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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眼的夏娜》第二章 黄昏、雨夜、以及早晨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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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浮在半空的这张薄薄卡片中,轻轻飘下不可能存在的第二张卡片,接着第三张、第四张……红光之中,卡片纷纷坠落、四处飞舞,数量不断增加。

群聚在半空中不规则飞舞的卡片,渐渐加快速度逼近窗外。

骤地,卡片路线指着一个方向。

那是悠二所在的方向。

云集的卡片怒涛,挤破窗框与玻璃甚至是墙壁,往教室一拥而入。

“……”

发出尖叫所需的空气,还来不及通过咽喉,卡片已经逼至悠二眼前。

下一刻,被及时挡住。

“哇啊!……?”

那是一堵黑色的墙。

夏娜左臂一挥,大衣下摆伸展开来,成为保护悠二的屏障。戳上大衣的成群卡片一接触到表面便燃烧起来,完全无法越雷池一步。

夏娜趁这个空挡,左手再度握好刀柄,将刀柄移到左手后方,右肩微微往前挺出,这是突刺的姿势。

燃着明亮火光的一对灼眼看穿了成群卡片的力量来源。

瞬间。

桌面的板子迸裂,伴随着几乎要压断桌脚的起跳,夏娜纵身跃起。

武士大刀的前端,横向刺进成群飞舞的卡片其中一点。

“唔…唔啊啊啊啊!!”

传来一声惨叫,飞舞的卡片产生动摇。

取得对方反应以及刺击的手感,夏娜手腕一转抽出大刀,再次用力高举过头,并非从顶端给予致命一击,而是从正面挥砍而下。

刀刃划过的刀痕窜出火焰,猛然往卡片引发火势。

爆炸的冲击挤压并搅扰整间教室。

夏娜正面面对爆炸,眉毛连挑也不挑一下。

火焰延烧至被夹在大衣屏障之下的悠二的头顶跟脚下,让悠二忍不住跳了起来。

“唔唔…哇!?”

在爆炸的气流消退同时,大衣下摆的屏障被拨开。

教室全景终于得以整个映入悠二眼帘。

地面烧焦,地板一半被掀起,裸露出水泥的地面,窗户玻璃连同窗框整个被炸碎,桌椅碎片四散狼藉。

对于悠二而言,要与自己熟悉的场所遭到破坏,反而比昨天闹区的光景让他受到更大的打击。

夏娜就站在光景的一隅。发生那么猛烈的爆炸却能毫发无伤,娇小的身体依旧傲然屹立。

轻轻举高的武士大刀前端,挂着一个物体——亦或是一个人。

那是昨天在夏娜一刀砍下之际,逃之夭夭的那个制作粗糙的玩偶。

(记得那是叫做‘磷子’,也就是‘红世使徒’的仆人……?)

只见刀尖从那个玩偶的肩口砍至胸前,狠狠嵌进体内,像串烧一样吊挂着,其腹部开了另一个大洞,看来是第一声惨叫的原因与结果。可以看见内部棉絮的伤口迸出浅白色火花,让人联想到喷溅而出的鲜血。

“咯、唔……”

以红线缝成的嘴巴发出细微的呻吟,不知道是如何办到的。

夏娜正欲开口对玩偶说话,骤地扫视四周。

从刚才一直溅出的浅白色火花由地面弹起,将她团团包围。火花不断弹跳,体积也跟着增加,以她为中心开始旋转。

“唔,咯…咯咯……!”

不知不觉中,玩偶的呻吟转为窃笑,身上的伤口猛地喷出大量火花。

每粒火花都变成一个塑胶娃娃的头,粘着玩偶全身。仅由头部的零件以玩偶为中心,在瞬间组合成椭圆形巨躯。

在四周弹跳的火花也同时变成娃娃的头,发出笑声,并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网子,层层保卫住她。

面对这个异样光景不禁退至墙壁的悠二,目光一个挪动,望见被震至教室一隅的同班同学,当场为之愕然。

三名男同学被刚才的爆炸气流震飞,堆在教室一隅,处处烧焦的身躯沾满玻璃碎片,遭到桌椅碎片撞击戳刺。

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令悠二错愕不已,他只能接受夏娜的保护,光是这样,软弱无力的他就已难以负荷,根本无暇注意其他事情。

(……太天真了!我的想法太天真了!全都是我的错!!)

懊悔与罪恶感冲击着他。

“池!”

他喊着倒下的其中一个朋友的名字,一边飞奔上前。

“咯、嘻嘻嘻……”

位在由娃娃头所组合而成的巨躯中心,玩偶笑了,一双粗臂牢牢攥住夏娜的武士大刀刀身,定住不动。

“我要定了,火雾战士!!”

听到这个叫嚣声,原本层层包围住夏娜的娃娃头转眼形成巨臂,伸向紧偎着池的悠二。

“你要什么?”

夏娜满不在乎的答到,接着以两脚脚尖为轴心,转动双腿。

灼眼拖曳出一道流光,炎发飞扬飘洒出火粉。

她身躯整个往后转,背对玩偶。

同时一个气势惊人的起跳动作,让裸露的水泥地面遭受几乎粉碎的冲击,泛起一片火焰涟漪。

“啊?”

