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州方义县遂州府。
“将军,长江王县尉告急,说是县令已经跑了。敌军强攻不断,吾军死伤惨重,请将军下令。”
“告诉王县尉,收拢残军但别急着赶过来,反正民壮已经撤到这边了,就是把长江县打烂了也在所不惜,一定要给本将多争取时间,不过如果实在顶不住,那就撤回来,这次他做的很好了。”
长江县只有三千城卫军,而面对从西北梓州迅猛南下的七千西川大将赵廷隐指挥的骁锐军,李长义的老部将县尉王峰确实做的很不错了。
李长义从眼前满身血污,衣甲破烂的传令兵便可以看出,长江县那边的战况已经打到什么程度的激烈了。
“将军要放弃长江县?”说话的是遂州知事,也是个老面孔了,每次李长义出现,他就出现,仿佛影子一样。
“嗯,本来打算用长江县作依托的,不过刚刚得到消息,二公子回来了,而且领着近五千兵丁进驻青石县。如此一来,有青石作咱们的大后方,本将可以放心的把防线收缩,用长江县方义外围作为战场,好好的和赵廷隐的骁锐军以及肯定会赶过来的定远军周旋一二了。”
“报,蓬溪蓬溪县尉率城卫一千以及抽调的正夏军三千人赶到了……!”
青石县城南偏巷小屋里。
“外面?到处都是兵丁,听说是西川大人打过来了。”妇人对张左耀似乎因为张左耀对孩子的态度而改变,不过,当张左耀询问外界情况的时候,结果却并不理想。
“等等,我问什么你再说什么吧,恩……城门关了没有?……街面上巡逻的士兵多吗?对了,嫂子怎么称呼……你知道刘府吗?就是刘黑头家……”
“杀……杀……杀……!”询问并没有持续多久,张左耀和刚刚得知姓何的妇人被隐隐传来的三阵喊杀声吸引了。
“城外?”张左耀通过声音估测出距离,怎么这就打起来了。而何氏那边,早已搂着孩子躲进靠里屋的角落瑟瑟发抖了。
不过就这么静静等待了好一会,外面却再无其他动静,喊阵吗?张左耀不知道,他也不敢出去打探。刚才那么远传来却还如此清晰的喊声不是假的,起码是成建制的部队才有可能。
确实,南门现在已经是刀枪霍霍,兵士林立。城楼上站的自然是城卫军,都是青壮汉子,手里握着木杆铁头的制式长枪,而身着皮夹护境的各级长官在他们身后不停的呼喝叫喊,长枪兵背后则是两排手持长弓的弓箭手,箭已搭弦,蓄势待发,同样有军官管制,气氛紧张至极。
而从城楼上望下去,有不少军兵正贴着城墙由西向东急行而去,他们队伍散乱,有的甚至有些丢盔弃甲的味道。
越过这条人流,望向更远处,两个步兵长阵在离城墙很远的空地上竖向排开,起码五百人规模,而阵列之中的这些士兵明显和城楼上的卫兵有所区别。他们几乎全都神色冰冷,死死的望着前方,如同自己已经死了一般,有些眼力的人都明白只有久经战阵的兵士才能有这样的表现,而不是像城楼上那些卫军有兴奋的有害怕的,表情丰富各异。
不光表情,在穿着也证实了这一点。各式皮甲护身,站在前面的百多人手持木杆枪,左腰下配有短刀尚未出鞘,而后面分列八行的则全持长刀在手,刀尖泛着寒气咄咄逼人。
两列步兵阵中央靠后的位置,站着十余骑,当中一员老将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按着腰间的宝剑,不是别人,便是哪个以下犯上的老都尉七叔。
而越过七叔的两个长阵更远的地方,是一支轻装骑军,虽然目前只有二百人,却在持续增加中,已经到的骑兵则正在罗列马阵,不知道是不是就要冲杀过来。
约有一炷香时间过去,骑兵列阵人数起码超过三百人了,七叔看见对面一阵躁动,而后骑兵开始踏步朝前,显然刚才是接到了命令。
“踢踏”
“踢踏”
随着散乱的马蹄声音逐渐汇聚,骑兵的速度也渐渐加快,还有千步,越来越近,八百步,越来越近……
六百步眯起眼,七叔嗖的一伸手拔出了自己的佩剑,高喊到:“预备!”
长枪兵提起了长枪,斜举向前,刀兵左手握长刀抗在肩上待命,右手上小盾。大家开始加重呼吸等待着。
五百步。骑兵弯腰取马弓上手,取箭搭弓。
“退!”七叔轻喝,没错,是退,而不是冲杀的命令,只见命令一出,两列步兵正并没有转身,而是直接面向骑军开始挪步,一步接一步,缓慢却整齐,显然士兵们是早就得到指示了的。
四百步。
骑军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而且步兵队也即将进入骑军弓箭的射程。而那头,经过磨合,步兵后撤的速度也加快,不过显然两条腿是不可能快得过四条腿。
“预备!”“预备!”“预备!”
