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战国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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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污在清水中点点退去,露出玉色的肌肤。
她是谁?
人前,她是飞花楼的伙房粗使丫头小七;人后,她是名震九州的天下第一刺客柳不恕。这两个名字发展成诨号,敬她一声“柳七爷”,她便高兴,恨道一声“柳鹞子”,她也不恼。
柳,是跟着飞花楼鸨母柳明凤的姓氏,然而,却几乎没人知道她的本名:青离。
青离,紫迷,是遭逢家变前她们姐妹的名字。
家变那天,母亲口吐鲜血呼号:不恕!不怜!从此,她便认定这应是她们日后的称号。
想谁死去,只要把那人的名字与至少五千两的银票封入黑色信封交与她,三月之内,那人自会从这世上消失。
自然,柳明凤从中获利甚丰,就是江湖上传的,别家青楼做肉生意,她家兼做血生意……
不过,柳青离倒不甚在乎妈妈抽走多少,若不是妈妈敢发天下之奇想,精心培育,她也做不到这天下第一刺客之位,何况,还有那善良而懦弱的姐姐要照顾。
青离擦过脸,扶正朝天冠,舒一舒云纹锦衣,拿过一把指甲挫笑岑岑地修指甲。她生得娇小纤细,汉白玉般的肌肤,红玛瑙似的嘴唇,黑耀石造就的眼瞳,一头青丝,两弯峨眉,都活像山水画中的黛墨画成,唯平视时,那乌珠下缘略略离开眼眶,有些相学上所说的“三白”之相,将所有温柔甜美都一笔抹煞,但与其说这一点是白璧微瑕,却还不如说带给她一种另类的美:冷傲绝艳,令人一见难忘。
珠帘微动,“进来吧。”她头也不回地说。
倩影闪入,是叶如眉。
“不惜银子,只要做得干净,符合你的要求吧。”青离斜眼看看如眉,问。
“妙绝,妙绝,只是连我也瞒过了,那飞燕是怎么死的?”如眉抚掌大笑,道。
“桌上有玫瑰核桃糕,你最喜的,何不尝尝?”出乎意料地,青离完全没搭茬,反说了这样一句。
“谢妹妹美意,我一时不饿,还请妹妹留着自用。”
“没毒,放心,给一个人的钱,难道要我杀两个人不成?”青离自丢了一片入口。
“如眉岂敢如此猜测妹妹,只是……”如眉慌忙辩解道。
“只是那楚玉极爱细腰,怕多吃发胖对不对?”青离语气依旧淡定,但直视他人时,眼神有如鬼魅。
“你,你怎知道,难,难道……楚公子也知道你?”如眉脸色一下大变,许多念头一下涌入脑海,不消说柳青离也是个美人坯子,好容易扳倒一个施飞燕,难道这刺客反要插一脚,阻住她嫁入荆南王府的春风之路么?
“别想歪了。”柳青离缓缓站起身来,吃吃笑着,向空击了两下掌。
屏风后转出一人,低眉顺眼,道:“七爷真乃旷世鬼才,没堵了人口砍了人手,竟能让人活活把自己饿死。老相好死了,贪太爷必然发狠来查,现在别说查不出,就是查出了,也奈何不得我们。”
这温软而有磁性的声音十分熟悉,令叶如眉瞠目结舌,如五雷轰顶,不是楚玉,却是谁?
“现在知道飞燕怎么死的了么?”青离转向叶如眉。
“之前我还不信这样能保她必死,七爷果然神机妙算。”楚玉一脸谄媚。
“君不闻‘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者’?君不闻仲达论孔明‘食少事繁,岂能久乎’?况飞燕本羸弱女子,因那楚玉作出深爱楚腰之状,为博周郎一顾,连日绝粒,腰肢渐小,心痛频频,能撑过今朝,挺不过明日,挨过明日,岂能保三月乎?”青离眼中流露出半分得意,却又有几处悲凉。
“你到底是什么人?”如眉发疯一样冲上前,抓住楚玉的衣领吼道。
“他?是三省外梨雨院的‘玉兔’儿,我挑了三日挑中,花了二千两才租出来这些时日,命他在你们面前演戏。”青离浅浅笑道,又转向楚玉,目光陡然变得冷峻如阎罗,“若走了半点风声,仔细你项上人头。”唬得那楚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鸡啄米般叩头,口称“不敢”。
“‘玉兔儿’,怪不得好个风流人物,原来是个‘玉兔儿’……”如眉跌坐在地,表情不知是哭是笑,只喃喃个不停。
青离嘴角微微扯动了下,打起帘子,转身向外去了,转瞬就被蜂拥而上的暗夜淹没。
春城,何处,不飞花
飞燕的葬礼,如眉出人意料地出现了。
她轻吟了四句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年葬我,知道是谁?而后扑地恸哭。
据熟悉她的人说,似乎是真的从来没见她这样伤心过……
(二章楚王解迷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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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玉兔”的说法取自《红楼》,在古代,多是提供同性服务的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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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ps,有读者提出青离为什么不杀掉楚玉和不离开飞花楼的问题,这个……青离的心态是复杂的……在后面会逐渐交待,可参看红粉化灰夜夜哭与却望并州是故乡两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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