玩偶的世界忽地快速流动。

原来是夏娜握住刀柄,连同抓着刀身的玩偶巨躯一同纵身跃起。

“喝啊!”

夏娜咆吼一声,运用紧抓住刀身的玩偶巨躯,击碎袭向悠二的巨臂。

一击便让巨臂及巨躯炸裂开来。

“什…哇!?”

一时分不清状况,悠二趴伏在池的身上,背部遭到爆炸气流的冲击。

这种麻痹与疼痛断断续续,远处视野晃动不停的感觉持续了好几秒还是几十秒……一直等到意识恢复清明,悠二回头一看,变成一堆破布挂在刀尖的玩偶就近在眼前。

“哇哇!!”

悠二身子往下滑,似乎想把池藏到身后。

现在这个玩偶连毛线头发都从发根处炭化,纽扣眼睛也扯断了一个,衣服不用说,连体内的棉絮也几乎掉光,只剩肤色棉布制成的四肢勉强垂挂着。

“太、太残忍了……”

望着玩偶惨不忍赌的模样,悠二忍不住有感而发。

“你这个被救的人在说什么?”

简短回答的夏娜轻轻一甩武士大刀,把残破不堪的玩偶扔在地上,并冷冷质问:

“你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玩偶从那红线绽开的嘴巴断断续续的答道,那并非气息紊乱,而是如同跳针的CD一般:

“我、不会、上、火、雾战、士、的、当…”

“别搞错了,只是想确认而已,不过呢,老是派这么没用的废物,耍这种小家子气手法的家伙,看来是个大笨蛋吧。”

“……唔、咯…”

面对露骨的嘲讽,玩偶无言以对。

此时……

“呵呵呵,我比较喜欢‘有意义的强力侦察’这个说法。”

一个充满诡异音调的声音响起。

夏娜在声音传来的瞬间变转过身去,悠二在察觉声音的来处之后也放眼望去。

就在目光所及,遭到破坏而敞开的窗外,漂浮着一名挺拔欣长的男子。

不知为何并未被身后红色彩霞所渲染的纯白西装,以及披在身上、同样是纯白的长衣,给观者一种跟被单妖怪没啥两样的暖味印象。与夏娜压倒性的存在感截然不同,对方宛如来自幻想世界的人。

“你好,小朋友,这真是一场与黄昏时分相当匹配的邂逅。”

好象一碰触,轮廓就会变的模糊的纤细美男子,他的声音如同走音的弦乐器一般,蕴涵皈依的音调。

悠二有种直觉。

(这家伙就是“红世使徒”!)

因为这个人与此地格格不入,充满异样的不协调感。

夏娜以与那名男子完全相反的坚毅洪亮语气回应:

“你就是主谋?”

“没错,‘法利亚格尼’,这就是我的名字。”

亚拉斯特尔略微压低声音说道:

“法利亚格尼……?我想起来了,是专门猎杀火雾战士的‘猎人’吗?”

自称法利亚格尼的男子,宛若切成薄片的唇瓣勾勒出笑意。

“我实在不喜欢因杀戮行为而冠上的猎人之名,原本是因为我一直在搜集散落于这个世界的‘红世使徒’的宝物,才被赋予‘猎人’这个名号。”

男子的视线直盯着夏娜胸前的坠子“克库特斯”。

“说话的人可是我‘红世’赫赫有名的‘天壤劫火’亚拉斯特尔,这是头一次正面会晤吧,先前听说你已经来到这边的世界……这也是头一次会晤你的‘火雾战士’。”

接着,他的目光移向夏娜。

“原来如此,‘这位’就是你的合约人‘炎发灼眼的杀手’吗?……果然名不虚传,令人惊艳,不过,光芒似乎太强了些。”

无视自顾自陈述感想的法利亚格尼,亚拉希特尔低声提醒夏娜。

“不要被对方手无缚鸡之力的外表与言行所蒙骗,这家伙是个能够使用多项宝具,已经歼灭了数名火雾战士的强大‘魔王’。”

“嗯,感觉得出来。”

夏娜的脚底微微滑出,准备做出抢先攻占对方地盘的架势。

“呵呵,何必摆出那么严肃的表情呢?”

说着,法利亚格尼不经意瞥见躺在地面的玩偶。

就在这一瞬间——

“玛丽安?!”

表情倏地染上悲怜的神色,发出走音的呐喊。

“啊啊!抱歉,我的玛丽安!居然让你对付这么可怕的女孩!”

以夸张动作不停挥舞手上的纯白色手套,前端夹着一张卡片。啪的一声,随着手指一弹,卡片飘浮起来。

“嗯?”

“哇?!”