原来,七叔打的是城头的注意,只见城头的长枪兵迅速消失在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手挨着手的密密麻麻的长弓手,挽弓搭箭目标直指步兵阵前的空地;
本来步兵列阵的位置刚好在城头弓兵的射程线上,不过骑军一冲,步兵一退,长弓却刚好把骑军的前进路线覆盖了
三百骑军冲峰击杀五百步兵那是完全有能力的,不过现在如果骑军强行冲杀过来,有了城头长弓不停的覆盖射杀,城下的人马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结果。
“放箭!”
“放箭!”
“放箭!”
“放箭!”
首先发难的还是骑兵,当先领骑有负责估算射距的责任,自然也有下达放箭命令的权利。眼见步兵就要到了射程内,无论打与不打,他都是要发出号令的。而几乎同时,城头的长弓手也得到了命令。
“嗖嗖嗖”
“嗖嗖嗖”
城头无数弓弦崩裂,无数铁箭带着空气撕裂的声响急射而出。
骑兵一边,弓兵佩发的都是短工,对于射击的要求自然要简易一些,只见除了领骑以外的其他骑兵纷纷放开缰绳,挽弓、搭箭、拉弦、瞄准、射击几乎一气呵成,毫无半点拖沓,不比城头的长弓慢多少。
“停,举盾!”步兵这边,弓箭发射的时候,七叔便下达了停止后撤的命令,不能再动了,这个时候不调整,等骑军到眼前,不等城头支援,骑兵一个冲锋就能让自己损失过半。
由于距离速度等原因,最后还是骑兵的箭矢却后发先至,‘咚’‘咚’‘咚’那时短箭狠狠钉进步兵木盾的声音,不过毕竟步兵为了行动方便,木盾体积很小。
“啊”“啊”
不时有倒霉的家伙射中手脚或者擦伤。特别是前排的刀兵,他们的盾牌较大,不但要保护自己,更重要的是还要保护双手持枪的长枪兵,再过瞬息,能不能挡住骑兵第一波冲击就看这些人,刀兵当然明白整个列阵的死活都要靠他们打下基础,所以,自然不敢松懈,不过如此一来自然是常有护不到自己的地方,那你就等着挨射吧!
“踢踏”的马蹄声已经震耳欲聋,骑兵这边也不好受,虽然马弓容易射击,不过每次射击以后都要调整骑姿,射速根本赶不上城楼上两排长弓手轮射。如果说步兵列阵那边接受的是箭雨洗礼,那骑兵这边面对的就是地狱烈焰般的恐吓了。
天空中,那是一层如黑云一样的阴影,急速的覆盖过来,由于没有接到第三轮攻击命令,骑兵很快放弃了弓箭,而是嗖嗖的抽出自己的马刀,左手扣起小盾举过头顶。
唰唰唰,唰唰唰,第一波箭阵由于距离,精准等问题,对骑兵造成的伤害并不大,甚至没有一个落马的人,不过随后,骑兵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第二拨箭便已经到了,又快,又准。
“啊!”“啊!”骑兵在集中冲锋的时候落马,那就等同于牺牲了,不用等敌人过来绞杀受伤的你,本来在你身后的洪流便能迅速将你淹没,马蹄将立刻把你踩成肉酱。也有幸运的没死,但你绝对不会是完整的一个人了。
一百步,前排的步兵已经能够看清骑兵马头上飞扬的鬓毛,长枪手的手心开始出汗,呼吸开始加重,一旦接战,长枪兵的战损超过八成,也就是说,即便胜利,他们这阵列长枪兵能活着的不会超过三十。
而骑军,硬抗三轮箭雨,损失达到了三四十,几乎都是阵亡。和步兵的伤亡比起来似乎有些高了。
而此刻,步兵阵后面,七叔有些看不准骑军的意图,按计划,他们只是置换后军以后,在此打一个试探,好让主力有时间入城而不被尾随,他心里嘀咕:“他们真的要拼命?”
战场上决不能有丝毫犹豫,不然机会一过,怕是结果比硬拼更可怕,瞬间,七叔就做出了决定,所以他扬起了手中的长剑,就要发出接战的命令,身旁的队长,列阵里的各伙长伍长也都握紧了自己的武器,望着整个列阵的灵魂。
不过变数也在这时出现,七叔的剑就这么举着一直没有挥下,却也没有回鞘。保持着这个姿势,他死死盯住步兵阵前顶着箭雨的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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