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有些流里流气的半秃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甚至连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他的身子一下子变得笔挺起来,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锋芒毕露:“干活了!”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片刻之前还显得松松散散的几个民警都直接将牌往桌上一扔,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刘队,交给咱们了!”
小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上去直接扶住了惊惶未定的女司机,易弱水也放下手提箱准备看场好戏。
不管是哪个火车站的出租管理处,他们主要的任务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登记每一辆将要出城跑长途的出租车。
虽然这只是一种最原始的制度,甚至会给司机增添了不少麻烦,很少有出租车司机认为这是多此一举。
易弱水隐约记得,某张报纸的一则报道说这种看起来极其原始的登记制度,却比gps定位还要有效,在实行之后出租车司机遇害的案例立即成倍减少,许多倒霉的罪犯也会在出租管理处自投罗网,看来今天又有一条大鱼撞上来了。
正是这样的好事,才让这些流里流气的民警一下子充满了干劲,半秃的刘队已经抄起了一条警棍死死盯紧了停在管理站门口的那辆出租车,随时都准备冲出去.
不过在那里之前,他首先准备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出什么事了?”
女司机还有些惊惶未定,长长地喘着气,呼吸越来越重,小竹赶紧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姐,您别急,您慢慢说!”
女人安慰起女人来显然更有效果一些,女司机终于缓过气来:“刚才我在星州公园载了两个色迷迷的客人,他们说是要去省城……”
女司机的声音还是有些急切,她慌里慌张地说道:“他们急得很,问我到省城之间有没有高速,能不能快点到,我说没有高速,一定得要四个半小时,而且还要让我顺路搭个客才行!”
“他们宁可多给我四百块包车,也不愿意我顺路搭个客人!”女司机很快就说到关键点上了:“我当时也答应了,然后就往你们这边开过来登记了,结果他们一听说跑长途要登记就急了……”
易弱水这个外行人都听出这两个客人有点不对劲,九六年四百块可不是什么小数字,再怎么急着去省城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可这两位宁可多花上四百块包车,也不愿意让司机顺路搭个便客,这其中肯定大有玄机。
刘队早已经明白过来:“他们急什么?”
“他们说登记个鸟,然后就说赶时间,只要不登记,就多给我一百块!”女司机倒是明白事情轻重缓急:“我说不差这五分钟,他们就直接加到两百块,最后还加到五百块!”
易弱水越发觉得这是一条大鱼,落到刘队他们手里肯定榨出几斤几两油水来,哪有为了出城不登记就愿意多花五百块,这可不是什么小钱。
这两位即使不是两个有油水的逃犯,也是准备对漂亮的女司机劫财劫色。
“我的命可不止五百块!”女司机有些得意地说道:“谁坐我的车都得登记!趁他们不认识路,我一溜烟就把车开过来,然后赶紧拔了钥匙就到你们这报案了!”
对于女司机的机智应对,易弱水不由暗暗叫好,虽然五百块可是一个大数目,可也得有命去花才行,报警是最明智的选择,这两个乘客的嫌疑实在太重了。
只是易弱水刚在心底夸到这女司机突然一声尖叫了起来:“钥匙呢?该死,我忘记拔钥匙,车上空调也没关……警察同志,你们得快点啊!”
刘队已经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知道这肯定是一条大鱼,他握紧警棍,干脆利落地喝了一声:“咱们上!”
说话间,他已经带着四个民警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出去,直接就围住了还停在管理处门口的出租车。
别看他们刚才松松散散,关键时刻可是个个冲锋在前,一个能顶三个用,特别是带队的刘队,隐隐有几分军人风范锐气十足。
看到刘队顺手拔下钥匙后又开始用力拍着后车窗,一头卷发的漂亮女司机也终于变得轻松起来,她朝着小竹说道:“也不知道警察同志这么大力气,会不会把我的车玻璃拍碎了!这位同学,谢谢你啊,以后坐出租的话,我给你们打折!”
刘队毫不客气地和其它四个民警用力拍着车窗车门大声吼道:“出来,公安,公安,跟我们走一趟!快出来!”
车门打开了,两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直接就被刘队他们往出租处管理处里推,这两个男子一边跟刘队他们相互推扯一边嘴里还用三湘口声嚷嚷着:“怎么了?我们可没犯什么事!”
这本来是一出好戏,易弱水却总觉得这三湘口音里带着些过于阴鹜的味道,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年与几个三湘人的那场恶战总觉得心有余悸,所以随手把两个手提箱往墙边一推,又把旅行包放在上面,最后还握紧拳头朝着小竹说道:“小竹,到我后面来!”
“好!”亭亭玉立的小竹地拖着女司机把自己身形藏到了易弱水的身后:“易弱水同学,没事了!现在有警察叔叔在!”
可易弱水还是有几分心有余悸的感觉。
三湘民风剽悍,易弱水刚刚毕业出来的时候,曾经替红桃k干过一段时间业务员。
那个时侯他与几个同事没日没夜都忙着贴广告涂标语,为了鼓励员工们的积极性,业务经理还许诺了一辆自行车的好处。
为了这辆自行车,易弱水可是同三株的一群三湘员工扛上了,总是相互贴掉对方的广告,到了最后直接抄家伙上了,易弱水最后几乎被对方打得半死,差点几个月都抬不起头来。
虽然这副身体已经没有当时留下的伤痕,但是易弱水仍然对三湘人的好勇斗狠印象深刻:“这两个人不简单!”
这两个嫌犯身材虽然不算特别高大,但着实壮实得很,面容阴狠,一看就不是善类,跟刘队他们照样敢推推扯扯,胸前各自挂了一个日字型的公文包,搂得紧紧,碰都不让刘队他们碰。
把他们拎进办公室的刘队却是轻枪起来,他在公文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把身份证拿出来,查身份证,有身份证吗?”
左边那个刀疤脸虽然还在推扯却不由笑了笑:“公安同志,出门在外做生意,能不带身份证吗!您瞧!现在没身份证可没法做生意啊!”
另一个黑脸也总算是挤出点笑容来:“公安同志,这是我的身份证!”
递过身份证后他终于从两个民警的包夹中挤了出来,贴着墙角靠着墙擦起汗来,但还是死死搂住身前的公文包,看到他没有彻底脱离掌控,刘队直接对着日光灯检查起身份证。
两个匪气很重的民警走过来靠在刘队身边,点了烟坐直接坐到了办公桌上,一面用眼神帮刘队盯住刀疤脸与黑脸,还有一个民警负责堵住门口防止他们跑出去。
在他们眼中这一切已经万无一失了,而刘队直接报出了他们的名字:“你是独孤无敌?”
“对,我是独孤无敌!”
“你是沈木风?”
“我就是沈木风!”
至少不是街边找人用三十块制作的假证,身份证上的头象与真人似乎也对得上,但刘队还是觉得这两个名字有些诡秘。
易弱水也知道刘队不可能放过这么两个问题多多的嫌疑犯,他也觉得这两个人多半是两个油水多多的流窜犯,放在刘队手里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一听到这两个诡秘的名字他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刀疤脸与黑脸身上,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他咬了咬自己嘴唇才反应过来,轻声朝着身后的小竹问道:“小竹同学,可别乱动啊!今天是几号?”
小竹十分迷惑地说道:“今天八号啊,怎么了?”
“八月八日?”
“你没记错啊,今天是八月八日。”
小竹没明白易弱水为什么追问这个日期,可是易弱水却已经是手脚发软。
今天是一九九六年八月八日。
星州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八八枪案就发生在今天,就发生在星州火车西站出口西侧的出租管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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