夏娜与悠二四周的烧焦卡片全部飘浮上半空。

这群烧焦卡片卷起一阵风,不断朝着飘浮的法利亚格尼指尖上的卡片聚集。待集中完毕后,化为一张的卡片有四分之三的部分烧得焦黑、残缺不全。

法利亚格尼见状,表情又在转瞬间便为感叹。

“唉,竟然只单凭腕力,就让我引以为豪的‘正规升半音号’缺了这么多。”

他再次以指尖夹取残缺不全的卡片,如同经验老练的魔术师一般,动作流畅地将卡片滑进袖口。

另一只手则不知何时,轻柔的抱着那个残破不堪的玩偶玛丽安。

这时,法利亚格尼又冷不防转为一副哭丧的表情,端详着心爱玩偶的惨状。

“啊啊、太过分了,火雾战士下手总是这么凶残。”

玛丽安蠕动着绽线的嘴角出声道歉:

“主人,我实在、对、不起、您……”

“不要道歉,玛丽安。是我不好,不应该派你前来,我实在没想到单凭一把剑,会让你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

这次法利亚格尼的脸庞浮现了异常温柔的微笑,他呼的一声,向玛丽吹一口气。

蓦地,如同昨天的悠二一样,玛丽安在转瞬间在浅白色的光芒中燃烧……最后,恢复成原本的破旧玩偶模样。

“好,恢复原状了,让你使用不习惯的宝具,真对不起。”

法利亚格尼紧抱玛丽安,发出走调的逗弄声,同时以脸颊磨蹭玩偶。

被磨蹭着脸颊的玛丽安,语带哽咽答道:

“主人,您这番话我实在不敢当……不过,现在……”

嗯!对着玛丽安报以宠爱的回应,法利亚格尼终于将目光转向夏娜。这次表情没有变,仍是一脸笑意。

“唔呼呼,经过昨天与今天我发现了一件事,你虽然身为火雾战士,却无法使出火焰攻击,打起来一点看头也没有。”

“……你说什么?”

“好歹也是跟那‘天壤劫火’定合约的人,本来还在警戒会有什么特殊力量……结果,必须借用那把看起来似乎威力强大的利刃,才能勉强发挥出内在的火焰,应该没说错吧?我对于自己鉴赏宝具的眼光是很有自信的。”

“……”

见夏娜心不甘情不愿的默认,法利亚格尼的笑容加深。

亚拉斯特尔再次以低沉的嗓音答道:

“原来如此,一开始派出‘燐子’攻击我们,目的就是想测试我们的实力如何,果然名不虚传,你的狩猎方式还真是消极啊。”

这番挖苦并未让法利亚格尼的笑容瓦解。

“哪里哪里,在得知昨天战况的始末之后,我就认为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今天之所以按兵不动,主要是为了预防万一,同时也是我的玛丽安的主张。”

“原本打算洗刷昨天的耻辱……反而变得更加狼狈不堪,主人,非常对不起。”

“唔呼呼,早跟你说过没关系的,不是吗?”

法利亚格尼刻意轻吻玩偶垂下的头发。

“我的确没想到单凭一把剑会有如此威力,不过呢,也仅止如此而已,原本在人类体内就已经受限不少,再加上合作对象能力不济,你的‘魔王’力量等于是‘暴殄天物’一样,呼、呼呼呼!”

“……是不是不济,我现在就让你瞧瞧!”

夏娜的灼眼一亮,随即摆出架势!然而法利亚格尼这次突然摆出一脸困扰的表情,仿佛面对一个任性不驯的小孩办摇头叹息。

“想主动找人挑衅吗?真是个不识时务的孩子……我曾经看过好几个火雾战士因一时赌气逞强,让力量失控活活炸死,到时候,要是连那边的‘密斯提斯’也连同体内的物体一起发生不测,反而辜负了我的‘猎人’名号。”

法利亚格尼的表情又转为冷笑,目光扫过悠二。

“不用急……再等一下,等我营造出方便采取行动的情况时,再来拜访。”

他带着强烈yu望定睛凝视的并非悠二本身,而是悠二这个藏有宝具的“密斯提斯”,亦即悠二体内的宝具。

那道冷酷的视线,让悠二打了个寒颤。

“里头……究竟藏了什么呢?唔呼呼,真好奇。”

浅白色的身影、异常轻佻的声音逐渐模糊,融入身后摇曳的彩霞屏障。

趁着目光被摇曳的屏障所吸引之际,一回过神,法利亚格尼已经消失无踪。

***************

“果然不是一般的‘使徒’,而是‘魔王’,而且没有想到是‘猎人’法利亚格尼。”

“哼!”

听见亚拉斯特尔浑厚的声音传来,夏娜短短的哼一声以示回应。

悠二抱起满身割伤与灼伤的池询问道:

“那家伙就是‘使徒’吗?”

回答这个问题的并非满脸不悦的夏娜,而是由亚拉斯特尔来回答。

“没错,他是‘红世使徒’中能力特别强大的‘魔王’之一。由于不像我一样被封在人类体内,因此得以不断啃食这个世界的‘存在之力’,可以说是导致两边世界失去平衡的滥捕者……也是我们火雾战士的敌人。”

“‘魔王’……不就是怪物的首领?还以为是个更厉害的怪物。”

“不能以外表作为判断依据,因为我们能够随心所欲变化外形。”

此时夏娜打断了两人对话。

“我要修复封绝内部,这小子借我用。”

“呃?”

