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珍起大早去市里(顺城县升地级市)。村委会研究决定,明年再上个大项目。在东山下坡建个建筑工程模板、扣件厂。当前全国基建工程突飞猛进,各式建筑工程队、公司如雨后春笋,急需建筑用铁制多用途模板、铁管脚手架用连接紧固件。铁制模板一般照图纸放样剪、切、铆、焊即可。扣件是玛钢铸件。玛钢不是钢,是白口铁经过高温回火而成。在这高温回火的技术上,一般人不易掌握。所以,浇铸玛钢扣件技术含量较高。文革时矿山机械厂有一名八级钳工,在生产中发生了责任事故,被逮扑入狱。他在监狱里专门生产玛钢铸件。他掌握温控经验丰富,技术精湛。刑满释放后,生活无着落。何云良为他平反落实政策,但关于待遇问题难以落实。
李明珍知道此事后,马上去找何云良,愿以优厚待遇招聘这位技术工人。因此二人当场拍板敲定:三天后聘这位技术工人去湾道山操办建厂。李明珍谈完工作就坐班车回皇台镇。
刚下汽车,就见李菊儿迎面跑来。她把电话内容一说,李明珍那颗心如同要飞出胸腔。急忙跑回家,把大壮回来的消息告诉婶婶。晚上又给桑洲妹妹挂电话,终于和儿子通了话。李明珍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李菊儿开着村委会那辆吉普车去接站,谁知娘儿仨高兴而去,扫兴而归。正在忐忑不安之时,市公安局缉毒队长开车找来,李明珍当时从头凉到脚跟,就怕大壮惹了大祸。缉毒队长从头一一细说之后,原来是发生一场误会。
缉毒队长说:“李老师放心,大壮兄弟人好,功夫好,我们太佩服他了。所以我们就大胆做了主,让他先在拘留所住几日。一来也好稳定那栽赃陷害人的主谋者,二来趁此时调查侦破这起栽赃案。据我们分析,当时主谋者交给栽赃嫌疑人的肯定是毒品。后来,这个嫌疑人良心发现,偷梁换柱,把毒品调包。为什么要栽赃陷害大壮兄弟?这里一定大有文章!所以,今日我特地上门给李老师赔罪来了。”
李明珍说:“你们工作认真,我没别的话说,我只表示支持你们的工作。当然,我儿从小就离开我,我希望他不受罪就行了。”
缉毒队长说:“李老师,我知道您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保证不能让大壮兄弟受一丁点罪!”
李明珍听到这话,“噗哧”一声笑了说:“你可真会说。我相信你们就是!”
缉毒队长高兴地开车走了。
婶婶说:“看看,那天打斗的就是咱大壮!他们陷害咱大壮,大壮哪能服?”
菊儿想想那天的情景说:“俺哥果然是好样的,那么一伙人,他没半点惧怕,真是好功夫哇!”
李明珍说:“别夸他了,咱们商量一下,这件事告不告诉北京?”
婶婶说:“这么大的事,哪能不告诉周玉两口子?”
菊儿只是低头不语,李明珍知道菊儿心里想什么,就问:“菊儿,你说呢?”
菊儿莞尔一笑,说:“娘,你和奶奶作主吧!”
第二天一大早,李明珍去皇台镇买菜,等镇邮政所开门,早早挂上长途电话。先给周玉打了长途,又给妹妹李明珠打,恰巧妹夫吕志安接了电话。他说大壮已给他打了电话,他正设法查找实施栽赃的女嫌疑人。
那天吕志安接到大壮电话,断定和大壮同一座位的女人就是嫌疑人。这个女人原本无害大壮之心,只是受人指使。所以决定去火车站派出所,找当天值班民警了解情况。那天当班民警他认识,叫王泉,平时叫他“小泉子”。赶到派出所时,“小泉子”去南货场勘察现场刚刚回来。
小泉子一见吕志安说:“老局长有事?”吕志安把事情一说。
小泉子说:“那天夜里,咱这儿飘几点冷子,半夜上下车人少。我当值,看见有那一男一女上车。男的外号叫‘瓦瓢’,几年前在市面上、火车站聚众斗殴,遭到咱们处理,后来又打伤人案,被判三年徒刑。刑满释放后,在‘陈氏公司’当保镖。那女同志是我老乡,还是同学,名叫齐亚茹。当时我还怀疑,他俩怎么走到一起啦?我还和我这个同学说了两句话。”
小泉子把人名住址写好交给吕志安。
小泉子问吕志安说:“老局长,你想破这个案?你这么大岁数,腿脚又不利落,还是交给年轻人干吧!”
吕志安说:“不怕,我很快会找来帮手。咱先搞准了,再交给他们办案。”
回家后,李明珠说:“你一个人去不方便,我在家照顾咱娘,又离不开。你最好把情况如实告诉大壮‘父母’,把外甥媳妇叫过来,帮你调查。她和女人打交道方便。”
吕志安早有去“忠君山”认父、拜访田家之意。就怕娘不同意。他就把自己想法告诉老娘。
老太太说:“儿啦,知道你爹没死,还知道在哪儿,就知足了。他一辈子清心寡欲,不会再认你这个儿子。”老娘说完撩起衣襟揉着眼睛。
吕志安说:“娘,认不认我也得去看看俺爹,见见面就心满意足了。我快去快回还不行吗?”
老太太两眼盯着屋外,口里叨念:“那大壮孙子多灾多难呦,咳,他应该是咱吕家后。啧啧,怎么就当了周家、李家人了?”嘴里就是不说同意吕志安去还是不去。吕志安知道,老娘苦等了一辈子,到如今已到风烛残年,难道不想见“爹”么?
吕志安说:“娘你不说话,就表示同意了。我快去三天,慢去四天打来回!”
老娘只是说:“把孙儿媳妇叫过来才好哩!……”
吕志安来到亮甲营找到田家。将大壮一路之事细说一遍,乐得田家老少喜泪纵流。正吃晚饭,吕方晃晃悠悠来到房内。田景春指着吕方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看这汉子是何人?”
吕方看了吕志安一眼说:“我徒孙一去一个多月了吧?至今没见音讯,不知发生何事?但我敢说,徒孙一路虽有坎坷,但无大灾大难。我心中坦然。你问我此人他是何人?我从不认识,如何猜得到?”
吕志安泪眼看着吕方,一声悲呛倒地抱住吕方双腿说:“爹呀,可把儿想死了!我就是你的双生儿吕老二吕志安啊!”
吕方心里一惊,疑疑惑惑地说:“施主自重,老衲乃出家和尚,哪里来的老大、老二?”
吕志安情绪安定下来,就把吕方在段集镇和侯天梅成亲之事和盘端出来。
吕方这才扶起吕志安说:“老衲当年愧对你母,她一生为吕家含辛茹苦,老衲思想起来一生愧疚。怎奈老衲六根除尽,早已不念俗家之事了。”吕志安见吕方不答应,便长跪不起。
田景春在一旁数落说:“我说你老和尚,也没有个人情味儿!现在你是和尚,当初成亲时你是和尚么?你造了孽,拍拍身子扭头不认帐,你也太绝情了!孩子大老远来认你,你还腆着脸装大头蒜,太不仗义了吧!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死抱萝卜当大树!你就不能做个两栖和尚?孩子,别起来,什么时候和尚认你这个儿子,你就喊声爹,他大声答应,你再起身!”
田家老少为吕志安说情,吕方架不住规劝,想想世道,也罢,这才咬咬牙,叫声“志安儿”,爷儿俩抱在一起痛哭失声。接着,田景春摆上了碗筷,吕方和田景春正座,吕志安和田齐分列两旁,算吃了顿团圆饭。
吕方这晚没回寺,爷儿俩睡在小东屋,拉了半宿磕。吕方答应,在适当时候,去桑洲或顺城看看亲人。
第二天早晨,亮甲营有去桑洲拉货汽车,田齐把吕志安送上顺路汽车,又去村委会挂了长途,让田秀秀请假去桑洲。田秀秀接到父亲电话,和学校请了年休假,马上去火车站坐车,下午四点赶到桑洲。吕志安和李明珠正在车站出站口举着接站牌接她。
老太太一见田秀秀如同见了家人,把压箱底的老古董都拿出来。有一对玉石手镯,说是老娘给她留下的,非要送给田秀秀戴。又翻出几块大洋钱,说这是老辈子人花的钱,也要给秀秀。一会儿又拿出一袋香味的荷包,说这就是当年给你爷爷的定情物。秀秀已经知道了姨父和“和尚爷爷”的父子关系。看这些老古董只是笑,对老太太说:“奶奶呀,你这些古董将来可值钱了,收起来吧!”
老太太说:“我是给你的!”
秀秀说:“就算给我吧,让奶奶先保管!”
当晚,李明珠和奶奶陪田秀秀睡在一个屋里。娘儿仨一拉就拉到后半夜。困得睁不开眼了,田秀秀忽然想起一件事,对李明珠说:“姨妈呀,我在北京上学时,认识一个老太太,她和你年纪相仿,她说她们老家就是顺城县皇台镇的一个什么村,老太太的男人叫周玉。我看大壮和那个周叔叔长得特别相似!”
李明珠迷迷糊糊地说:“他不是好东西!”忽然一机灵说:“秀秀你说谁?叫什么?”
秀秀说:“叫周玉呀!”
李明珠坐起来说:“你认识他?啊?”
秀秀也惊诧起来不知所措地说:“是啊!”
李明珠忽然一笑说:“刚才姨妈说走了嘴,你知道那周玉是谁吗?他可是大壮的亲爹呀!”
田秀秀一声大喘气说:“唉呀妈呀,世界上的事,怎么这么巧哇!”
