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三骑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马上三人都是窥窥,一边策马扬鞭,一边言笑无忌。
背刀的家伙粗粗听来,似乎是关于清流公的二公子开府,招纳卿客。
以及大玄天子将会派遣一位大司马前来敕封城隍爷。
关于大玄王朝的大司马,好像应该有三位。
背刀的家伙知道小桃树的太爷,就是一位大司马。
每年谷雨之后,小桃树的太爷都会上山,看一看自己的重孙。
听小桃树的太爷说,大玄王朝的大司马,分别是上司马,左司马,右司马。
以上司马为尊,左右司马为辅,统管整个王朝所有兵马。
而且,小桃树家,司马这个姓氏,就是因为小桃树的祖上都是当兵的。
所以,取了司马这个姓氏。
上一次,小桃树的太爷,临走前,还说希望小桃树骑着马到北边看一看。
北边,向来是大玄王朝的用武之地。
打铁的汉子放下手中铁锤,那一块生铁,差不多已经锤锻成镰刀形状。
汉子走进屋门,自己倒了一碗水。
咕咕两口,喝个干净。
然后,看向背刀的家伙,冷笑道:“你也早早看出,我是位路神了?”
背刀的家伙点点头,说道:“你不遮不掩,位业之力就是再薄弱,是个窥窥也觉得到。”
身材粗壮的铁匠嘿嘿一声,嗤笑道:“这是什么世道,越来越不把神当个神了。凡人还好,多多少少还有些祭祀。”
“窥窥越来越嚣张,咱也不奢求什么祭祀,最起码要给点尊重吧,竟然开始嘲讽神灵了!”
“这世道!?”
小桃树看看师兄,又看看铁匠,默默喝水。
背刀的家伙道:“你不倾不扶,别违了圣人的规矩,好好做自己的路神老爷就是了。”
铁匠又给自己倒碗水,“拉倒吧,路神老爷做够了,不做了。”
铁匠说着,一手持碗,只喝了浅浅一口,便放下碗。
“我正散去位业呢,所以才不遮不掩,打算只做个窥窥。”
背刀的家伙一愣,头一次听说神灵自己个散掉自己神位的。
“做个自由自在的神老爷,不好?”
铁匠唉声叹气,“世道变了,现在是香火神的世道,新神吃香。老神都坐冷板凳呢,大神还好,小神就难过多了。”
背刀的家伙啧啧道:“神老爷也不好做了,香火神不都是王命加身吗,终究没有你们位业神自在啊?”
铁匠又喝口水,以手背抹抹嘴巴。“香火神人气旺啊,老神哪还有什么人气,净气人!不对,气神啊!”
“三皇五帝之后,窥窥修行就变了。灵气反倒不打紧,天地人三气才是关键。这天底下,连圣人都自称窥窥,何况神,仙?”
“你也看得出来,我做个铁匠,不就是图个人气。”
背刀的家伙也给自己倒了碗水,边喝边说道:“你怎么不去清流城里面,城中的人气哪里是这荒郊野外比得了的?”
铁匠愁眉苦脸,“我得罪了清流公的小儿子,城里待不下去。”
背刀的家伙说,“就是那个开府的二公子,正在招纳卿客?”
铁匠道:“是那个家伙,前段时间的事情。对于位业气息,我向来遮掩的很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是位路神的,非要招我入府。”
“我没有理会,这个王八蛋三天两头,让一些地痞子到我铺子里闹事。”
“圣人的规矩,神仙不杀人。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出来了。”
“那个王八蛋野心不小,听说有位仙人师父。”
背刀的家伙喝干碗里的水,放下碗,道:“别管那么多,神仙管神仙,人间管人间。小师弟,咱走吧?”
小桃树嗯了声,从长凳上起身。
铁匠随之起身,笑道:“有空常来坐坐。噫,小娃娃的底子很好啊!”
背刀的家伙笑了,“那是,咱小师弟没得说!”