夏娜以下巴指了指,意指悠二怀中遍体鳞伤的池。

“用?什么意思?”

“我要用这个人的‘存在之力’,修复封绝内部遭到破坏的地方。”

“!”

悠二想起昨天的情景。

夏娜将好几人份的火炬化为火粉,修复封绝内部。

而这些人在封绝解除后,便从原来的世界消失……如同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消失无踪。

悠二连忙紧搂主池。

“你、你想把池当作像昨天那些,变成火炬的人一样使用吗?”

夏娜毫不犹豫地承认。

“没错,这里不想做铁牛,没有什么吃剩的火炬,所以要用那些快要死掉的人。只要奄奄一息,即将变成火炬的人,就可以把一切恢复原状,还能顺便治愈其他人的伤势,这个人的残渣也可以当成火炬来安置,一点问题也没有!”

“当然有?!你说池‘跟我一样死了’是不是?!”

“这不是废话吗?没有木柴就无法生火。没有还原的力量,事物就无法修复,人也无法治愈。”

“……唔……”

夏娜总是把事实摊在眼前。

悠二完全找不到反驳这个事实的理由。

“明白了吗?如果你不希望用你的朋友,那我可以用其他人。”

“问……问题不在这!”

“那你想怎么办?是要我在这样四处断垣残壁,所有人遍体鳞伤的情况下,直接解除封绝吗?话先说在前头,一旦解除现在因果独立的状态,让这个空间继续运作,到时躺在地上的这些人必死无疑。”

夏娜仍然是直接陈述事实。

悠二也明白她说的都是正确合理的。

就算外行人也看得出,他怀中的池被碎片割伤、被火烧灼,伤势非常严重。一旦世界恢复运作,绝对是重伤……不,恐怕真如夏娜所说,必死无疑。

然而,悠二无法从倒地的同班同学中,挑出当成火炬来使用的人选,追根究底,害他们遭到池鱼之殃的是他自己。

夏娜的话是正确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有些事明知正确,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付诸实行。

“……”

见悠二默不作声努力摸索解决办法,夏娜感到十分不耐烦。

“这样好了!”

语气显得不屑。

“就用你好了。”

“什么?”

夏娜故意用捉弄的口气提议:

“使用你剩余的一部分灵火也可以修复人事物,当然,你所拥有的‘存在之力’……也就是‘熄灭前的剩余时间’也会相对减少。”

悠二在了解这个提议所代表的沉重意义之后,很快便作出决定。

“我明白了,用我的好了。”

“?!”

夏娜吃了一惊……接着不知为何略显愠怒的说道:

“先前一直犹豫不决,怎么现在又这么爽快答应。”

听了这个问题,悠二立刻斩钉截铁的回答:

“哪有爽快?”

“那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轻易舍弃剩余的存在与时间?”

对于夏娜这个在不知不觉间语气转为责备的问题,悠二给了一个平静而又坚定的答复。

“因为会变成这样是我的责任,况且……”

悠二脸上的笑容令夏娜感到诧异,接着他如此说道:

“我不是舍弃,是活用。”

当晚。

过了半夜,天空低垂的云层开始在路面垂下雨水的帷幕,使得稀疏的灯火笼上一片迷朦。

街头一隅,位于挂着坂井门牌,一座相当普通的独栋住宅屋檐下,绽开一把黑色大伞。

“什么嘛、什么嘛,那个‘密斯提斯’搞什么嘛?!”

伞下传来一阵愤怒的声音。

在雨水笼罩的路灯下,隐约浮现的身影正是夏娜。

她撑着伞,身穿水手服,很不端庄的盘腿坐在屋顶上。

倾盆大雨来到她的四周全被弹开、干涸。顺带一提,这个现象与她生气完全无关。

“一个残渣而已,神气什么!”

最后是按照悠二的希望,使用他残余的灵火来进行封绝内部的修复工作。

损坏的教室,以及同班同学们的伤口与衣服大致恢复原状。之所以加上大致,是因为存在之力剩余的量已经几乎见底,几位朋友的伤势也留下青紫程度的后遗症。

见到一切恢复,悠二苍白的脸上再度泛起笑容。

悠二当时的笑容,直到现在仍然让夏娜浑身不自在。

“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不对,很诡异的……不对,很讨厌的……对!很讨厌的家伙!”