老太太已经睡着了。李明珠这才把姐姐李明珍和姐夫周玉的事说了一遍。田秀秀听着听着也就睡着了。她梦见大壮,大壮在顺城看守所内招呼她。
吕志安和田秀秀走出家门,一阵北风吹来,要变天。
吕志安说:“今日咱爷儿俩去,主要是落实一下情况。因为咱们只是代表私人,不能让人家打证明。所以调查只是了解过程。要取得证据,非得刑侦人员不可。咱们今去长途汽车站……”爷儿俩刚走出不过百米远,一辆吉普车停在跟前。从车上走下来的正是铁路民警“小泉子”。
小泉子说:“老局长,我们所长派我开车去调查,因为我跟着去,可能办案会快一些。”
吕志安说:“这可太感谢你们所长了。”
到沿河寨中学有七十里路程,用了一个小时便到了。学校老门卫说:“你们也来找齐老师?”
小泉子说:“正是!”
老门卫说:“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齐老师怎么惹到‘耗子公司’了,三番两次来人找她。我一看不像好人,所以就给挡回去了。或者通知齐老师先躲起来。今天你小泉子来了,必有要事。我实话告诉你,她正躲在她娘家后屋判期中试卷哩!”
小泉子谢过门卫,开车直奔街里,将车停在齐亚茹娘家门口。小泉子敲开大铁门,齐亚茹爱人正在院里和煤干活,瞧见小泉子。他二人是从小穿开裆裤的发小,名叫“二魁”!
二魁说:“想不到是你!如是‘耗子公司’的,我又将他们拒在门外了。”
小泉子说:“亚茹在家吗?”
二魁说:“能不在吗?正忙哩!喂,你找她也是那件事吗?”
小泉子说:“是一码事,但性质不同!”
小泉子这才打开车门,说:“老局长,二位请下车吧!”
吕志安和田秀秀下了车,和二魁握手。吕志安说:“今天可麻烦你了!”
二魁直愣愣地看着吕志安说:“我,我认识您,您是公安局长!”
吕志安说:“不,我早退二线了。”
小泉子说:“对呀,就是当年咱们桑洲市公安局长!”
二魁说:“难得局长来我家,快请局长进屋。”
吕志安出市之前买了几斤糕点和小食品,田秀秀提着进了屋门。
齐亚茹虽然正在判学生期中试卷,但两耳却一直听着外边的动静。听见有生人声音,急忙收拾试卷想躲开,见二魁已领着客人进了屋,这才放心。
二魁指着小泉子说:“这位,你不眼生吧?那二位你是不认识,但说起来你也知道。那位是咱们公安局长、吕局长。那位女同志,是老局长的亲戚。其他我就没话了。想说什么你们自己说,我也就回避了。”二魁给客人们倒上茶水,就告辞走出屋子。
小泉子说:“亚茹,老局长今日就是为了火车上那件事儿而来。”
齐亚茹说:“我先问一下,那天之事你们如何知道就是我办的?”
小泉子说:“你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常言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还有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你干了,做了,我们就可根据蛛丝马迹,最后找出原委!”
齐亚茹爽朗一笑说:“可见咱们任何时候都不能做亏心事。”齐亚茹就把此事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吕志安说:“亚茹同志,今日来,我们不是为破案而来,只是为了证实此事真伪。顺城缉毒公安来破案,希望你能如实提供材料、证据。我还想知道你将那些毒品,……”
齐亚茹说:“如果那位大兄弟遇到什么困难,就是我的责任。我与他无冤无仇,我没有害他之心。只是为了应付人家的托付。当时我暗示他,如发生什么事可找我。我当时把姓名和单位都告诉了他,不知他理解不理解我的暗示。”
田秀秀一听不是毒品,心里舒坦了一半,说:“既然这样也不会发生太大问题,那我得感谢这位大姐的好心。”
吕志安说:“那,真正的毒品放在哪里了?”
齐亚茹说:“老局长,恕我不能直说。”
小泉子说:“他们现在发疯似的找你,是不是为了这个?”
齐亚茹说:“他们派人盯着我,让我栽赃。另有人打给顺城公安匿名电话,报告大兄弟什么时间到顺城等等。就因为我一心想解救我的弟弟而上了贼船,让人家牵着鼻子走。唉,我后悔死了!”
吕志安说:“亚茹同志,顺城来人调查此事,希望你能配合。估计顺城缉毒案和桑洲有牵连,那伙人也可能早有耳闻。我提个建议看行不行,在顺城公安没来之前,为了亚茹的安全,向学校请假,暂时躲避几天。可以让秀秀做你的贴身护卫,怎么样?”
小泉子和齐亚茹都瞪起了惊奇的眼睛看田秀秀。
吕志安说:“你们别看她表面是一个瘦弱、文静的女子,她可是北京高级警官学校的武术教练。”
齐亚茹说:“先不说保卫不保卫,其实我二人一见面就从心里投缘。这么办,为了配合顺城缉毒大队破案,让秀秀妹子陪我几天。可是我们这里穷乡僻壤,吃住条件都不好,可比不了城市。”
田秀秀说:“上查三代都是农村出来的人,我自小就生长在乡村,什么苦我都不在乎。”
吕志安说:“那好,秀秀在这里陪你大姐,保护好你大姐的安全。等顺城来人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吕志安让小泉子开车回桑洲。小泉子说:“我都到家了,还能不吃午饭?”
吕志安说:“还是回家跟我去吃炸酱面吧!”
齐亚茹两口子也劝说吃过午饭再走,吕志安不依,让小泉子开车回桑洲。吕志安回到家,就给顺城缉毒大队打了电话。那边一听,非常激动,说明天下午到达。
就在这天深夜,沿河寨发生了绑架人质案。
田秀秀和齐亚茹白天平安无事。这天深夜,一下子来了四个黑面人闯进齐亚茹家中。这四人进来就将二魁打倒,架起齐亚茹就想往外走,田秀秀挺身上前,连推带搡打倒两人。开始还以为这个小女子弱不禁风,谁知打起架来生龙活虎。四个人一起对准田秀秀,秀秀连打四人。开始秀秀手脚还留情,后来一看这四人出手凶狠,秀秀也动了真招,用“滚雷掌”把四人打的趴在地下不能动。这一伙一共来八人,四人进屋,四人在院外埋伏。田秀秀和这四人对打时,那几人便把齐亚茹架走了。二魁被打伤,一时不能动弹。秀秀跑出院子去追齐亚茹,早已不见了踪影。可被秀秀打趴下的四人,被赶来助阵的乡亲们押送到乡派出所。乡亲们连夜把二魁送到县医院。田秀秀一人守在院里,照顾齐亚茹十岁的女儿。此事很快报警,县公安局和市公安局迅速成立《10。25》专案组。经突审,被田秀秀打伤的四人交待了所知道的一切。
这起绑架案是“陈氏公司”的陈老四所为。人质劫持到哪儿,陈老四没和手下说。所以人质去向不得而知。这天下午,顺城市公安局缉毒大队四名干警准时到达,一下子没了人证。如何开展工作?吕志安也没想到事情弄到这步天地。他轻视了“陈氏公司”的能量,低估了他们的胆量。吕志安忽然想,与其等待还不如主动出击。“陈氏公司”现在被抓了十三人,目前,陈氏兄弟五人,只抓了一人。吕志安马上向现任局长请示工作。
局长赞成吕志安的想法,并打电话,通知“10。25”专案组抽干警配合顺城市公安干警一道直接面对陈老大,逼他交出人质!
两地干警直接接触“陈氏公司”大掌柜——陈世优。陈世优虽然是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穿一身名牌衣服,但仍透着农民的本象。在兄弟五人中,陈世优老实厚道。暗害大壮之事,是老三陈世好精心策划的。毒品也是他给的。陈世优从老二陈世良那儿得到消息,说大壮身上没有毒品,那些毒品让齐亚茹给掉包了。他问陈老三是怎么搞的?老三陈世好一听气得咬牙咯咯响,恨不得吃了这个臊娘们。派老四陈世吉立马带人去找齐亚茹,要她交出那十几克毒品。但她就是躲着他们。所以老四陈世好追了好几天,昨天带人抄了老窝,才抓住人质。具体把人质藏在哪里,陈世优说,他也不知道。但他可以打电话找老四,保证人质安全,马上把人给送回来。
陈世优在电话里用命令的口气要他们马上把人质交出来,没有条件可讲!否则,如让公安破案,一定严惩不贷!陈世优的话还真管用,老四不敢多说,一个小时后,拉着人质回到了公司。老四陈世吉和“瓦瓢”却趁机溜之大吉。公安干警令陈世优留在办公室等候讯问,把齐亚茹带到另一个房间做问讯笔录。齐亚茹已受到这伙人的毒打和折磨,脸面胖肿,变成另一张面孔。身上有多处淤血,两腿站立不稳。齐亚茹此时非常后悔,偏听了人们的传言,为救弟弟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她把前后经过细说一遍并写下证明材料。
顺城干警至此已经清楚了“毒品栽赃”的真实过程,问:“你回来后把那十几克毒品放在什么地方了?”
齐亚茹说:“我没敢带毒品上车。陈世好给了我毒品,趁看护不注意,我把毒品放在陈经理办公室的暖气盒里。我去门外超市买卫生纸时,买了一小袋莲花味精。回来后,又借去卫生间方便时,将味精分包成原来的毒品小包样子装在兜里。”
干警问:“你没记错吗?”
齐亚茹说:“如无人移动,应该没错。”
三方干警对对眼,说:“齐老师,如果你记忆不错,就将那十几克毒品当场取出来吧!”
齐亚茹起身带干警直奔陈世优办公室。此时陈世优如惊弓之鸟,见这么多干警走进办公室,伸出两手说:“请上铐吧!”
干警说:“陈世优,现在当你的面,让齐亚茹同志取出那十几克毒品!”
陈世优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这办公室没有毒,毒品哪!”
干警说:“请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毒品是从哪里起获的!”
