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说一次,不要动,手放在外面。有其他武器的话,也丢在地上。」
「但是……」
「照我说的做。」
音调紧张亢奋,却有些生涩。他稍稍安心了一点——至少现阶段看来,他和那个冲着自己扔匕首的家伙不是一伙的,不然直接攻击就是。
他缓缓地根据他的指令将手放下,微微垂着头,抢先对容易让人误会的现状作出解释:「她让我做的。」
「这和我无……你说什么?」少年的脚步渐渐逼近,但还是隔了几步远,远到如果他真的要扑上去,造不成什么危险,「她让你做的?认真的吗?」
「……是的。」
「我没理解错的话,」少年压低武器,又愤怒,又生疑,「你是说她让你杀死她的?」
他转过头,抽抽鼻子,颓然看着少年脚下的那块地面:「我也不想……你可以确认一下。」
他已经不想再继续思考了,就由别人去吧,只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他的求生欲所狠狠压制下去,还不能放弃,他必须行动起来。
少年评估的视线盯着他半天,最后才暂告一段落,他的头侧过一半,将信将疑地向后大喊了一声:「鲁提雅?」
「不用了,布莱克,我来看吧。」他现在的斜后方——也就是躯体那边——不知什么时候传出了另一个青年的声音,他用余光看到是个青年,凌乱的红发过耳,装束和少年类似,给人的印象也是猎人。
「所谓的公主就是要被保护好才对吧。」
「哼,所谓公主啊,你这么想啊?」
「我的想法不重要。」他不再往下继续,接近地上的遗体,「重要的是发生了什么,啊。」
青年左手扒开少女的脸,右手拨开眼皮,对着瞳孔凝视着,才松回手,眼珠来回跳动了好一会,才僵硬地转过头,以发自心底的不快语调发问:「这种情况吗……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没有给两个人插嘴,或者提出更多问题的时间,便一口气往下说,只不过到后来,声音也就渐渐小下去,也渐渐放慢,「我们有一会没有见到,再遇上就……我不该这么任性的,都是我的错……」
红发青年看向他的表情颇为复杂,确认他不再往下说,便收回视线,点向她趴在地上的遗体,左手卡着额头:「要是我们能够早点晃到这里,早个十分钟的话……可能还有的救。」
「雷吉纳,你是认真的吗?」
「我知道我这方面了解不深,她肯定是比不上的。但我敢打赌她也会做出一样的判断,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毒,但的确是没救了。」雷吉纳自后面压住他的背,脑袋从他的头顶窜了出来,把他整个人压在下面,嬉皮笑脸的开口,「对他警惕点不算错,但也没必要把箭始终对准他吧。没必要那么有敌意。还是听听他自己是怎么说的嘛。」
雷吉纳的力气大到夸张,再加上他的脚步始终发虚,站立不稳。他向前滑了两三步,险些摔倒,只能缓缓放下颤抖着的手,哽咽着,说出自己内心中冒出的那个借口,也是真实的念头:「假如我能够想办法让她多撑个十分钟的话。」
虽然声音不大,两个人倒明显都听到了、
布莱克朝旁边厌恶到露骨的吐了一口唾沫,而雷吉纳露出了一副完全笑不出来的苦笑表情,视线也不自在的左右游移。
「的确,不能怪你。」之前他没有注意,现在听起来,雷吉纳的口音也是怪怪的,听着很别扭,「布莱克,即使你真的对他的话一个字也不相信。你也要相信这方面的判断,的确没有什么选择。只能这样给个了结而已。」
「哈,了解啊,治疗师,就把病人杀了?」
「他不像是治疗师。」雷吉纳停顿了一下,「你也就不能这么要求他。」
布莱克似乎还想要不满的向下反驳,却没有继续,他的耳尖一跳,回过头,朝着后面挥了挥手:「结束了,没什么问题,除了的确有个死人……你们想看就看吧。」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了另外三个人从掩蔽中出现。分别是,表情轻柔的蓝发少女,一个像是苦力的壮汉以及特别冷漠的戴着眼镜的女性。人真多,他想,自己究竟又会被怎么样,看不清前景。
蓝发的少女顶着眼镜下带有阻拦意味的视线,朝着这边靠近,把剩下两人落在身后:「是他下手的吗?」
语气不像是责备,应该说是在为了一个死者哀悼的同时,更多的是困惑。
雷吉纳先一步回答:「没错,鲁提雅,他很聪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这是慈悲一击,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既不慈悲,也不是一击吧。」布莱克仍然表情不爽地呛声道,虽然在雷吉纳的牢骚下,他最后还是收起了武器,但其敌意仍然不加收敛。他没有回话,右手揉成拳,轻轻揉搓着自己的眼背。自己的手背的确是湿湿的,还没有干。
总觉得自己的眼泪应该流干了才对。
「好了,布莱克,适可而止吧。没必要这样。虽然你说了算,但也不用这么紧张。」雷吉纳一边按着他的头,一边又以轻佻的声音劝告着。
