正在跟胡饼展开艰难的拉锯战,他这么一撞,饼瞬间呈抛物线状落在两步开外。
孟三一呆,眨巴不大的眼睛,小心的扭过脸,正好对上柳福儿凶狠目光。
“给,”他赔笑的把手里胡饼塞过去,手脚并用的闪去外面,把胡饼捡回来。
又小心的坐在柳福儿身边,随便怕打两下就张嘴一啃,轻松咬下个豁口。
柳福儿咧了下嘴,真心钦佩他牙好,胃口也好。
吃过午饭,柳福儿抓紧时间假寐。
王二跑出去溜了一圈回来,道:“大郎,这下可坏了。”
柳福儿才刚迷糊着,闻言便睁开眼问:“什么坏了?”
王二道:“我刚才去看了,那些人把车辕都换了。这可怎么办?”
“那就走呗。”
柳福儿重又闭上眼,提点道:“这招啊,不能老用,那些人精着呢。”
王二见她没有出头的意思,泄气委顿了。
柳福儿笑着拍拍他,道:“这路还长,保不齐的就有什么意外,到时说不定还是咱们的机会呢。”
“怎么说?”王二重又精神振作。
柳福儿微翘眼皮,道:“他们这两天,一路的急赶,你没觉得不对劲?”
王二纠着眉头想了想,眼睛一亮,道:“他们赶时间。”
柳福儿又道:“徐家在淮南赫赫有名,家里护卫成群。既然着急,为何不把自己人派来,一路疾行着回去?”
这回王二想不出来了,他老实的摇头。
柳福儿呵呵笑着,就是不肯揭开谜底。
王二耐性全失,扯着她道:“大郎,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孟三听了两人说话,探了脑袋来听。
柳福儿笑道:“我猜,大抵是徐家把人都派去别处,他们腾不出手,可又想把粮快些运回去,所以才以利诱着咱们这些杂鱼烂虾,弄了个表面功夫。”
“可他们这表面功夫是要给谁看呢?”
柳福儿再次循序善诱。
王二摇头。
“给贼匪呗,”孟三偷眼瞄了瞄周围,凑到两人跟前,小声的道:“我听说东桓那边,有个盐户带头闹事,搅得那边大乱呢,东桓可就离淮南不远呢。”
“真的,”柳福儿来了精神,这是妥妥的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前奏啊。
“那后来呢?”
孟三摇头,“我是卖粮的时候听人说得,别的就不知道了。”
柳福儿咂了下嘴,暗道也是。
孟家父子都是卖力气的庄稼汉,能记住两句,多半也是当新鲜事听的。
至于这只车队,想来徐家是把兵力都用在防备盐户上头,所以才没人手运粮。
柳福儿看看明朗湛蓝的天际,忍了骂娘的冲动。
她碰了碰孟三和王二,低声道:“待会儿赶路,都把车赶去中间,千万别落下,也别冲去前边,知不知道?”
两人见她脸色凝重,都赶忙点头。
孟三迟疑道:“大郎啊,那伙贼人不会跑来这边吧?”
“你们听我的就是了,”柳馥儿道。
那些人会不会来,她不确定。
但古来造反闹事,头一个蔓延的就是流离失所,饿得眼睛都绿了的饥民。
当然,匪患也同样泛滥。
好在,徐家护卫装备精良,或许功夫也不错,可惜他们只会护粮,未必会管他们这些小卒子,凡事还是多想些才好。
歇过阳光最烈的时候,众人再度上路。
孟三和王二都依柳福儿所言,趁着旁人没留意,硬是把车塞去队伍中间。
孟三心里吊着,行走时,总喜欢左右四顾。
结果引来孟大的怒斥。
柳福儿就跟这个鲁直的少年道:“要是瞧着不对,你就把车一卸,躲去车底就是,保管不会有事。”
孟三被瞧出心思,不好意思的挠头。
柳福儿笑笑,遥望前面影影绰绰的密林。
走在末尾的护卫打马向前,柳福儿侧开头,避过扬起的尘沙。
看来护卫们也都警觉了。
车队缓缓往密林中间劈开的小路行进。
柳福儿望着愈发深密的树林,精神紧绷。
终于前面传来一声大喝,接着有无数个人呼喝着从密林里冒出。
车队猛地一滞,紧接着便是一阵马嘶车摇的骚乱。
车夫吆喝着想把骡子安抚下来,其他人都缩着脑袋,蹲在地上,恨不能变成地上的一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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