齐亚茹看看暖气盒,稳了稳神,用手抠住暖气罩,然后伸手向里一掏,取出一个纸包。把纸包放在写字台上,拆开纸包,现出十个小纸包,打开小纸包,露出白粉。
干警说:“陈世优,你看清楚,你可点一下是不是十包。你也可以品尝一下味道是不是白粉?你能证明这十包毒品就是陈世好亲手给她的吗?那毒品原来放在什么地方?”
陈世优脸色蜡黄,眨着一双金鱼眼,两手反复点那十小包毒品,嘴里不住地说:“我可没贩卖过毒品,我也没有吸过毒品!这十包是我看着老三亲手给她的,错不了。”
干警说:“如果你认为这就是陈世好交给齐老师的那十包毒品,你写个认定材料。写清楚什么时间、在哪里、在场都有何人、数量、名称,交给齐老师的目的,都要写清楚。”
陈世优说:“政府,陈世优怕写不好材料,哪位代写,我签字画押就是。”
他说一句,干警记一句。这份材料足足写了一个小时。干警一连审问了十个小时,陈世优最后咬着后槽牙交待了地下室保险柜里还有一千克毒品——海洛因。顺城干警宣布,根据国家有关法律,对陈世优拘捕审查,押回顺城。绑架人质案的罪犯由当地公安机关处理。当地干警开车送齐亚茹回家,接田秀秀回桑洲。
顺城干警押解陈世优连夜开车回顺城。这时已是夜里十点,白天阴沉,夜里飘起小雨。
五天前,接到市检察院通知,令“陈氏公司”中层以上人员吃住集中,不许回家。大门口早已派民警昼夜把守。公司帐目已被检察院查封,资金帐号已被银行冻结。令陈世优最担心的是那十几克白粉。因为他听老二陈世良在电话里说,齐亚茹没有将白粉栽赃给“那小子”。所以他让“瓦瓢”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小娘们”。但“瓦瓢”跑了三趟沿河寨,都空手而归。他恨死了这个“小娘们”,恨不得能亲手杀了她才解心头之恨。一旦供出毒品,这才叫打不着狐狸惹一身臊。正在惴惴不安之时,四辆警车鸣着警笛开进了公司大院。他知道,他的路走到头了。
他从窗户中看到那个臊娘们,肿胀着脸,活像个母老虎。原来长得那么乖巧,如今变成这副德性。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心里解气。但又一想,这臊娘们一来什么都会供出。所以拿定主意,只承认这十几克白粉,大宗一定不可供认。关于毒品的来历,老五和“瓦瓢”知根知底。从什么地方弄来?销到哪里?自己不清楚,从不过问。谁知那臊娘们把白粉藏在了自己办公室。这娘们办事也太绝了,没办法,只好乖乖地承认。光承认这一点,那公安干警根本不相信就这十几克。他们深追细问,讲政策、举实案、分析利害关系,苦口婆心做工作。他从心里感谢这些干警同志的耐心和真诚。可不是吗,自己一不贩毒,二不运毒,三不吸毒。而且几次反对老五贩毒,哥俩还因此差点翻脸。为嘛替他们扛着?将来他们被抓,交代出实情,反而把自己卖进去。想到此,他才交待了地下室保险柜里还藏有一公斤海洛因。………
陈世优坐在吉普车后排座的中间,一边一个干警夹着他。这天先下小雨,接着小雨变成“冷子”。而且越下越大。看着车外沙沙银白世界,心里更加凄惨。想不到自己在已知天命之时,却等来了一副冰凉的“手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辆吉普车太老了,走起来吃力,听声音就听得出来。看自己那辆宝马车,走在路上八面威风,又快又稳。这辆破吉普何时走到顺城?
公路上全是似雪非雪的“冷子”。这辆破吉普轧着沙沙的“冷子”,不是刹车打滑就是刹车跑偏。开车干警战战兢兢操纵方向。车里无人说话。正在此时,吉普车忽然一侧棱,翻下路沟。陈世优头“嗡”一声失去知觉。就在翻车一刹那,一名干警用双手护住陈世优的头。五人如滚元宵一样,在车里翻了两个滚。陈世优在车内,身子压在一名干警的身上。陈世优很快清醒过来。他一看这几个干警,一个也没动静。
陈世优翻身坐起来,“天不收我也”!活动活动身子,自己没有大碍,心想,那铐子钥匙肯定在那干警兜里,摸了几个兜,掏出钥匙,打开手铐,把手铐仍在雪地里,立即逃跑。刚走出两步,不好,如果没有过路人发现,这四位干警肯定会冻伤而死。自己不能只图一时痛快,眼睁睁见死不救。将来判什么刑,那是自己咎由自取。若不是身边干警在关键时刻护住自己的头,现在也许摔得比他们更惨!所以转回身,把甩在车外的两个干警抱回车内,又用大衣盖好。把四人的伤势检查一遍。一个干警脑后流血,陈世优把自己的领带解下来,给干警包扎。另一个干警一只胳膊可能骨折,折两节树枝当夹板,用绳子捆住。他站在在公路上,只等过往车辆。
过来一辆卡车,司机没刹车就开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开过来一辆,陈世优这次站在公路中间,挥手让车停下,等他闪开时,司机一加油门又开走了。陈世优心急如焚,气得大喊大骂,骂这些车伙子没有人性。他就坐在公路中间等汽车。不多时,一辆面包车开过来,陈世优迎着汽车大灯向前跑,逼着汽车停下来。
陈世优一下子趴在挡风玻璃上,说:“求你们行行好吧,我们车翻到路下沟里,有四个公安干警被摔伤,求你们帮我把他们送到医院,要不有生命危险!”
司机一听,急忙下车,车里二人也下了车直奔沟底。司机说:“咱们救人要紧!”三人帮陈世优把四干警抬上面包车。”
陈世优说:“拜托你们把四位干警送到医院,再给市公安局打个电话——我是罪犯,我不能走,我还要看着这辆车。这车里有东西,拜托几位好人了!”
司机和坐车的那人惊奇地看着他,这时他们认出陈世优,说:“啊,你是‘陈氏公司’的大老板吧?”说完,按一声喇叭,汽车慢慢开走了。
陈世优回到这辆四脚朝天的吉普车,把干警的提包、散乱东西收拾在一起,又把被扔在麦地里的手铐捡回来。他想,他们这些东西全是金贵品,有白粉、有关于他罪行的材料,还有一把手枪。想想这些东西,全是判刑的证据。他恨不得全部毁掉,然后一逃了之。但又一想,往哪里逃?逃到哪儿算一站?等候处理才是上策。想到这里,他缩进车棚里,躲避风寒。
陈世优七岁那年,大他九岁的大姐出嫁到泊头镇,这一年老二陈世良五岁,老三陈世好三岁,老四陈世吉一岁,又过了一年老五陈世德才呱呱坠地。陈世优排行老大,不让上学,一天到晚跟父亲屁股后面干农活。后来成立农业合作社、人民公社,陈世优成了半劳力社员。六一年,父亲去世,母亲把陈世优当成整劳力使唤,还拿半劳力工分。一家六口,干活的少,吃饭的多,整日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老二陈世良参军,底下几个兄弟渐渐长大,生活压力减轻了许多。几年后,兄弟们长大成*人,家中生活才有了转机。但是,一家人挣工分多了,工值却只有两毛钱。眼看人家修房盖屋,准备迎婚嫁娶,陈世优家里穷得掉渣,没有姑娘垂青陈家。陈世优二十二岁,同他一样大小的男子汉早就要娶妻生子了,而他却还是孤零零的光杆司令。这一年是文革第三年,大外甥王文星从顺城下乡到这里插队,是他带头去偷国家的第一桶原油。原来这几年家乡发现了大油田。社员开始把偷来的原油当煤烧,后来发现有人收购原油,所以就把偷来的原油卖掉变成钱。开始时,拉排子车偷一桶油,后来赶马车拉一车油,再后来用小拖拉机、开油灌车拉原油。不管油田谁在场,拧开阀门就灌油。谁敢阻拦?这个外甥可不简单,在顺城一中可是个响当当的造反派,学校造反派头头。外甥把四个舅舅组织起来,形成了盗、运、卖一条龙。不到不到二年,陈家成为村里首富。村里人称陈氏“耗子公司”。第三年,外甥王文星被顺城公安带走,因文革中打死人命案被判五年徒刑。
国家之物,据你所有,那肯定是犯罪。但面对滚滚财源,被穷怕了的陈世优一家,早就忘了律条。他们只遵从一条,“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们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外甥王文星,最崇信这条格言。
陈世优二十七岁终于当上了新郎,接着那四个兄弟也相继成家立业。十年来,陈家从小到大,由少聚多,眼下已积累了上千万财富。原来只认为是命中财运,到现在已铸成恶果。到头来,还不知落个嘛结果!……
因为这场似雪非雪的“冷子”下得比较大,夜里天气寒气逼人。陈世优没有穿越冬衣服,冻得他浑身发抖。但他决心守在破车里,等候干警到来。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两辆警车呼啸而来。干警迅速包围了那辆四脚朝天的吉普车。陈世优从车棚里钻出来,高举双手说:“政府,我在这里!”
两名干警过来给他戴上手铐,问他:“你为什么不跑?”
陈世优说:“我不能跑,一跑我的罪就更大了。”
干警说:“算你明白!”
其余干警到吉普车里搜寻物品、手提包,这手提包里可有一公斤白粉。还有手枪、持枪证、身份证、警官证、照像机、钱、票、出差票据。……干警收拾完,问陈世优:“你知道还有什么吗?”
陈世优说:“就这些吧!”