拉尖的嗓门所诉说的内容,听起来完全不符合她的作风,话中充满了像是牢骚抱怨般拐弯抹角的弦外之音。

回家途中,夏娜虽然跟在悠二身边,却一直保持沉默。悠二好几次想跟她说话,都换来一个卫生球,到最后只好放弃不再开口。甚至在自家门前分道扬镳之时,悠二说了句:“明天见”,反而是由亚拉斯特尔“嗯!”一声简短回答。

接下来,夏娜立刻跃上屋顶,负责戒备法利亚格尼一伙人。

以目前状况与对方个性判断,这个做法似乎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不过由于两人之间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一方面也是为了慎重起见,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于是,当夏娜一坐上屋顶之际,先前的沉默之墙仿佛坍塌了一般,开始滔滔不绝的向亚拉斯特尔抱怨。

望着她从未有过的气急败坏模样……亦或可以形容成乱了手脚的模样,亚拉斯特尔似乎有些感到好笑的开口说道:

“总而言之,他是你许久以来,能够以平常心对待的人类。”

这番冷不防发自胸前出乎意料的话,让夏娜心头为之一惊,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不知所措。她意图隐瞒心情,于是刻意摆出冷漠的态度,一如往常坚定的陈述事实。

“他是‘密斯提斯’,当事人的残渣。”

唔嗯!对于夏娜明确的回答,报以满意语气的亚拉斯特尔,仍然继续问她。

“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不,或许对于人类而言,对于自己的存在并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再怎么说,残渣就是残渣,无论他对什么事情有什么想法,却什么事都不能做了……没错,什么事也不能做了……”

亚拉斯特尔从夏娜顽强的答复当中,感觉到一丝不平与悔恨的语气。于是给了一个乍听无情,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的回应。

“你说的没错,只是现实拥有各种不同的面向。一件事并不一定只出现一种现象,例外或意外这类超乎想象的事经常会发生。”

“……”

“话虽如此,看他精神奕奕,就表示目前的‘存在之力’还很旺盛,总有一天,他的思考能力、意志力、存在感都会逐渐转淡直到熄灭。”

亚拉斯特尔深沉浑厚的声音成了意想不到的打击,让夏娜停顿片刻才继续接腔。

“……哼!他最好是撑到我们歼灭法利亚格尼为止。”

此时,铿锵一声,传来一个金属碰撞的声音。

夏娜循声望去,只见屋顶一隅出现一个突起的金属物品,是梯子的前端。

从梯子里冒出一把伞,接着出现悠二的脸。

“啊啊,你果然在这里!”

夏娜毫不掩饰不悦的心情,短短回了句:

“不行吗?”

面对她极其冷淡的态度,悠二面露苦笑,只觉得她还真会记仇。

“……待在这里不会很不方便吗?”

“哼!不关你的……”

事!正欲说出口,夏娜随即注意到一点。

“喂,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只探出一颗头的悠二歪着头,边想边回答:

“呃,该怎么说才好呢……应该说是一种空气的流动吧?感觉像是……例如今天的封绝迷你版。”

亚拉斯特尔出声表示理解。

“是吗?说的也是,多次亲眼目睹存在之力体现的情况,应该慢慢会分辨得出来吧。”

一般人根本来不及注意到这些,存在之力就会逐渐被消耗、压榨殆尽,不过这些话他并未说出口。

这次轮到只探出一颗头的悠二询问:

“先别管我的事,你们这个‘平井缘’要怎么办?一直呆在这里,不回平井同学的家没关系吗?”

夏娜冷哼一声。

“无所谓啦!反正扮成‘平井缘’只是顺便而已……况且,她全家都被吃掉了吧,她的父母也是火炬,随便说说也可以蒙混过关。”

实在是自找麻烦,不过当事人一点自觉也没有。

“我现在忙得很,没事的话就快离开!”

“忙?”

看上去只是坐着而已,不是吗?

“……是这样吗?”

悠二询问夏娜胸前的亚拉斯特尔。

虽然“天壤劫火”这个名号听起来很耸动,不过这个异次元的“魔王”谈吐稳重,蛮容易亲近的。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这个答复不是敷衍悠二的Yes,也不是对夏娜窝里反的No。

悠二感觉自己开始欣赏这个既能顾及夏娜心情、又会暗示悠二答案的“魔王”。为了对他表达敬意,于是改变问题(如此一来形同完全不理会夏娜的抗议,不过亚拉斯特尔并未表示任何意见。)

“你一直在雨中保持警惕吗?”

夏娜无法对着“肯定比自己正确的”亚拉斯特尔抱怨,遂绷着一张脸说道:

“对啦!因为敌人的目标是你。”

“哦,不过也不一定要呆在这里吧……唔哇、嘿休!”

悠二有些重心不稳的爬上屋顶,身上不知为何背了个登山背包。单手撑着雨伞,小心翼翼沿着湿漉漉的屋瓦爬上去,来到夏娜面前,不顾衣服会沾湿就直接坐下。

原本盘腿而坐的夏娜这时也合上双腿,调整坐姿。

胸前的阿拉斯特尔说道:

“你不需要担心我们。”

嗯!悠二颔首。

“我明白,不过我有事想请问一下。”

说着,一边放下登山背包,取出保温瓶。

“……?”

