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再醒过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意识回归,痛觉也跟着强烈起来,他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像个粽子。
运气不错。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反应。
不,和运气无关。
手上传来的温度告诉他,他能挺过这一关,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爱。
……
直到被李振海砍翻在地,事情都在李源的预料之内。
是的,无论是用言语相激,还是刺伤李振海的那一刀,都是他计划好的,就是为了彻底摧毁李振海的理智。
李振海终究是人,不是野兽,只是激怒他没有用,只有让他失去理智,他才会拿刀去砍自己儿子。
李源等的就是那一刀。
夫妻间的家暴不足以让法院作出离婚判决,对孩子施暴就不同了,毕竟李源除了是李振海的儿子,还有另一重身份他是个未成年人。
有了身上的伤作为直接证据,再加上自己的口供,就算李振海再怎么狡辩,也不会有哪个法官支持他吧。
计划很完美,李源甚至在刀砍下来的时候及时调整好了身体角度,避免造成致命伤害。
然而再完美的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李源高估了李振海的自控力,以至于被砍倒在地后,被不肯罢休的李振海追着一阵狂砍。要不是他见势不对跑得快,再加上警察恰好及时赶到,他的小命怕是早就报销了。
……
印象中被砍了几刀?五刀还是六刀?
李源记不清了,事情到这一步,多一刀少一刀也没什么差别,原本他还担心伤的太轻,准备趁人不注意自己割几刀,现在全省下了。
想到这里,李源微微叹了口气。
警察不会“恰好及时”赶到,肯定是李秀兰报的警。
……
事情正如李源所想。
儿子出门后,李秀兰想着儿子劝她离婚的话,越想越不对劲,儿子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
李秀兰想象不到儿子是重生者,猜测他是多年压抑之下性情发生了变化,越想越担心,连忙出门去找。
周围楼有好几家利用住在一楼的便利条件开小卖铺,李秀兰挨个去问,都说没见到李源,骑着车子逢人就问,正好碰上古龙,听他说李源去找古梁河,心里更慌了。
李秀兰不知道李源要干什么,但肯定不是喊他爸回家吃饭,她怕儿子挨打,急忙往管子站赶。骑到半路,碰到一个刚下班的民警,焦急万分的李秀兰求他帮忙,民警爽快答应下来。
民警没骑车,李秀兰把车子给他叫他快去,自己则跟在后面跑。
这就是民警恰好及时赶到的原因。
……
都说母子连心,李源心有所念,李秀兰就醒了。
“儿子,你醒啦!”
“妈……”
李源看着李秀兰红肿的双眼和脸上干涸的泪痕,心中无比愧疚,心想刚发誓不再让她流泪,结果就食言了。
看着李秀兰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源主动说道:“妈,我渴了。”
“啊,好!”
李秀兰猛地站起身,从床头柜上端起一杯水,尝了一下冷暖,又拎起
暖瓶续了点热水,半蹲在床边,拿勺子要喂李源。
“不用,我自己来。”
李源想要坐起身,牵动背部伤处,疼的眼眉直跳。
“乖,躺好,听妈的话!”李秀兰命令道。
“嗯。”
李源不再逞强,一勺一勺慢慢喝着。
水温刚刚好,不冷不热;甜甜的,是槐花蜜的味道。
喝了小半杯,李源说不喝了。
李秀兰放下杯子,坐在床边,重新握住李源的手,仿佛只要松开,儿子就会离他而去。
……
房间里满是忧伤。
李源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想了想,问道:“妈,有镜子吗?”
“你要镜子干什么?”
李秀兰感到奇怪,她迫于生活压力,平时无暇顾及外表,别说随身带个镜子,照镜子的次数都很少。
“我得看看破相没有,万一毁容了,将来找不到媳妇就惨了。”李源故作担心的说。
李秀兰有点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安慰道:“真找不到媳妇,妈养着你。”
“不会真毁容了吧?”
看着他夸张的表情,李秀兰终于忍不住了,面带笑意的说道:“好啦,放心吧,你的脸没事,还和以前一样帅。”
“那我就放心了。”李源如释重负的说道。
“好了,别装了,妈没生你气。”
“妈……”
“嗯?”
“心里好受点了吗?”
儿子的一句话,让李秀兰的鼻子一酸,这才明白儿子不是怕挨骂,而是在哄自己开心。
“妈不难过,妈高兴呢。”李秀兰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李源的脸,泪中带笑:“我家圆圆终于长大了。”
“妈……”
“嗯?”