干警们将陈世优交给专案组,并将陈世优在这次车祸中的表现写材料文字汇报。顺城市四位干警住院接受治疗。
陈世优决心洗心革面,对自己的罪行进行彻底的坦白交待,所以审讯工作非常顺利。别看陈世优是文盲大老粗,但记忆力惊人。他能把十年来盗油数量、所得资金基本不错地交待清清楚楚。对公司几起大事件都说得时间、地点、人物,准确无误。根据他的交待,老四陈世吉和“瓦瓢”可能已逃往顺城。干警决定去顺城抓捕这二人。
顺城四名緝毒干警被抢救及时,都脱离了危险,已回顺城接受治疗。又派四名干警把陈世优押解回顺城、审讯贩毒大案。
大壮被送进拘留所关进一间号子。这间号子是缉毒大队最近拘留的毒贩小马仔。号子共关四人。一人是云南籍马仔,一人是四川籍马仔,他们来顺城身上只带一克毒品。其余两人都是当地吸毒者。经过多轮审问,拒不交待上线,只承认吸毒。因为没有太多毒品,只能等待处理。
进拘留所前,缉毒队长已将情况告诉大壮:进去后只承认运毒。这伙人很亡命,可能要对你进行考验!
大壮说:“我能打人,也能被人打,越打越舒服。”
緝毒队长看准大壮那身功夫,又是侦察兵出身,经请示主管局长批示后才决定让大壮去拘留所住几日。实际是让他“卧底”。因为不是同行、也不是上下级关系,不好明说罢了。
大壮被带进号子,立刻吸引那四人的注意。四川人说:“喂,龟儿子,啷个子进来的吗?”
大壮一麻达眼皮,一声不吭。这时又过来一个云南人,说:“这汉子,咋个搞齐的吗?咋个进这间号子?难道你也是干这个的?”
大壮躺在地铺上,还是不说话。当地两个吸毒人骂大壮:“你聋了哑了?哥们问你还装聋作哑,看来得修理修理你啦!”
大壮故意用云南话回骂这二人:“老子心里不安逸,偏要老子说话,老子要骂你先人!”
云南人一听说:“你是云南人?咱们可是万里老乡,不知老弟是哪个县的?”
大壮问:“老兄是哪个县的?”那人说:“咱是景宏人。”
大壮想了想说:“我是勐腊人。”
那人说:“那咱离得不远呐!”
大壮说:“可是的。”
那人听说是老乡,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二人亲切地聊起了天。
那二人被大壮骂得憋气。找茬说:“喂,你别到处认老乡,小心碰见雷子炸倒你!”
大壮立起身说:“少说废话,只有你老爸子才是雷子!”
这二人被激起火,欺到大壮跟前说:“你身子骨痒痒,让你爷爷给你蹭蹭!”二话不说,对准大壮就打。大壮装模作样地比划两下就让这二人暴打一顿。那个四川人也赶来帮忙。云南人一拨拉四川人:“起你妈屁哄,干啥子有你的事?”
云南人拉开二人说:“二位慢发火,新来的老乡不懂规矩!”
这二人打了大壮,出了气,说:“告诉你,今天是第一顿打,看你表现如何,下一次打得更狠。爷爷问你,你为啥进来的?”
大壮说:“你管得太宽了噻!老子不能告诉你!”
中午吃份饭,三人故意把大壮的饭菜拨去一半说:“大爷们不够吃,所以你得少吃点!”
大壮把碗往地上一摔说:“老子今日不吃饭了!”
那二人说:“你不吃饭不碍我们的事,你摔碗,你摔谁?你得说清楚!”
大壮一指四川人和两个当地人说:“就摔你们三个龟儿!要做啥子嘛?”
这三人吃完饭说:“今日就要收拾你!”
三人拉住大壮,又是一顿暴打。云南老乡一直给三人说好话,不见效,就喊:“政府,管教,八号打死人了!”
几个管教冲进屋,拉开那三人,说:“你们三人作检查,要向人家赔礼道歉!”
管教一走,这三人“呸”一声,骂道:“别狐假虎威,大爷怕过啥?陪礼?道歉?放娘那屁!”
大壮这天挨两顿打,身上极为舒服,心里非常高兴。第二天大壮仍和他们较劲,又挨三人一顿揍。三人也想了想,都是搞白粉的,何必欺人太甚?所以下午三人变了脸,对大壮说:“咱们都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没说的,我们对你突然到来,感到不安全,所以对你无礼,不过看来你老兄挺劲打。我问你,你是不是搞这个的?”三人对他作了一个吸毒动作。
大壮心里明白,说:“初道,不懂规矩,还望三位海涵!”
这么一说,这三人马上说:“老弟好样的,你不但大气,还挺讲义气,好哥们!今后咱们可就是患难之交。今后出去,有用得着弟兄的事,可张口,不打不相识啊!”
三天后,云南人、四川人、当地二人和大壮已如至亲好友,互相吹嘘自己如何如何,还讲了各自的“战斗”历程。这四人全是“老毒徒”。他们有的贩毒、运毒已有五年历史。这次翻船是因为来顺城打探情况,来试探,所以只带一克毒品。因一克毒品无法治罪,其实真正带毒品的在幕后,早已进行了交易。他们交易也不在顺城。他们见面只认钱、物交易,易物后即走人。不许多说,不许多问,什么也不要说。这是毒品交易黑道的行规。
他们说,顺城有三大家收购毒品,每次交割时,供毒品要原人,收毒品每次换人,电话、地点随时变。
大壮也趁机编了一套。他说准备沿京广线找几家买主。自己十七岁就上山下乡,跑到云南边境,听说搞毒品赚钱,所以就跑到缅甸境内,找到一个中国老知青。老知青种五百亩罂粟、有一制毒作坊,手下有五十多杆枪,百余人。每次运毒都要和边防军斗智斗勇。这边开枪打仗,那边带毒品趁机越过边境。想投靠他必须先练胆,所以当时就参加了那支队伍,玩起了枪。第一次和边防军干仗是在夜里,三个人带货越境,这边十几个人向边防军开了火,吸引注意力。一水的AK14冲锋枪,打起来真过瘾。那次交火,打死三名边防军,打伤五人。这边打死一人,伤了三人。自那次以后,一个月有两次开火,真带劲!大壮一通吹嘘,把那四人吹得无言以对。他们虽然贩毒、吸毒时间长久,但开枪打仗他们可是没一点说话资格。最后大壮说:“每次打仗都死人,平常事。干这事就是出生入死,要不那大把票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这四人听得出神,一声不吭。一会儿,四人说:“老弟,今日你是老大,我们服了。有你的!今后只要出去,我们就跟你干,收不收我们?”
大壮说:“收,收,哪能不收?都是好兄弟,收!”
从此之后,这四人对大壮毕恭毕敬,凡是改善生活,都要拿出半份孝敬大壮。大壮说哪儿不舒服,这几人轮流给他按摩捶背。大壮在这里可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起了神仙日子。这四人如同拜佛一样敬仰他。此时大壮更牛了。
有一天,大壮说:“你们这么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初到江湖,想沿铁道线干几桩买卖,现在正愁买主,你们为啥子不给我介绍几个大客户?”
这四人说:“老大,不是我们不介绍,这可是咱们的行规,不可随意介绍,不可随意供出卖家、买主。我们实指望今后从你那里进货,不用你老操心销售这条渠道。恳求从你老那里进便宜货。每趟我们有收入就可以孝敬你了。”四人还是不说货主。大壮想,慢慢来,不愁你们不说。
大壮说:“今后你们从我这里进货,我答应了。可是咱们什么时候能自由?”
这四人嘁嘁喳喳说:“政府对咱们也没办法,第一,咱们带的白粉不够判重刑,第二对道上的人咱掉脑袋也不得交待实情。他们没有咱的口供,他们是无头苍蝇。估计不久要给咱们个说法。一自由,咱们再重操旧业。还是那句话,和他们藏猫猫、捉迷藏,看谁斗过谁了!”
说到此,当地二人又流鼻涕又流眼泪,一会儿浑身抽搐。烟瘾大发,大闹小号。管教跑过来,摁住他们,过一会儿,就又成了好人。他们每天发作一两次,大壮见怪不怪。这二人确实又贩毒又吸毒,以贩养吸。
大壮半夜醒来,在灯下见四川人坐着发愣,便说:“喂,川耗子,为啥子不睡?
四川人说:“老子不知啥子时候能出去,老子的娃儿还小,刚刚做了个梦,娃儿哇哇哭,被吓醒了。”
大壮小声说:“今后多赚点钱,补偿娃儿嘛!”
四川人眼含热泪说:“咳,这碗饭多难呐,我几次来顺城,送过多趟货,谁知现在严了,太严了。我给栽进来了。政府知道我是个老贩子,虽说没得抓住大宗白粉,但政府肯定不能轻易放我。唉,啥子时候熬到头哇!”大壮猜这小子已有后悔之意,便小声说:“这个么,只有你个人处理好此事,哪个帮得了你么!”
“老大,我想,”四川人说:“我想把客户送给你算了,今后我不再干了,但你得给我点补偿。怎么样?”
大壮听了后,马上思考,这话是真是假。就说:“那得看客户有多大来头!”
四川人小声说:“气派得很呐,白粉么,有多少要多少。因为他有一条暗道。从这里再把白粉倒到广州、香港……”大壮心里一惊,一个小小的顺城市竟有这种人。就说:“那你要多少补偿呢?”
四川人伸出三个指头,大壮心里一震,说:“三十万?”
“打发讨饭娃儿哩?”四川人小声说:“后边再添个零!”
大壮吓得伸了一下舌头。过会儿说:“好吧,可以!但你要把接头人名字、电话、地址告诉我。若不,咋个给你钱哩?再说一下,等我第一趟买卖成功后,我才可以把钱给你!”
四川人无法,只得小声把上下线都告诉了大壮。他的上线是甘肃人马志平,此人久住在成都兴化小区内。他的下线是顺城当地人,外号叫“狗剩”,住太平街,他是为号称文哥的人收白粉。他说文哥在顺城很有名望,有的是钱……
第二天管教把四川人叫走,说要预审。等他回来,好像内心挺高兴,但外表很镇静。几个人问他审讯情况,他只用话搪塞,只字不说。从前凡是有人预审回来,都一五一十地向大家说清楚。今日反常,却引起四人的怀疑。到了半夜,四人把他叫醒,压住身子问他:“白天如何审讯的?说!今不说就整死你!”