「你也知道是由谁做主啊?」布莱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些惊悚的笑声让他吓了一跳。他忍不住稍稍靠近了一点雷吉纳,作为掩体。
「虽然我知道不太可能啦,但你能稍微劝劝他吗?」雷吉纳瞥瞥他,一脸啼笑皆非地对着鲁提雅加大声音。
后者还是困惑地微微怔着,仿佛是以此作为回答。她的视线还是钉在了地上的尸体上。
「哼,没人管得了我。」布莱克轻蔑地收起武器,顾左右而言他。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张开口,声音很小。
「我没听清……你不会真的是哪里的通缉犯吧?」雷吉纳微微侧着头,视线在他和布莱克之间来回跳动,「如果是真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他那么恶趣味,肯定会让我亲手羁押你,对吧?」
布莱克表情讥讽,没有应声,嘴角倒是撬了一下。
「别怕。」雷吉纳像是哄小孩子一样,驾轻就熟,「来吧,大点声?」
「弗雷恩。」
「弗雷恩,弗雷恩是吧。」雷吉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剩下的人也是一样。
他确认这个名字不算特别奇怪,感觉释然了一点:「对,弗雷恩。」
「好的,那么,我也不知道弗雷恩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是应……」他顿了顿,张开嘴,在他和地上的尸体之间停留半天,最后还是嫌麻烦似的没有向他问名字,「她的要求这么做的,我想,这对他的打击已经足够大了。摸着你们的良心说,是不是这样?」
「咕。」布莱克勉强地点了点头,「表面看上去当然是这么一回事。」
「表面上?」
「我还是不能够信任他。」
「虽然临时雇来的我说有点那个啦,没必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但这种紧急情况不处理好的话,不是会在这种女士的心中留下一道不大不小的伤疤吗?你自己的印象分也会降低的。」
雷吉纳打着哈哈地在摆着手,他一边向旁边挪动了一点,挡在鲁提雅和那具尸体之间,鲁提雅便也收回自己的视线,她之前看着自己的尸体看着脸颊发白,仍然血色尽失。
「你恐怕什么也不懂。」布莱克依旧是不耐烦地,语调尖酸,「我完全不懂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和那家伙一样谎话连篇。还老信口胡说。」
雷吉纳还是居中斡旋着,但他的脸色明显不耐烦起来:「虽然我也明白你被他的使魔袭击很不愉快,不过也没必要时时刻刻把这种不愉快的情绪写在脸上吧?那么弱小的动物又伤不到你,最多也就是把你吓一跳而已。」
布莱克像是被击中了软肋一般,摆出一副苦瓜脸,没有呛声。
「说不定他把我们也认作敌人,或者认为现在这个不好打扰呢?这个怎么理解都行的。真没有必要这么苦大仇深。」他又向着弗雷恩套近乎,「你也是的,关于那个使魔认个错,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使魔?弗雷恩听到一个让人很在意的词语。
「我没有关于这家伙的的使魔生气。」布莱克不爽地大声嚷嚷着,非常烦人,「即使你真心实意的认错了,我也不会,绝对不会接受。」
「他都这么说了,你就乖乖认个错就好了。」
不不不,他们在说什么?使魔?袭击?是我的吗?
弗雷恩的迷茫像是写在了脸上。布莱克刻意地避开他的视线,让人觉得很难堪,而雷吉纳咬了咬弗雷恩的耳朵:「别犟着,道个歉,他的态度就会软下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使魔?我不明白啊?」弗雷恩最后还是把自己的疑问直接说出口。
「我就知道他不会……」布莱克对着空气哼哧哼哧着,不过他发现没有人对他的反应感兴趣,便气呼呼地住了嘴。
「就是那个,一只小巧的,白毛的红瞳兔子,缠着鲁提雅不放,最后狠狠地咬了布莱克的脚踝一口。」雷吉纳的双手在空中比划,「因为没有其他攻击性的举动,所以我本来也想没什么问题。如果它不是你的,又能够是……」
「真不是我的。」弗雷恩看向地面。
这真的是他不知道的信息,也不知道话题的走向将会如何。
「不会吧。」
雷吉纳停顿两三秒后,猛然发出奇怪的声音,扑到已经咽气的那人身边,在下半身处,一把脱下鞋子。
弗雷恩隔了一段距离。看不太清楚雷吉纳到底看到了什么。
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容我羁越,普拉斯,你把他拉到一边去,看好他,斯卡纳也一起,什么都不要说。鲁提雅,你学的魔法多吧?和我一起把布莱克好好检查一下,我不希望我也落得必须亲自下手的境地。」他抬起头,「有鲁提雅在,我想应该还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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