“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叫我小名?”
李源一脸纠结,这回可不是装出来的。
李秀兰笑道:“圆圆怎么啦?你刚生下来那会儿白白胖胖的,像个大汤圆,比现在可爱多了……你姥姥问我,想好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吗?我说就叫圆圆。”
“等等,”李源打断她,说道:“我这是水源的源,和汤圆的圆不是一个字啊。”
“填写出生证明的时候,你爸想不起来‘圆’字怎么写,就让医生帮着写……”
李秀兰越说声音越小,忐忑不安的看着李源,暗暗自责,怎么又提起那个人了。
“他怎么样了?”李源问道。
李秀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李振海,见李源表情如常,说道:“派出所里关着呢。”
提起李振海,李秀兰恨得咬牙切齿。等她赶到的时候,李振海早就跑了,小周那个民警当时也顾不得追他,到晚上八点多,李秀兰才从小周口中知道人已经抓住了。
李秀兰不想去见李振海,见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次的事情经过她也听人说了,但她不认为儿子有错,反倒是李振海的所作所为彻底让她死了心。
死心了,也想通了。
“儿子,妈想通了,妈决定跟他离婚。”
……
李秀兰终于做出了离婚决定,李源的目的达到了,却
没有太多喜悦。
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享受胜利,因为他的手段并不光彩,甚至称得上卑鄙。
即便如此,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会这么做,毕竟爱有亲疏远近,而世间又哪来的那么多两全其美。
……
李源住院后,李秀兰每天除了回家做饭,就是在医院里陪护,晚上也不肯离开。
李源看到她日渐憔悴,心中不忍,才住了四天就闹着要出院。李秀兰拗不过他,只好去办出院手续,结果手续刚办完,李源却发起高烧。
这下不管李源说什么,李秀兰都不听了,坚持要他在医院把伤彻底养好。李源无奈之下只好转变策略,好说歹说,终于让她放弃了夜间陪护。
说起发烧这事,李源唯有感慨造化弄人。他之所以买把新刀,一来是因为这年岁新买的刀刀口钝,挨上不容易要命,二来也是因为新刀不容易导致创口感染。然而他千算万算,却忘了自己从垃圾箱捡报纸裹刀这件事那报纸上的细菌可真不少……
总之,这就叫报应吧。
……
李源最后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才出院,创口基本愈合,线都拆了,除了不能剧烈运动,身体已无大碍。
年轻的身体恢复力就是强,换做三十多岁那具被烟酒掏空的身体,怕是几个月都缓不过来。
警察来了两次,一次是找他录口供,李源有一说一,没有隐瞒,也没有掺沙子;第二次来是找李秀兰,在走廊里说了一会儿,李源隔着墙隐约听到“故意伤害”之类的字眼,心想李振海怕是免不了牢狱之灾。
这事李源没问,李秀兰也没提。
李源虽然心中有愧,但是不会开口帮李振海减刑,在他看来,李振海不劳而获的毛病,就该交给劳动管教,长远来看未尝不是好事。
……
学生出了事,学校也不能毫无表示。
李源住院第三天,杨老太太就来了,拎着一网兜水果,说代表学校来看他。杨老太太话不多,就是一个劲盯着人看,丝毫不掩饰心里的好奇。李源心说,这小老太的八卦心理简直突破天际了。
同学也陆续来过五六个,大多赶上李秀兰在场,都很拘束,基本上进门阿姨好,坐下吃水果,没心没肺扯几句,李源再见。
唯一让李源感到高兴的是庞涛和徐晓雯也来了。
高兴程度又有不同。
庞涛显得很内疚,觉得假如自己不卖刀给李源,他就不会受伤,这让李源很欣慰,觉得这是个值得交心的朋友。
至于徐晓雯,她比杨老太太表现的还官方
首先代表全班同学来看他,然后询问伤情,然后叮嘱他好好休息,然后取出一大堆笔记、试卷,提醒他即使生病也不要落下学习。最后,她也是唯一一个没吃水果、走前还向李秀兰礼貌告辞的同学。
李秀兰表示,这个女孩很好。
李源心想,不好的话,你儿子会看上她?
又想,给我这么多卷子,我怎么能休息的好?
……
总之,经过半个月的静养,李源出院了。
出院的时候,天很蓝,风也很暖,轻柔的风吹进心里,云开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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