四川人哆哆嗦嗦地说:“他们主要问我上下线,我说我只是个小马仔,那个知道?这样挨了两个多小时,就放我回来了。那个说半句谎话就是梭叶子生的!我不得好死!”
大壮说:“大家算了吧,他不敢胡乱说!”
晚上云南“老乡”对大壮说:“我猜测那龟儿子反水了!”
大壮说:“不会吧?”云南“老乡”说:“错不了,四川人会干这些事的!当然喽,谁想好得过活,那个不想早点出去?前日晚上四川娃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大壮说:“你听见了?”
云南“老乡”说:“听得真真切切,他要敲你三百万?哪个会答应哦?我也想把我那个客户给你,我一个子也不要!”
大壮说:“那我可太占便宜了。”
云南“老乡”说:“我可是真心,往后咱们出去了,你发达了,能帮帮我就万分感谢了。”于是这个云南“老乡”悄悄告诉了他上线名叫万通,家住浪仓县,他的客户是顺城名人,大家称为“星哥。但谁也没见过他,“星哥”手下接头人叫‘二肥’,住东大街。只这些,常联系是电话,但电话一个月变三次。太具体的东西没有。”
两个当地吸毒人对四川人和云南人嗤之以鼻。他二人向大壮保证,他们永远不会出卖任何人。为了今后业务往来,还是说了自己上线。他们说,为了自己吸食方便,经常接头的人外号叫“瓦瓢”,他不是顺城人,他每月和他们接头一次,从他手里接点货……二人说,以后就准备接大壮的货了。
这天晚上,四川人被看守叫走,一夜没回来。大壮被预审去了。两个小时后,大壮骂骂咧咧地回来说:“好个川耗子,出卖了老子!老子恐怕要走了。”
三人问什么事,大壮说:“完了完了,那个川耗子向政府告了密,立了功。说我在边境贩毒,打死三个边防军。今日就是审问此事,我概不承认,结果,那小子立了功,放他走了!”实际上,那个四川人给大壮提供的上下线是真的,当然他也把大壮“打死边防军的案底”也供出来。现在已被转押在看守所.
云南“老乡”听后气愤地说:“这龟儿子为了自己,乱咬别人。”
那两个当地吸毒人说:“还不如昨日一狠心,作了他!”
又过了两天,看守带着几个武警,打开八号,给大壮戴上手铐带走了……
大壮在八号住了十二天。缉毒队长开车把他送回湾道山,一路上夸讲大壮机智勇敢,为缉毒大队“卧底”,为缉毒破大案要案立下大功!一到家,李明珍和李菊儿拉住大壮的手左瞧右看,哭个不停。婶婶一把搂住大壮哭嚎说:“我的孙子呦,快三十年了,你可回来了,回来就别离奶奶一步了……”一家虽是哭嚎,却是哭得高兴。
缉毒队长又高兴又难受。高兴的是一家团圆,难过的是历史的造孽。李明珍赶紧给大壮和队长、司机做午饭。李菊儿说:“娘,你和哥哥说说话,我做吧!”
缉毒队长向李明珍汇报说:“李老师,我这大壮兄弟可真是好样的。他在小号里为我们挨了三顿揍,他说挺舒服。我们把那四人关了一个月,这四人横竖不说。咱只抓人家现行一克海洛因,不能判刑。咱们想录口供,人家不说,咱撬不开嘴。大壮兄弟卧底成功,取得不少有价值线索。为今后侦破贩毒运毒大案立下汗马功劳。李老师今儿个我就陪大壮兄弟吃顿饭。,我早听说李老师的炸酱面好吃,我也不客气了,就来顿炸酱面吧!”
其实,李明珍此时心情激愤,迎来大壮,又走了二生——二生昨日被拘留了。
李明珍给北京打电话,说大壮回来了。周玉工作忙,脱不开身,孙晓琬在家休养,还要伺候二生。二生大学毕业后,分到政法大学当体育老师,他每天回家。孙晓琬想,既然大壮回来了,周玉不能去,就先让二生去看看哥哥。于是,二生请了几天假,来到湾道山。谁知大壮正在拘留所。
二生和菊儿在学校周围看果园,在山南边,发现有十几个地质工人正在安装勘探机,看样子是地质探孔。这里本是学校的果林,地质探工还推倒了十几棵苹果树。李菊儿想,没听说过这里要地质勘探。李菊儿大声责问他们,要找负责人讨个说法。谁知这几个工人嘴里不干不净骂大街。即使这样,二生也没搭理。可这几个勘探工得寸进尺,不但越骂越出格,还动手打李菊儿。这李菊儿哪能让他们打?一长气就动了拳脚。十几个勘探工人,开始四个人围攻李菊儿。二生笑咪咪地站在外围观看。因为那几个小伙子虽有蛮劲,却被李菊儿打得东倒西歪。这伙人一看这小女子有功夫,又上来三人。这七人围打李菊儿,李菊儿有点自顾不暇。一个勘探工抓住李菊儿就想动做,二生一看火冒三丈,上去就打。二生自小练得童子功,又深得侯仁真功传授,他一出手就重了点,连打三人。把三人打倒在地。接着又“忽拉”上来一群,都被二生三拳两脚打倒。有一个工人摔倒在地翻滚,头碰在一个石头上。这伙人急忙把他送到镇卫生院。镇派出所不问青红皂白,把二生铐起来,送进拘留所。这边李明珍一天两趟去镇卫生院看伤号。李明珍为给人家看病,上下打点花了三百多块钱。
所以,大壮回来她高兴,二生进看守所她难受。缉毒队长听了此事,忙说:“我去拘留所把二生接回来!”
李明珍说:“不能这样子,是咱们打伤了人家,该罚,咱认。治伤咱出钱这合情合理。”
大壮气不过说:“是他们毁坏果树,先动手打人,倒地碰伤,拘留我们,这是谁家的道理?”
缉毒队长对此事表示不可理喻,说:“大壮兄弟跟我去镇派出所,找所长论论理!”
李明珍拦住二人说:“你们先吃饭。你们去派出所会给所长出难题。昨天上午你周文治大叔去派出所,所长没敢露面。我看就这么着吧!二生在里面住个十天半月就回来了。队长工作挺忙,就别为这点小事操心了!”
打架第二天,支书周文治坐守在南山坡,不让钻机开钻。十几名工人坐在背风处打扑克。这台钻机开不开钻,每天都得二百元生产费用。勘探队长只好去皇台镇打电话,请主人来处理纠纷。
谁有这么大能力雇请专业地质勘探队来湾道山开机钻探?在这里钻探什么?原来是顺城市有名的明星企业——文星煤炭矿业有限公司。这个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就是当年的红卫兵、文革斗士、大名鼎鼎的造反派头头,害死周显成,斗死安玉国的首要人物——王文星。
武田少佐在奉天娶高丽女人为妻,生下一儿。儿子五岁时女人害肺痨过世。武田在京都又娶一中产阶层出身的小姐,把她带回奉天,第二年生下一个女儿。之后,武田在中国内地来往刺探情报,很少回家。大约在一九三二年后,武田再也没有回来。军情处每月派人做家访,总说武田公务繁忙,长驻南方不便回来。每月给夫人送去钱饷。实际,武田在江北“华严寺”早被吕方打死了。
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无条件投降。日本军人集中在葫芦岛蹬船回国。军官家属、子女自己争相上船。能挤上船就跟船回国,挤不上船只好听天由命。武田夫人带着女儿拼着老命挤上了船,却看不见十五岁的儿子。她要跳船寻找儿子,怎耐船已起锚,鸣着汽笛驶向大海。这个儿子不是挤不上船,是他不想回日本。他生在中国,喜爱中国。继母待他不薄,但他不想和继母相处。他刚十五岁,还不能独立生活。他在葫芦岛挨家讨饭。因为他说一口流利的奉天话,百姓并不知他是日本弃儿。他讨饭到王姓人家,这家只有老两口。男人在铁路上给火车头加煤上水,女人在家操持家务。他们原来有一儿一女,儿子去炉灰场拣焦子被火车轧死。女儿在火车站卖烟卷被人贩子骗走。老两口见这个孩子长得眉清目秀,更觉得可怜,就收为“养子”。取名叫王琛。为给养子换个生活环境,老两口带着养子回到关里老家泊头。王琛六岁在奉天上中国小学,十五岁已初中毕业。回家第二年他考取天津一所中等专业学校。三年后毕业又回到年迈的养父母身边,在泊头一家机械厂当车工。眼看养子一天大似一天,养父母开始托媒人说亲。因为王琛长得一表人才、又有一肚子墨水、还有技术,所以要求条件很高。挑来选去,都不对眉眼。这时有个远房亲戚给说了一门亲。就是远一点。姑娘家在桑洲,姓陈,姑娘当年十六岁,长得流肩、细腰、白静脸、柳眉杏眼,养母一看就对了眉眼。当年二人成亲,第二年就添了一个胖孙子。养父母为给孙子取个好名字,请了秀才、摇卦人、风水先生来敲定。最后定名王文星,意思是文曲星下界。谁知养父母命如帛绵,王文星九岁时,相继去世。
这年全国经济一片萧条,泊头机械厂下马,工人下放,王琛所在厂虽然停产,但王琛还留在厂里,等待时机。咬牙熬过这痛苦的一年,听到顺城要建一个拖拉机厂的消息,王琛带着孩子老婆调到顺城。王琛当技术员,老婆安排在总务科。王文星到二完小上学。他连跳两级,提前小学毕业。一九六二年,考入顺城一中初中班。六五年考入高中班。一年后,全国爆发了文化大革命,他成为造反派的急先锋。一九六八年末,王文兴随大流下乡,回到舅舅家。他第一个带头去油田偷“黑油”。促使舅舅们一发不可收拾。三年后被顺城公检法判刑五年。他在顺城是响当当的造反派,造了半天反,却把自己造进大狱!这天地反差令他想不通!狱友早就告诉他,凡是进过大狱的人,刑满出狱,人们都不会用正眼看他们。招工?没有他们的份!不过有一种赚钱的大买卖——贩大烟!目前国家对毒品还处于盲区,所以从金三角贩运到内地可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出狱后他怀揣户口迁移证,从老娘那儿拿了百十块钱,不说干什么,不说去哪里,坐火车就去了云南。因为云南和老挝、缅甸山水相依,边民自古就有来往。逢年过节,赶场买卖,婚丧嫁娶,双方你来我去。王文星就是随边民到了缅甸。