夏娜默不作声,瞪着悠二。

悠二就是在她的注视之下,灵巧的撑着雨伞,一面打开可充当杯子的瓶盖,将瓶内的液体倒出。

是热咖啡,已经搀好奶精了。

“来。”

他递出冒着热气的杯盖。

因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无计可施的夏娜只好接过杯盖。

好温暖。

不仅仅是杯盖,同时也感受到除了在店面的买卖以及使用力量以外,手与手的碰触。阔别许久的淡淡温暖。

夏娜将杯盖拿至胸前,以雨伞挡住脸,呆在伞的暗处说道:

“好吧,要问什么?这杯咖啡就当作交换回答你吧。”

虽然连一句谢谢也没有,不过悠二也不多作奢望。反正他也是不请自来。

“嗯。”

悠二随口回应一声,同时做好心理准备。

直到心情沉淀下来,可以清楚听见雨水打在雨伞上的声音,才再度开口。

“你之前说过,我一旦消失,其他人就会忘了我的存在,对不对?”

“没错。”

夏娜无情的表示肯定。

悠二慢慢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夏娜这种几近无情的坦率感到畅快的理由。

这个少女从来不做无谓的安慰,不会以多余的矫饰隐瞒自己的真性情。面对任何问题,她会毫不隐瞒的给予明确答复。所以自己对此感到愉快又欣慰。

(总而言之,意思是说我所需要的不是安慰。)

悠二……这么说固然有点奇怪……借由与夏娜的交谈,逐渐了解自己的心态。看来,他并不是一个会自我陶醉在悲壮情绪的人。

当然夏娜也不可能因为悠二而改变说话的方式(悠二可以肯定)。她只是不了解什么叫做安慰罢了。

这个吻合的结果甚至让悠二觉得好笑。

好笑转为微笑,悠二再次询问。

一个希望获得率真回答的问题。

“夏娜,亚拉斯特尔,那你们呢?你们也会逐渐忘记我,再也不会想起我吗?”

“……”

其实这对夏娜而言是个微不足道的简单问题。只要与其他问题一样随意回答就好,但不知为何,竟一时语塞。

于是此时亚拉斯特尔答道:

“不会,因为我们目睹你‘原本的模样’逐渐消失的过程,我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对于存在之力的振幅以及任何状况都能感应得到。”

“……是吗?”

夏娜呆在伞下说道:

“没错,不过到头来就跟一般的记忆一样,会逐渐被后来发生的事件所埋没。”

“你们愿意这样保护我,这样就够了。”

夏娜并未正眼看悠二,但不知为何她明白他现在正面带微笑。为了逃避这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肯定,她一声不响的啜饮咖啡。

“……”

热腾腾的。

但是……

“沙糖!”

“我有加进去啊。”

悠二这次出声笑道,并从登山背包里取出为预防临时需要而另外准备的沙糖棒,一边问道:“对了,你们打算整晚都呆在这里吗?”

夏娜抓起三包沙糖棒,全部倒进杯中。

“没错,反正已经习惯坐着睡觉,如果有任何状况,亚拉斯特尔会叫醒我……”

没有搅拌的用具,夏娜毫不客气的开口索求。

“汤匙!”

“啊!”

忘了带。乍看之下做事很有技巧,但总会丢三落四的。这就是为什么会加上“感觉好像”的缘故吗?悠二本想回家拿汤匙,但突然觉得这么做会很好笑。

“对了,为什么一定要在屋顶上埋伏?你们不在身边保护我就没有意义了。”

“……意思是要我们进屋吗?”

夏娜拿起雨伞瞪视悠二,实在不习惯这种太过亲昵的态度。

“让女孩子在雨中一整晚坐在屋顶上,老实说会让人睡不着觉。”

“不管我的事,不过……亚拉斯特尔?”

“嗯,说得也是,之前从来没有保护某样东西的经验。”

“我希望是‘某个人’,不是‘某个东西’。”

悠二明知是白费力气的抗议,却仍然姑且一试。

果然两人……

“随便都行啦!”

“没错,一点也不重要。”

不约而同地如此回答。

“……好吧,进屋也行。”

雨伞内的夏娜双眼圆瞋。

悠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

“你要是敢乱来,我就一拳把你打飞!”

“……我还不至于有那种特殊的嗜好……好痛?!”

喀的一声,装有咖啡的杯盖命中脸部,悠二险些从屋顶滚下去。

“等……等一下!”

事实上被喊住的是悠二才对,但以现在的情况却不得不如此回答。

原本打算让他们睡在目前无人使用的父亲书房,正欲走出房间之际,突然被夏娜与亚拉斯特尔拉住……应该说,接收到制止的命令。

虽然压低音量以避免被一楼的母亲发现,但仍然极力发出声音表示抵抗。

“我要你们进屋,但没说要你们和我睡同一个房间啊?!”

夏娜边在床上跳来跳去,边说道。

“我们进屋是为了保护你,为什么要跑去睡其他房间?”

“别挣扎了,就睡这里!”

亚拉斯特尔完全以命令的语气下达指令。

此时夏娜把这个能够表达意志的坠子从颈子取下,塞进枕头下面。

“……你在干嘛?”