铁匠送出屋,临别前,又着意强调,有空常来坐坐,涨涨人气。
背刀的家伙说,一定一定。
等到背刀的家伙和小桃树,走到清流城城门口,已经一炷香后。
城门正中两个大篆“清流”。
城门两侧有甲士守门,往来百姓,熙熙攘攘。
穿过城门,是一片偌大青砖空地,渐渐往里,房舍鳞次栉比,而且越来越高,越来越华丽。
背刀的家伙牵着小桃树的手,小桃树抬着头,眼睛睁的大大的,左瞧瞧,右瞧瞧。
小桃树感觉眼睛少了点,要四只眼睛,六只眼睛······
两只眼睛怎么都看不过来,花花绿绿,吵吵闹闹······
小桃树只是看,只是瞧,上边,左边,右边,就是没有向下看。
背刀的家伙笑嘻嘻,慢慢牵着小师弟的手,一点点向前走。
小桃树的两只脚,下意识,一脚抬起,一脚落下,只知道还走着。
背刀的家伙轻轻唤了声,“小师弟!”
小桃树恍然不觉。
“小师弟!”
小桃树回过神来,“师兄?”
背刀的家伙笑容灿烂,“小师弟,好玩不?”
小桃树笑,咧开嘴巴,有点傻。
笑容明媚,就像一朵艳艳的桃花。
“好玩!”
有一个小童,脑袋上顶着两个小辫。
站在背刀的家伙和小桃树的对面,做鬼脸。
讥笑道:“小傻瓜!”
然后,转身就跑。
背刀的家伙神情一滞,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王八蛋。
“小师弟,他骂你!”
小桃树有点不知所措,呆呆望着师兄。
背刀的家伙低头看着小桃树,大眼瞪小眼。
“师兄,追不追?”
“追!”
于是,一小一大,两阵风,小桃树在前,背刀的家伙在后,穿街过巷,追赶那个脑袋上顶着两根小辫的家伙。
刚刚追出熙攘人群,那个四五岁光景的小童,身影一闪,折进一处狭窄巷子。
而且,足不沾地,小童是踩在一家一家的门板上,闪转腾挪。
这时,小桃树和背刀的家伙才注意到,那个身影轻快的小家伙光着两只脚丫子。
轻轻点在门板上,如燕子抄水,既飘逸又风流。
只是,两个小辫子一晃一晃,很是滑稽。
整个身子,与地面平行,一跳一跳,稳稳当当,速度不减,反而更加快了。
渐渐拉开了身后的小桃树和福童。
甚至,那个小家伙还有功夫回过头来,对着小桃树吐舌头。
小桃树骤然停步,身形拔地而起。
跳上身侧墙头,开始在墙头之上,同样闪转腾挪,一点点逼近那个嚣张的小家伙。
背刀的家伙始终在巷子之中,跟在小桃树身影之后。
本来悠闲踩着门板的小家伙,终于紧张起来。
那个小家伙的身影渐渐飘忽,没入门板,接着,出现在另一处门户。
眼看就要追上童子的小桃树,睁大眼睛,不可思议。
瞬间,那个光着脚丫子的童子,已经到达巷子尽头。
这时,背刀的家伙一个抬脚,提着墙头上的小桃树,同时出现在巷子尽头。
一掌按下,那个光着脚丫子的小童,滋哇乱叫。
背刀的家伙五指微微合拢,指缝之中夹着两根小辫子。
小童泫然欲涕,撇着嘴。
小桃树站在小童对面,仔细打量。
比自己要瘦一些,个子小一些,眼睛泪汪汪的。
小桃树抬头看向师兄,“师兄,他要哭了。”
背刀的家伙蹲下身子,手掌按着小童的脑袋,往里一拧,笑道:“呦,小师弟,他真的要哭了。”
背刀的家伙故作和善,笑嘻嘻道:“小家伙,你叫啥?”