过了边界深入内地,差一点让缅甸边防给抓住。他一不懂缅语,二不习惯这里的气候,而且钱也花光了。一幅穷困潦倒相。开始讨要吃喝。语言不通,讨饭无门。更可气的是这里四季高温,湿热难忍。毒虫蛇蝎遍地,一天到晚处于心惊肉跳状态,很快得了疟疾。每天发高烧,出虚汗,有时又冷得打哆嗦。为防毒蛇、毒虫的侵袭,为躲避阳光暴晒和风雨,他在寨子里一座竹楼下过日。竹楼主人发现这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汉子,就问他。他一听主人会说汉话,就把实情告诉了这家主人。这家男主人是云南知青,女主人是掸族姑娘,会说汉话。女主人尽量给他做云南饭食,男主人给他熬草药,而且还用“舵把筒”吸烟往他脸上喷。没几天,他的病就好了。主人告诉他,你得了疟疾,他们用中草药、用“大烟”雾喷他,治好他的病。
男主人问他想干什么?他说想贩货,可又没本钱。男主人便把他介绍给当地头人。头人看他身体挺棒,就让他跟马帮。马帮每周跑一趟云南。在驮子夹壁内装上大烟膏、海洛因,运过边境,把毒品卖给当地人,然后又从当地买回盐巴、冰糖、塑料鞋、尼龙布、铝锅、肥皂、洗衣粉……各种百货。来回一捣手,头人就赚一大笔钱财。等到懒庄家(罂粟)结果后,他就去罂粟地里和当地人割烟浆。用刀片在鸽蛋或鸡卵的烟果上割烟浆。刚出乳浆是乳白色,放几小时后就变成黑色的烟浆,俗称大烟膏。
两年后,中国政府已经觉察,金三角毒品贩运通道之一就是中国。毒贩将毒品运到中国,再从中国转运到香港、台湾、北欧等国。边境检查开始严格,马帮日子不好过了。头目开始组织武装押运。王文星在武斗中玩过各种枪支。他被头人指定为武装押运队队长。每次运毒过境,先侦查,埋伏好,等边防巡逻队过来,马上打伏击,这边打伏击,那边毒品过境。这些掸族对边界一草一木非常熟悉,所以边防军防不胜防。
王文星给头人当了二年马仔,三年兵痞,已熟识了贩毒路数,也结交了不少当地毒贩。他和头人说他要回家,头人很欣赏这个“小汉人”,很佩服他的勇敢和胆略。让女人给他做了一碗用罂粟籽油作的“烟籽豆腐”,算是为他饯行。给他十万元人民币,还有“五甩”大烟膏,(一甩合三斤)。为了他安全过境,掸族枪手又突袭了边防军。他安全返回顺城。
回家后老娘哭诉说,你父知道你不会干好事,对你失去了希望、没有了生活的勇气。每天郁郁闷闷,不吃不喝,三年前跳楼身亡。王文星听后气得在家躺了十天。十天后,他把烟膏卖到几家中药店。烟膏虽是毒品,也是奇效药品。如有头疼脑热、神志不清、浑身无力、胃痛不适、打摆子、风湿病等,用烟膏喷几口,即可治愈。如吃一点,效果更佳。二十几年没有经营过这么好的烟膏,药店生意特好。王文星一共得了二十几万。这在八十年代,可是个天文数字。但他还嫌少,他回桑洲向舅舅们讨要当年他的那份“辛苦钱”。
陈氏五虎在这一带有名,在没发达前,当地百姓对陈氏五虎早有评价:老大精,老二灵,老三心里有事情,老四老五瞎折腾。除了大舅比他大十岁,四舅五舅只比他大三四岁。所以在他眼中,几个舅舅就像哥们。
舅舅们见外甥十年后回来,非常高兴。欢迎他来主持“陈氏公司”。他说,他要独闯一摊,另有打算。陈世优一想,肯定是要十年前的老账来了。四个舅舅知外甥大了,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了。况且姐夫已故,大姐孤单,外甥可怜,所以决定给外甥一定补助。唯有二舅不露面。二舅压根就不喜欢这个外甥。王文星知道二舅故意不来看他,只好硬着头皮去见二舅。二舅像见瘟神一样,陪他吃一顿饭,就借口工作忙走了。
“陈氏公司”已是桑洲首屈一指的民营公司,除了“偷油”,还开了几个加工厂、运输队、大超市。陈世优大笔一挥,开出二百万元的现金支票。
王文星回到顺城,气粗了,说话也横了。整日找狐朋狗友在一起吃喝玩乐。他吃喝玩乐是表面,其骨子里却是搜罗一批人,当自己的手下干将。他已经有了发财目标。顺城西南三十里,太行山东部是丘陵地带。解放后地勘部门开钻探明,这里到处都是白煤。但不是一体,行话叫鸡窝矿。大煤矿不宜投资建矿,小采小开国家得不偿失。改革开放政策却惊醒了这块宝地。一些有财力、有眼光的人都来这里分羹发财。眼下已有大小矿井近五十孔。来这里投资,要交地矿部门三至二十万元,办照、许可证、税务登记、工商注册、安全达标、请客送礼,全办下来要花四十万元。从实力看,王文星可以办四个这样的矿井。但是办矿容易进矿难,难在欺生。新矿主多被老矿主打跑,白花钱,捞不住矿井。王文星办手续没问题。在市面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当年的造反派、亡命徒、坐过大狱。这声名狼藉却成他的护身符。他为了进矿井,从云南贩了几批抢,有五连发雷鸣登猎枪,有各式军用手枪,还有AK47冲锋枪。他的矿就是矿主被老矿主打跑,地矿局把这个矿转给了王文星。王文星进矿之前,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对他是敬而远之。有三个老矿主不信邪,还想欺负新矿主,找茬王文星。三天后,王文星派人去这三个老矿主家造访。这些人扛着“雷鸣登”,拿着炸药包,往沙发上一坐:“你们家谁敢乍刺?这枪不认人,这炸药不认你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老少在内,‘轰’一声全上了天!”说完,对着吊灯就是三枪。可把老矿主家的大人小孩吓掉了魂。
王文星第一步要镇住这些人,第二步他要挤走这些人。他让工人随便在井内挖煤,不管原定界限,一概挖。如矿主找来,不多说,上去就打。不但如此,他的运煤车可以在周围各矿内乱走、乱装。谁不让装煤就打谁。王文星养一伙社会大哥、小混混,还养一批社会大姐,他们没事在一起打牌、玩麻将,如再有闲心,男女在一起玩乐子。只要王文星一声号令,全部上阵,说打说杀,惟命是从!
王文星周围的老矿主,原来欺负新矿主,今日却被新矿主欺负得大气不敢喘一口。没过一年,周围的四个矿主,都舍近求远去远处开矿井。原来的矿井白白扔给了王文星。王文星不管这些,花钱打点政府有关部门、地矿局头头,顺利把这几个矿井接到手。
至此他旗下已有五个矿井。成立了“顺城文星煤炭矿业有限公司”。不过三年,他腰缠好几个百万贯了。他没忘毒品生意,他一直在贩运毒品。不过他不用出头,他让手下几人单线联系,每次贩运毒品都雇用警车。他将毒品设法运到广州,直到香港。这笔钱,他都存入香港银行。为了赶时髦,顺潮流,也便于贩毒,他第一个“引来外资”和香港大毒枭在顺城繁华地段合资建了一座高八层的“顺城大酒店”。后来他又当选“顺城优秀企业家”、“市人大代表”、“明星企业主”。桂冠一顶又一顶,可谓飞黄腾达、不可一世。
开煤矿,安全是个大问题,哪个矿都有瓦斯存在、危险存在。死几个无所谓,大不了多给几个钱,但太耗心费力。有了一定积累,王文星又想玩个漂亮活。一次他去市政府档案馆查资料,他的同班女同学在这里是档案员。就把顺城主要矿藏档案供他查阅。结果他发现一份一九四0年的日伪矿产勘查档案。记录以中、英、日三种文字记载,而且还有图示。他让同学马上复印一份。这份日伪档案就是当年安玉国带日本地质工程师探矿记录。太行山已发现铁、铜、金、钼、锰矿。这份档案是安玉国用一天时间翻译记录。后来把记录交给孙运达,孙运达交给贺家义。记录图示非常清楚。湾道山西山岗有金矿苗,具体埋藏深度,要钻机钻探从岩柱分析计算。王文星如获至宝,他向地矿局熟人打了招呼,就跑到省驻顺城地质队商量钻探事宜。按常规,钻探打井要办很多手续,王文星却说:“干一天给一天的钱,不用办那手续,出了事我兜着。”结果,地探队把钻机刚架好,就发生了打架事件。
王文星此时才知道,这里可不比煤矿,这里是湾道山的一亩三分地。湾道山可不是好惹的“牛屄村”。当年的漏网右派现在是村中的主事人、是市里农业战线的大红人。恐怕自己的横推车,到那里未必行得开。
第一天就发生打架事件。他在电话里告诉皇台镇派出所,不管用什么办法,把打人者拘留就行。你拘留了他,我给你一万块钱。第二天没开钻。接到勘探队长的电话后也嘬了牙花子。因为他实在不愿去湾道山,可不去又不能解决问题。他狠狠心,带了三个人,一个是他的贴身保镖,外号叫二胖,二胖不胖,只是脸大。自幼学通臂拳,平时练散打、摔跤,三五人进不得他身。原在市武术队,因为无故打伤人,被开除。还带着他的三舅四舅,此二人刚刚来到只有几天。平时住在“顺城大酒店”。二人小时曾被父母送到吴桥杂技班,练个半生手又改学拳脚,擅长散打,身手功法以快出名。他三舅实际是陈氏公司的主要策划人。他出主意,如何偷油,如何打油田工人,出了事如何办,蔫招、损招都是他设计出的。他来到王文星这里,告诉他,干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干那白粉买卖要收手。因为在桑洲此事东窗事发。你大舅肯定会交出那千克白粉,可能要追查到你这里。王文星是“宰相肚子”,啥也不怕,谁证明那千克白粉是从我王文星这里拿去的?