“看不就知道了,我现在要换衣服,你快躲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枕头下面继续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

“规矩就是这样,听清楚的话就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虽如此……悠二心想,一边左顾右盼,正巧发现(?)一个壁橱。

“……”

目光转向夏娜,只见夏娜颔首。

“一般都是自己送上门的不速之客,才会躲到这种地方吧?”

悠二面对壁橱,嘴上不停唠叨。

身后传来……

“敢偷看你就死定了!”

听口气绝对不像是开玩笑的威胁。

(晕,那种身材有什么好看的啊)

悠二叹了一口气,一边打开壁橱的门。下层塞满了旧漫画跟未使用过的被褥,所以爬到上层。这里也堆了许多旧玩具等等杂物,所以只能尽量蜷缩着身体抱膝而坐。灰尘沾满了眼睛鼻子。

此时正好与位在眼前,不知为何一直无法丢弃的大型机器人软胶玩偶四目交接。

“等一下,我先进去再说,好痛。”

屁股压坏了买来一直摆着没做的塑胶模型外盒。

“你在蘑菇什么?赶快关上啦!”

“那么急干嘛啦?反正你的身材又不怕别人看……噗呼?!”

喀的一声,这次是闹钟命中后脑勺。幸好是塑胶制品,悠二很没出息的松了一口气,从里面拉上壁橱门。

“……”

隔着壁橱门的另一端,听见夏娜正在床铺一带发出窸窣声响,从衣服的摩擦声判断,应该正在脱衣服。

“……”

刚才虽然是在开玩笑,但实际面对这种情况其实蛮尴尬的。咳咳!悠二故意咳了几声,开口询问以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

“……你有没有带睡衣……哇?!”

又有某个硬物打中壁橱门。

“不是说不准偷看吗!”

“才没有!看壁橱门不就知道了?!”

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开始自行解释起来。男人在这种场合下永远是弱者,处在壁橱门的黑暗之中,悠二抱着苦涩寂寥的心情品尝难得的人生经验。

“喂,我在问你有没有带睡衣?”

“没有啦,只有替换的内衣而已,身体脏了亚拉斯特尔会帮我净化,换衣服只是一种心情而已。”

“哦——那就好,……啊,差点忘了,床铺旁边的抽屉有一套运动服,你拿去穿吧。”

要是让她穿着内衣睡觉,到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思及此,突然浮现一个疑问。

“嗯?对了,你有带行李吗?”

“东西大致都有带齐。”

“在哪里?”

啪的一声,听起来像是布或什么东西摊开的声音。

“就在亚拉斯特尔的火雾战士身穿的黑衣之中。”

悠二想起来了。

这个声音确实是在教室遭遇袭击时,如同一道铁臂保护自己的黑衣……

“喔,就是那件大衣吗……记得好像连刀也收得进去。”

就像某个很方便的口袋一样,悠二以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融会贯通。

这是,床铺又传来轻微的衣物摩擦声。

(替换的……内衣……?)

忽地,从先前的对话浮现的字汇,让悠二不自觉用力屏住气息。

一瞬间的想象之后,紧着这是强烈的内疚袭来,为了制止自己继续想象便开口说道:

“对了,我要在这里头待到何时啊?”

得到语气冷漠的答复:

“当然是半夜。”

“太夸张了吧!”

悠二全身虚脱。

整个体重顺势压向垫在屁股下的塑胶模型纸盒。折断的支架贯穿纸盒,刺中屁股。

“好痛?!”

他反射性跳了起来。

“啊!”

等发现之际已经太迟了。壁橱门倒下,悠二往壁橱外摔了个倒栽葱。

在颠倒的视野之中,正好全部脱guang的夏娜手上,抓着一件悠二看不出形状的小碎布伫在原地。

“……”

面对这个超乎意料的状况,夏娜也一脸错愕的盯着倒栽葱的悠二。

“……”

柔亮的黑发之中,衬托出一个瘦小的、毫无瑕疵的、形同白瓷一般的躯体。

这是一个尚未发育成熟,胸部很明显还不够丰满,但以流畅利落的曲线所勾勒而成的轻盈身影。

悠二顿时看得出神,全然忘记自己正面临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

(……好美……)

半夜,奇迹般似的只被揍得鼻青脸肿而逃过一劫的悠二,痛得醒了过来。

“……”

凭借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路灯微光,颠倒的视线在一片昏暗之中,仍然往床铺位置移动,只见一个裹着毛毯的小丘。

然而……

在床铺前方的地板,插着亮晃晃的武士大刀“贽殿遮那”。

保持着滚落之际的姿势,眺望这个意思清楚明白的象征,悠二低语道:

“……下次,恐怕被看了也不会帮我治疗吧。”

“那当然。”

