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弥漫着沉闷的气息，黑压压的一片感觉有些压抑，今天是在这家私人医院的第三天，雷声大作，潇洒拄着拐杖看着安然入睡的刘阿八和许玉涛，却怎么都无法入睡。他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太感性的人，看着街口那些以乞讨为生的人也不会存在一种怜悯的心态，但是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一段真正铭心刻骨的经历，潇洒也有，但是压抑了三年，却永远不敢面对，心魔，是的，他的心里的确存在着这样一个可怕的东西。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远处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探手接着窗户外面的雨滴，心里泛起一阵如刀绞的疼痛，浑身不断的颤抖着，额角豆大的汗珠唰唰直下，心口一甜，溢出一丝血痕，潇洒紧紧的抓住双手，有些颓然又有些悔恨猛然跪在地上，看着那远处的天空弥漫着的黑暗哀风怒号，似乎想要倾述着什么痛彻心扉的往事，他的双眼惊骇的一片血红，浑身的气息显得阴沉无比，双手颤抖着，眼角无声泪痕着实吓人，嘶裂的呜咽着：“奶奶，您在天的那边还好吗？您有没有想潇儿，潇儿已经长大了，学会保护自己了，您还会担心潇儿吗？”

“奶奶，前几天有一群家伙想欺负我，他们以为我个人小就会屈服，但是潇儿没有，潇儿用自己的双手捍卫了自己的尊严，奶奶说过，潇家的人，生比钢强，死比铁硬，势如天宇，行如魅影，应该用睥睨的眼神俯视这个世界。奶奶，您知道吗？每天晚上我都在默念着这几句话，奶奶做到了，潇儿还在努力，潇儿不会让奶奶失望的。在天国，您是否在微笑的注视着潇儿的一举一动，您莫要哭，潇儿很乖的，一定会听奶奶的话，再也不惹奶奶生气了…”

“吱嘎！”门轻轻的被推开，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稀能看到柳晴儿穿着整齐的衣服，胸前别着一朵白色菊花，灵动的双眸微微发肿，晶莹的泪滴挂着粉玉的脸蛋上，柔荑捂着红唇，看着潇洒孤单颓然的背影，再也忍不住轻泣起来，紧紧的搂着他的后背，忧愁的说道：“潇洒，你又在伤心了，今天是奶奶的忌日，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不要哭了好吗？奶奶看着你这副样子，她也会伤心的，她要的是那个顶天立地、成天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潇洒，不是现在这个意志颓废情绪低迷的潇洒，不是吗？”

刘阿八拽着拳头从床上坐了起来，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黯然入睡，从小和潇洒、柳晴儿一块长大，已经太习惯去关心他们的感受，点上两支烟走下床来，一支递给两眼无神的潇洒，抽了一口，吐出烟圈，看着雨帘说道：“潇洒，奶奶在世的时候，她希望你长大已经成什么样子？难道就是这么颓废一辈子吗？我知道自己的份量，读书对我来说就是一件折寿命的事情，从来都是老子分数垫底吃尾巴，但是你不同，要不是因为奶奶去世，你也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的，老子这辈子就是一大老粗，读完初中我也没想过能够念高中，你和晴儿都是聪明人，该读书，不该走弯路，兄弟，振作起来吧，相信你，绝对能行的。”

“潇哥，我也赞同八哥的话，”许玉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们的身边，或许是因为潇洒和刘阿八两人深厚到无可厚非的兄弟感情感染了他，也或者夹杂着更多的却是羡慕，脸上带着些许落寞，憨厚的挠着脑勺说道：“我们都是粗人，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比我们聪明、能干，义气、狠劲、骨气，但是却依然掩饰不了你身上浓浓的书生气息。说老实话，虽然晴儿姐没有时刻在你身边，但是我们都能感觉到你们彼此的感情，为了你自己，为了晴儿姐，你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糟蹋自己的一辈子。或许今天我的话有些多，对不起。”

“玉涛，你的话说得不错。”单璞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她的眼神落在潇洒的身上，心里微微发疼，带着惆怅的口吻说道：“我们都要长大，长大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事情，挫折也会一个比一个困难，还会伴着我们的亲人离去遭受各种各样的打击，但是这些都是我们人生中必须经历的事情。假若你永远走不出你奶奶的影子，这辈子她也不会原谅你的，你知道吗？原本我以为，你比一般同龄人更要稳重、成熟、得体，但是没想到你却这么自甘堕落，这样的你，不要说你奶奶会不开心，就算是我们都会失望的，难道你愿意看到她在天上看着你这么消沉下去吗？难道她的心里不会难过吗…”