陈世好说:“我们已被追缉,如被捉住,肯定会彻底交待。那时你我就不会有好下场了。”
王文星告诉两个舅舅:“你们把心放在肚子里,哪儿来的警察也抓不住你们,咱那地方神仙也无法知道!”
王文星带三人开车来到湾道山,见钻机还趴窝不动,村支书坐在那里,还有几个村民。王文星走向周文治,掏出中华烟递给周文治,口里叫着周书记、周书记,叫得嘴甜。
周文治推开烟说:“咱不会抽烟,你想干什么?”
王文星笑嘻嘻地说:“我是王文星,我就是文星煤炭矿业公司老板。”
周文治一听是王文星,立刻想起死去的老父亲,此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周文治马上冷静下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还是以公论公吧。
周文治说:“我请你把钻机、支撑架子运走,如不运走,我派人帮你拆运,到时候光怕不好说话。”
王文星说:“我看这样,损失的果树,我们照价赔偿,钻机开钻,我包赔损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周文治说:“山川土地都是国家的,但这山属湾道山使用。先说损失,一共毁我成果树二十棵,按每年每株挂果二百斤计,应该是4000斤。按眼下价,每斤富士苹果八角计算,一年应该是3200元。坐果期十年计算,应该赔三万二千元。我们计算是按中间价,应该是公平的。你们包赔损失后,运走塔钻和设备,不允许在这里钻探。”
王文星说:“只赔偿,还不允许开钻?也太欺人了吧?”
周文治说:“我们讲的是道理,这不是你想在哪儿开钻就在那儿开钻的时候,这是有王法的国家!”
王文星可没遇见过这么栽面子的事,他气呼呼地说:“可还有周旋余地?”
周文治笑笑说:“咱这可不是讨价还价做买卖!”
王文星不听尚可,一听气血上升。走上前抓住周文治脖领子说:“你再说一句?”
周文治本来就是个不喜欢大声说话的人,还是不急不慌地说:“别说说一句,就是说一百句,也是包赔损失,拉走设备!”
王文星身高五尺四寸,手大脚大,在周文志面前犹如显圣金刚。周文治虽然已身不由己,他却不急不慌地说:“小伙子,咱们都是吃饭长大的,绝不是吓大的。你动手也无济于事。你动手力度越大,更说明你越无理!”
此刻王文星被周文治不痛不痒、不软不硬的话刺得头脑膨胀,神志激昂。那手不由得加大力量,一挥手,把周文治搧个跟头。
周文治爬起来,也不急,说:“大家看看,我这脸是个巴掌印,就是他搧的。你如想打,把我拉到你们家炕头上坐坐实实地打,你有本事再用一次‘大劈棺’,算你小子有种!”
王文星不听则罢,一听‘大劈棺’头嗡一声又炸起来,身子向前直扑周文治。就在这时,好像走路绊了一脚,停住了。
周文治自己坐在钻机前时,几个村民紧跟过来。大壮见村民往钻机方向走,也悄悄跟着去看热闹。走到那儿,见王文星暴打周文治。大壮心里急呀,恨不得冲上前,打翻那个凶煞神,但他稳住了。见还要打周文治时,才闪身挡住王文星的拳脚。
大壮说:“你也太野蛮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动手打人,你就不怕法律吗?”
王文星见这个年轻人个头不高,但身体结实,和自己比个头要低半头。此时他正在狂野发疯之时,根本没把大壮放在眼里。挥手直捣大壮的鼻子。大壮也不躲闪,伸手握住王文星的手腕,只一拧,就听“啊呀”一声,那腕子已被拧碎。他顾不上疼痛,咬牙一喊:“给我上!”二胖、陈世好、陈世吉三人抡起胳膊直扑大壮。几个村民没动手,只在一旁看热闹。周文治心想,你们可遇上丧门星了。大壮开始没认真出招,见这三人着法精到,身有功夫,所以不敢大意。大壮动用真功,不出三招,把这三人打倒在地。
王文星见自己的贴身保镖、两个舅舅,三人惨败在人家手下,吓得他脊梁骨冒凉气。此人是何人?有如此真功?他左手握着右手腕,大喊:“咱们撤!”
周文治说:“想走?没那么容易!打了人,不赔损失,扣下设备!”
那几个村民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早估计到,会有一出好戏看,所以就藏着扛、抬、卸工具,只等周文治一发号令,立即拆钻机。拆钻机不是没收地质勘探公司设备,主要给他们一个难看!十几个钻探工人此时无人敢张扬,乖乖地看着村民把钻机大卸八块。
王文星握着手腕慌慌张张地坐车走了。路上,老三陈世好心存疑虑,说:“刚才这人好像在那见过。对,是他!就是这个丧门星坏了舅舅们公司大事!如知是他,早该带枪来,轰死他!”
王文星说:“他打伤我,我去找治安队,要拘留这小子!也给咱爷们出口恶气!”
马上用大哥大打电话,找市局治安队长。治安队长听后说,此案要由当地派出所处理。
王文星一听不痛快,就说:“只要你们把那小子治安拘留,到时给每位队长买一个大哥大,怎么样?”
治安队长说:“这本应当地派出所负责,我们插手不合适。况且你的伤伤到何种程度,还没证据。不过此事我们可以跟皇台镇派出所沟通。”
治安队长和皇台镇派出所一通电话,派出所长便说此事不好管。要管,你们治安队直接管。治安队长便派两名民警去湾道山拘留大壮。
周文治见来两个民警直扑办公室,就迎面上前。两民警取出拘留证,说:“今日上午发生打架斗殴事件,你村民打伤文星公司总经理王文星,现在来拘留凶手,请你配合。”
周文治说:“你们只听一面之词,一没有调查,二没有证明材料,说拘留就拘留?你们还有王法吗?你们要拘留的人也不是我们村的,要办你们自己去找。”
两个民警其实不了解实情,只是执行任务。周文治就把事件经过自始至终说了一遍,最后说:“你们硬要拘留,就拘留我好了。事情是由我引起的,打架却是那个王文星先动手的。”两个民警为难了,一直向周文治说好话。头头签下拘留证,二人也是为了执行公务。
周文治说:“你知道现在百姓怎么评价你们吗?太难听了。这件事不是我们惹起的,却要拘留我们两个人,你们就不怕说你们是那些人的保护伞吗?”
民警两手一摊,说:“那是上边的事,跟我们无关!”
周文治被二人纠缠得无法,说:“要拘留也可以,但有个条件:一不许带铐,二不许虐待。这两条保证了,我还得做做工作。看人家服不服。”
周文治去找李明珍,李明珍听了差点晕了过去。她说:“为嘛这么不讲理?不是我们办错了事,还要处罚我们。拘留一个了还要拘留一个?不行,我要去市里评理去!”
李明珍如果去找找关系,此事也许马上迎刃而解。公法里的一些猫腻也许暴露得早一些。李明珍偏偏不愿为自己的事去托人走关系,宁愿自己吃哑巴亏也不愿求人。今天,她豁出去了,不让拘留大壮。
大壮说:“妈呀,拘留对与错,咱们先不去理会,我想先去里边看看我二生兄弟。他如果在里边受了气,我可不依他们。我和二生的事,明眼人一看就清楚,这些人已黑了人家的好处,能不为人家服务么?我去,去个十天半个月,怕什么?咱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干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难为情?我跟他们走!”
李明珍止住哭说:“大壮,你没呆够哇?还要去?你妈的心可碎了,咱不去不成?”
大壮说:“妈呀,人家下了拘留证,那是圣旨啊,不执行咋行啊!”
大壮坐上车,跟两民警走了。
大壮刚从拘留所出来三天,有的管教不知内情,还以为他是“二进宫”。拘留所在看守所大院内另开一个角门。这里全是大通屋,住大通铺。来这里的大多是交通违章、交通肇事、偷盗、打架斗殴、卖淫嫖娼、聚众赌博……等治安拘留。他们把大壮放在交通肇事、赌博、偷盗拘留一伙人房内,铺位紧挨二生的铺位。此时,二生一伙起早去煤窑干活还没回来。管教告诉大壮拘留所里的规定、作息时间、注意事项、拘留时间。说完就走了。大壮坐在铺上休息,二生天黑时回来。洗完澡,坐在铺上等吃饭。
二生见通铺旁边坐一个新人,两眼怔怔看着他,二人一对目光,马上说:“你是二生弟!”