亚拉斯特尔不知从何处以鼻音回答。

**************************

翌日,天明之后万里晴空。

清新的晨光也透过窗帘映入房间。

由于顾虑到敌人有可能趁着拂晓发动攻击,亚拉斯特尔在枕头下面一直保持警戒,不过整晚并未发生任何状况,也没有任何人出现,因此熟睡中的夏娜并未受到打扰。

另一方面,在“贽殿遮那”对面墙边的地板上,于半夜再度入睡的悠二像只蓑衣虫般全身裹着毯子梦周公。

位于他以毛巾所卷成的枕头一旁,闹钟突然铃声响起。

悠二在半秒内察觉声音来源,看也不看边伸手往闹钟的开关一敲,让它安静下来。

……恩……

睁开沉重的眼皮,第一眼所看见的物体是——金属球棒。

平时,他并没有抱着这种东西入睡的嗜好。纯粹出于预防万一,亦或是白费力气的小动作。当然他所提防的对象,并非床铺上的少女。

悠二猛地坐起身,本想伸伸懒腰,不料全身到处酸痛

“啊,好痛……”

是睡在地板的关系吗?感觉身体特别痛。相反的……昨天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地方,已经不再疼痛了。是夏娜手下留情的缘故吗?还是自己年轻力壮,恢复力强的关系……恩……就当成是后者好了。

悠二目光移动向床铺上的小丘。大概是闹钟的铃声只响了半秒就被关掉的关系吧,完全没有醒来的动静,只听见轻微的呼吸声。如果除去矗立在前方、令人触目惊心的武士大刀,这个光景看起来到也是算天下太平。

忽地,像是那把武士大刀提醒了什么似的,悠二望向自己的胸前。

他不经意看一下

灵火出现了。

“……哎!”

和昨天骇异有所不同的叹息。

绝望和恐惧已经渐渐淡去,几乎完全感受不到。

是因为察觉到这一点,才会发出这个叹息。

(虽然人类是适应力很强的生物,但是连这种情况也能这么快适应,感觉实在是太夸张了……难道说,这是一种希望可以继续维持以往生活的执着,所造成的反应吗?)

悠二静静直立以免吵醒夏娜,并推开连接阳台的玻璃窗。

他走到狭小的阳台上,遥望屋外景色。

深吸一口早晨的凉爽空气。

上班上学的自行车来往于自家的门前马路。

在马路两旁有昨天留下的黑色水塘。

天空,一片蔚蓝。

一切,都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清新早晨。

(……改变的是我……站在这里,感觉一切的我吗?……)

现在,身体所感觉的事物,动辄让他将所谓存在的消失这类,只能用言语或理论解释的事情视为无稽之谈,足见他真的很现实。

在身后的床铺上,他所感受的事物之一,同时也是疼痛的原因正发出几声咕哝。

望向脚下,昨晚用来爬屋顶的梯子已经折叠起来放在地上。

悠二想起昨晚,自己与夏娜以及亚拉丝特而的对话……感觉多少夹杂了不纯正的画面,不过,这种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他暗自辩解。

(像那样偶尔谈天、偶尔说笑、偶尔打闹……透过这些事情……)

可以忘却自身存在的问题吗?

(可以吗?……)

这句话有种不协调感。

试着思索片刻,仍然不明白这种不协调从何而来。

(算了,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找到答案。)

想到这儿,悠二笑了。

接着,发现自己在笑,不禁吃了一惊。

抱着这种难以名状的心情,面对床铺出声……语气显得战战兢兢:

“喂,夏娜……上学的时间快到了哦……?!”

啪嗒一声,被褥锨开,夏娜坐了起来。

想到昨天的事情,悠二连忙低下眼睛,接着发现她身上有穿着运动服。看来她有按照自己的话去做。由于衣服太大,几乎遮住了整个脖子。

夏娜把脸转向半安心半失望的悠二,睡眼惺忪的表情,有着与外表年龄相符的可爱。长发也简单绑成一束披在身后。

“……恩……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夏娜以带着睡意的声音回答悠二,一看见他的脸却突然惊鄂的睁大双眼。

“怎……怎么了?”

悠二连忙环视自己全身,包括自己胸前那个碍眼的灵火在内,但看不出任和异状。

就在这个时候,夏娜再度钻进被褥。

等待了片刻,看样子她完全不打算出来。按照刚刚的情况来看,感觉似乎不是在记恨昨天的事。

“你准备好了就赶快出门,别被人发现哦。”

悠二说完,边走出房间。

被褥之中,夏娜摆出难得一见的困惑表情。

“我说,亚拉斯特尔,‘那个’是怎么回事啊?”

枕头下面的亚拉斯特尔也语气沉重的回答道:

“恩,你也发现了吗?”

“怎么会这样,我完全不明白。”

“应该是,位于体内的宝具的力量吧。”

其实亚拉斯特尔由悠二目前的情况,想到了一个宝具。

处在封绝中仍可自由活动,不可思议的“密斯提司”坂井悠二。

原来如此,假如他体内的宝具是那个物体的话,便可以解释这一切了。

然而,这件宝具根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

“红世使徒”秘宝中的秘宝。

“零时迷子”

倘若真是这件宝具,说什么也不能让法力亚格尼抢走。

而夏娜,对于悠二目前的情况,有种感觉开始萌生。

仅仅在刹那间心头掠过一句“不会吧……”,一种不自觉的、微不足道的心情

如同昨天,递到面前的那杯咖啡般,带有一丝丝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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