光着脚丫子的童子只是撇嘴,不说话,开始掉眼泪。
小桃树小声道:“师兄,放了他吧。他哭了,可怜巴巴的。”
“是啊,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福童,松手吧。”
一位老者忽然出现,笑容和煦,白眉黑袍,略显消瘦,正慢慢走来。
背刀的家伙和小桃树同时抬头,那位光着脚丫子的童子止住眼泪,破涕为笑。
童子率先开口,老气横秋,“老门子,你可来了。这个傻大个欺负我,小的跑不过,大的就抓人。”
童子又开始滋哇乱叫,原来福童手掌一紧,又拽疼了他的辫子。
背刀的家伙挑挑眉毛,嘲笑道:“咱当是谁呢,原来是门神老爷。你老人家,不会是又缺钱花了吧?”
老者神情古怪,陪笑道:“福童,还记着呢。不就是几个蝉抱的事情吗,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对吧。”
“今个,我请你好好搓一顿。那个,你先把小门子放了。”
背刀的家伙愤愤道:“多少年,那就得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咱可是第一次下山,就被你这个老东西给骗了。”
老者只是笑,神情尴尬。
那时候,他这位门神爷闲来无事,只是想要逗弄逗弄那个明显涉世未深的傻大个,骗光了傻大个身上所有的神仙钱。
第二天,傻大个的师父春秋道人,就找上门了。
当时,吓得这位老门神爷,差点尿了裤子,他娘的,傻大个竟然是敕令山的弟子。
关键是,敕令山的弟子,怎么不穿道袍?
敕令山,腴洲第一山门,光是仙人就从来没有低于两手之数。
他一个小小的门神,这么多年勉勉强强,也不过才迈过去半步,至今还没有成就仙人位。
依旧是个窥窥,算个大窥。
听说,那个傻大个当时饿着肚子回山,骂了他这位门神爷一天一夜。
春秋道人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诫,要他做好自己的门神。
戏弄窥窥,算不上什么,如果神灵戏弄凡人,那就是该死了。
临走前,也没有提及蝉抱的事情。
老者挤着笑,打量小桃树,说道:“福童,你这小师弟,根骨不凡啊!”
背刀的家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趾高气扬。“那是。咱小师弟,自然是最好的。你这老东西,什么时候瞧见咱和小师弟的?”
老者说道:“说来也巧,我正在城门上歇着呢,一抬眼,就瞧见了。”
背刀的家伙嘿嘿一声,嗤笑道:“咱要信了你,小鬼都会晒太阳了!”
突然,光脚丫子的童子大怒道:“老门子,你有完没完,还管不管我了?”
“你让我叫他,我可是叫来了,你答应我的锅锅饼,啥时候给?还有,现在最要紧的事,有个王八蛋抓着我的辫子唉!”
小桃树弱弱道:“师兄,啥是锅锅饼?”
老者赶忙笑道:“一咬嘎嘣脆,特好吃。待会,我请客,我请客。”
“福童,你先放了小门子,什么事都好商量嘛!”
小桃树看着背刀的家伙,笑道:“师兄,放了他吧,咱们听听他怎么说。”
老者谄媚道:“小仙师说的有道理,是这么个理。”
背刀的家伙终于放手,小童一个猛子,骤然射出。
出现在老者身后,开始挤眉弄眼,张牙舞爪,愤愤不平。
背刀的家伙笑容诡异,五指虚张,轻轻一抓。
老者身后的童子,顿时“哎呦”一声,只见两根小辫,直直朝天。
眼泪哗啦啦,像一条小河,童子这回真哭了,哭的稀里哗啦。
老者哭笑不得,光着脚丫子的小童,抱着自己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抹在裤腿上了。
小桃树乐不可支,拍了拍师兄的手,要师兄饶了那个可怜的家伙。
背刀的家伙放下手,问道:“老东西,找咱啥事?”
老者笑道:“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捉个小鬼。”
“一只晒太阳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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