“你是大壮哥!”二人激动地抱在一起。
大壮把事情一说,二生说:“这件事情是冤案,早晚咱们要申诉。”
哥俩又互拥着站队去食堂打饭。吃完饭,又排队喊号报数。管教一看,发现二生和新进来的人长相、动作特别一样,心里有了谱:这二人是亲兄弟。
第二天,二生、大壮和收容所的人员编成混合班,坐大轿车去西郊煤窑下井挖煤。在井下,管教跟随人员下井,哪个活不好干,就指挥二生、大壮去干,干慢一点,那管教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骂人。稍不称心,还要拾起煤块打人。不知这个管教为何对大壮、二生有成见?二人也不理他,该怎么干照常干。气得他干着急打转转。
小煤窑全是私人开办的。巷道里根本没有通风、瓦斯监控等安全防护设施。随时有塌方、冒顶、瓦斯爆炸的危险。挖煤用洋镐,运煤用柳筐,人在煤层里边爬,干会儿活就跑到竖井边吸口新鲜空气。别人在竖井吸口气管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壮和二生运煤喘口气,这个管教便大骂二人。管教就坐在竖井边监督拘留人员干活。中午,大家就缩在煤堆里吃饭、喝水。大壮哥俩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哥俩攀扯生辰年月,各自叙述小时候的奇闻轶事。讲和恩师习武、和奶奶学艺。二生告诉大壮,他的功夫先和奶奶学的,后来去山上飞云寺与侯大师学的。那个奶奶是咱爹的娘,是咱亲奶奶、她是个老尼姑。
大壮说:“我的功夫是和‘和尚爷爷’学的,不知咱奶奶和和尚爷爷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二人拉着拉着嗑,就到点挖煤了。管教见哥俩不理茬还在说笑。就气呼呼地大叫:“少说闲话,多干活,完不成定额就别升井!”别升井就是别回地面。
这一天,干了一个连班,夜里十二点才升井。二生悄悄告诉大壮,明天可以睡个懒觉。挖煤、运煤实在太累,躺下浑身如散架一样,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哥俩正睡得香,忽然被管教叫醒。二生一看墙上挂钟,刚打七点。
大壮说:“今天不是可以睡懒觉么?”
二生说:“这不换了个管教?他们可以倒班休息。咱们却要连轴转。”
管教说:“大家注意,立刻起床,洗漱、吃饭。今日还有工作安排。”
干连班是为窑主多出煤,为拘留所、收容所多捞钱。上连班后本可以多休息,今日却又有工作安排了。哥俩不听管教说什么,一边穿衣服一边聊天。此时管教正在安排今天的工作,讲什么哥俩没听见。见二人藐视他,那气往恼门上顶。随手抄起一个肥皂盒砸向二生。二生随手用二指一夹,把肥皂盒便夹得粉碎,里边的香皂被挤得四面开花。飞溅的香皂块溅到管教的眼上。
他一边揉眼,嘴里喊叫:“反了反了,你们敢袭警?抓住他们!”
他一声喊,招来四个便衣管教,冲上来要抓二生和大壮。兄弟二人见四个管教气势汹汹,纵身跳到地上。四人在地上追赶二人。这二人一翻身跳上了双人床。这个大通屋,靠墙是大通铺,大通铺对面是上下铁架床。这个大通屋可以住五十人。四个管教没抓住二生和大壮,却惹得拘留人员一顿哄堂大笑。几个管教被笑成猪肝脸。为了树立信心,一定要抓住这哥俩,管教们抄起电棍、扫帚、木棍,把上下铁架床包围,哥俩一会儿跳下地,一会儿跳上床,一会儿又如壁虎贴墙,贴在水泥大梁上。管教被气得哇哇叫,动员被拘留人员一齐上。谁抓住他们,就提前回家。有几个拘留人员为争功显能,也参加了围扑哥俩的战斗。
二生说:“我劝大家别费畜力了,你们人再多,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不信你们就试试。”
一个管教大叫:“二生骂人!”
另一个管教张嘴就骂:“你他妈的还想活吗?”
二生说:“打住,你说我骂人,我可没带一个脏字!你当场出脏话,这可是掷地有声!”
管教被二生抓住话柄,更加恼羞成怒,告诉大家把各门口把好,坚决抓住他们,打掉这哥俩的张狂劲!
这次围堵哥俩的共计五个管教,十个被拘人员。他们各持傢伙张网以待。大壮、二生根本没把这些人看在眼里,开始是蹦跳、后来是壁虎贴墙、前翻后滚、任这些人围堵,就是抓不住二人。倒看了一场精彩的杂技表演。
管教们终于失去信心,一个管教说:“二位别逗了,你们也累了,我们也没劲了,这场表演到此结束吧!”
王文星共有五个矿井,其中四个矿井招农民工下井挖煤。只有一号井没有招工,供收容所和拘留所的收留人员下井的挖煤。今早管教接王文星电话要求继续加班下井,“这好事”却让这哥俩给搅黄了。
一听管教说“表演到此結束吧”二生说:“哥,那咱们就停止吧!”
大壮说:“防备有诈!”说完,兄弟二人两个空翻落地。
二生说:“报告管教,昨日干了连班,我请求准许我们休息。”
五个管教被气得如同气蛤蚂。一个管教提着电棒走过来狠狠地说:“今天事让你二人给搅黄了,别人休息可以,你二人必须写检查、写认识、写材料报上来。”
大壮说:“我二人没违法,我们写不出材料!”
提电棒的管教说:“你们可以不写,我也可以如实汇报,那——”说罢,他用电棒猛击大壮,嘴里恶狠狠地说:“我让你带头闹事——”刚说完,只听他大叫一声,如秫秸捆一样倒在地上。
管教心理憋气,想用电棒偷袭大壮,但大壮早有提防。就在电棒刚要击到大壮身上时,大壮反手握住管教的手,猛一回腕,电棒正扎向管教的左肋。
大壮笑眯眯地坐在床边说:“管教真勇敢,为测电压先用自己身体作试验!那可危险呦!”
几个管教过来搀起受电击的管教,对大壮说:“算你小子有种!”
收容所和拘留所本是两个部门、两个单位,顺城收容所和拘留所却是两块牌子挂在一座办公楼的两边。每逢节假日,收容所管理人员和拘留所干警一起去大街收容那些沿街乞讨者、社会氓流、外地人没带证件者、流浪儿……。收容后政审、登记、遣返。遣返不走者,便组成一支劳动大军,为收容所、拘留所挣钱,捞外快!
无论是收容所管理人、还是拘留所的干警,他们对待受管制的人员,一律横眉冷对。他们用无产阶级专政的标尺来辨别是非曲直。他们经常说:“我们这里是‘老君炉’,无论你是块生铁还是块纯钢,有天大本事,到我们这里也要把他化成铁水、钢水。”言外之意就是,凡是来我这里的受拘人员,不管他“多尖牙利齿”,都会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在外是只“老虎”,在这里立刻变成“老鼠”。他们有方法、有手段改变他们的脾性。他们接收拘留人员,只知被拘,不管案由。因为受到王文星的“好处”,所以对二生和大壮格外“照顾”。谁知兄弟二人桀骜不驯,凭一身功夫,无人奈何他们!这些多年的老管教不信这个邪,他们要想办法制服这二人,非制得兄弟二人服服帖帖不可。
大壮、二生见管教悻悻地走了,二人相视而笑。吃完饭,其他人都趴在铺上写检查、认识。只有大壮和二生躺下睡觉。凡习武之人,睡梦中也能听见耳边蚊虫振翅飞舞之声。二人虽然睡觉,时刻保持警醒。
晚饭后,兄弟两人坐在铺上聊天,一个管教进来喊田思汝去办公室。另一个管教又把周洪涛叫走。被拘留人员一看这形势,估计这次哥俩不会有好果子吃。
大壮走到办公室,打声报告,然后推门进屋。突然,从门两边闪出两个大汉,一人拧住大壮的右胳膊,一人用大手卡住大壮的咽喉。这一招是擒拿拳的锁喉招法。大壮见动了真招,只“咳”了一声,丹田气贯喉结。接着一个“狮子摆首”,就将那人的大手摆开。左手一个“单缠”,把二人搡到一边。右腿一个“勾镰脚”,将两人摔倒在地。纵身一跳,上了写字台。说:“要动手咱们明着干,暗算别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两大汉出招失败,便上一杵,下一杵追打大壮。大壮不躲闪,直接二人拳头。打在大壮身上,如同打在石头上,疼得二人咬牙咧嘴。为出这口恶气,拘留所从警校借来两个散打尖子。两个乳臭未干的学生如何是大壮的对手?不过三招,被大壮踢翻在地,二人爬起身,红着脸走了。大壮安坐在管教的坐椅上,专等管教到来。
二生被叫到另一间屋,刚进屋就被身后人拍了板子。二生摸摸后脑勺说:“报告政府,有人暗算咱!”
从两边闪出两个干警说:“挑头闹事,不服管教,就得惩罚你!”
二生说:“受惩罚也不能打人哪!”
两干警说:“少说废话,铐起来再说!”
二生伸出两手说:“列位,不是咱小看你们,你们如能给我上了铐,我一切听你们的。如果铐不上我,那可对不起了!”
两干警说:“小子,想怎样?”
二生说:“实话跟你说,我是体育老师,专攻武行。你们如铐不上我,我就要罚你们爬着出去!”
二人开始犹豫不决,后来说:“少来大话吓唬人!”
冲上去就给二生上手铐。二生只晃一下肩膀,就把二人晃出五尺远。二人恼羞成怒,一个抄起椅子砸过来,另一个抡起手铐直砸二生的头。见二人下了死手,二生仍没动真招。一个“张飞骗马”,一脚将椅子踢碎,一手硬接手铐,只一拉,就把干警摔倒在地上。二干警招法落空,一个被摔倒,一个被碎椅子击在腿上。二人没了脾气,灰溜溜地走出屋。
大壮坐在管教办公室等“政府”,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抬腿想回大通铺,这时拘留所管教走进办公室,说:“你们又袭警,又打人,不想出去了?你回去吧,听候处理!”
大壮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回到大通铺。见二生坐在铺上,便问怎么样?兄弟俩各自把所遇情况一说,都笑了。说:“阳谋没有,有阴谋。真卑鄙!”
第二天,二人又去下矿挖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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