“不要说了，”潇洒猛然站起身来，浑身散发着绝强的杀气，狰狞扭曲的脸颊看上去异常妖异，那双泛着红芒的眼眸空洞而阴森，随即长长出了一口气，收敛着气势微微勾起一个邪笑，眼里有些湿润，淡淡的说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关心我。潇洒这辈子都要活得潇洒，奶奶在天上看着，我在下面活着，我一定会比所有的人都活得精彩。没有人可以踩在潇洒的头上，天也不能，因为天是属于奶奶的，天是属于潇家人的。”

“晴儿，”潇洒面对柳晴儿，心里第一次这么平淡，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江南水乡气质的温柔女孩，捧起那张自己在梦中魂牵梦绕的玉容，没有亵渎的念想，淡淡的情愫滋生着，或许坚持一种信仰更能够让一个人快速的成长，淡然一笑，柔情似水的说道：“这一生，有你相随，潇洒真的很满足，奶奶看着我们长大的，她是我的奶奶，也是晴儿的奶奶，她会用心祝福我们的，这辈子，你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柳晴儿痴痴的凝视着这个男孩，三年了，她足足的等待了三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在这三年的时间，她感觉潇洒已经离自己的心越来越远，夹带着少许期待的失落，当再次感受到三年前那个只有十三岁男孩熟悉的感觉，眼眸内含着泪水，轻轻的拥着他的虎背，有些慌乱的点着脑袋，生怕他突然消失一般显得无比小心翼翼：“晴儿永远也不会离开潇洒，因为在晴儿的心中，早已注满那个在阳光下双手插在裤兜里，带着一些痞痞笑容，故意装成小流氓的大坏蛋，他会把自己最喜欢的糖果留给晴儿，他会在闷热夏天的深夜唱着那首《猪之歌》逗着晴儿开心，会抓很多很多的萤火虫，搭着帐篷构造我们自己的小家，我们会扮爸爸妈妈，讲述着天堂里一个个小天使幸福快乐的生活，还会…”

感动，有些时候并不一定要轰轰烈烈，一个小女孩，从她的童年开始守护一份梦想，尽心的呵护着，不求回报的等待着，待那樱花盛开的浪漫时节，还她一个灿烂笑容。

“走吧，往年都是晴儿和老八陪着我去看望奶奶，今年，多了两个人，相信她和我一样，也会很开心，很开心。”潇洒淡淡的说道。

平民的生活，油门的轰隆声或许也是一种奢侈的奢望，当富贵的人在寻找人生平衡点的时候，或许他们还在不断的挣扎，按照潇洒自己吃早餐一袋豆浆两根油条的生活水平，在这辆单璞眼中只能算很一般的百万宝马豪华轿车上一换算，结局都令他感到有些悲哀，起码也得上千年才能买上这样一辆车，这个哑然失笑的结果虽然与现实有所差距，也不难看出这就是大人物和小*平民之间悲哀的差距。

看着刘阿八和许玉涛一脸的兴奋之色，潇洒摇了摇头，坐在这车上如同针扎，非但没有体会到富贵人家所谓的那种优越感，反而觉得一身别扭，转头看向柳晴儿平淡到熟视无睹的样子，心里一暖，这个出众到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孩，她依然保持着一颗让他永远都能产生悸动纯真，淡淡的笑容下，却是难掩的失落，振作，自己该如何振作？小人物的心里平衡就是吃饱喝足，见着人家飞扬跋扈炫耀的时候一阵鄙夷，当大人物倒台的时候随波逐流的一番奚落，这就是他们所期待的生活。扬名立万算得上是振作，他知道自己不够资格，也没有那么厚的黑心肠，更没有那份舍我其谁的锋芒，那么——遗臭万年呢？

“就在山脚下停车吧，奶奶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下车撑着伞，一行人在崎岖泥泞的山路中行驶了一段路程，才来到潇洒奶奶的坟墓前。

碑石上面刻印的照片上，那个面带笑容的老人一头自然卷发，清秀的面孔透露出丝丝温馨，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仿佛要洞悉茫茫红尘的所有，慈善的目光当中带着环环相扣并不突兀的威严，就是这么一个老人，影响甚至是左右了潇洒十六年，今后的岁月，或许还会影响漫长的一生，但是他，真的心甘情愿。

“奶奶，潇儿来看您了，您还好吗？”潇洒抚摸着照片，嘴角勾起一丝难得的温馨笑容，看着自己手中的百合说道：“奶奶，我带来了您最喜欢的百合花，我就知道您最喜欢，还满意吗？奶奶，潇儿应该怎么做才能完成你临终的遗愿，是站在别人的尸体上杀戮一生站在一个制高点上，还是走上军旅生涯，我有了最爱的晴儿，还有最好的兄弟，我真的很难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