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忽然没有想与上狂玄野继续说下去的雅兴，他看了眼人群中的秦媚儿，衣着干净，依然性感漂亮，只是她的目光有些浑浊，神情也显得有些呆滞。话锋一转，掷地有声的崩出几个字道：“奈何？战便是了！”

话音落，墨影一剑刺去，剑光大作，一只饕鬄顺光穿行，眨眼间已是来到了上狂玄野胸前。上狂玄野凝视着剑光，丝毫未动，他全无躲闪的意思，忽然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狡黠的笑容，身体也在这瞬间化成一团黑烟散去，原地还哪里有他的半点身影？

墨影心生不妙，身形猛然腾空而起，提剑横扫，刹那间纵横的剑气迎上无数的佛影，发出一声声巨响，空气中宛如被炸开的巨浪一般向四面八方冲击而去，几丈之内，能挪动的物体被直接掀起，朝着四面八方飞射。巨浪啸过人群，元气护体下的众修行者也只能以兵器强行支撑。

佛影被斩断，在剑光中消散，依旧未见上狂玄野的身影。墨影心中大骇，上狂玄野这人阴险无比，淡然不会只是祭出一指佛来，心神不由得再次绷紧。正此时，头顶上空传来上狂玄野的奸笑声：去死吧！

一股强大的剑意宛如闪电般袭来，墨影举剑便挡，两把神剑砍在一起，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墨影的身体被强行压回了地面，双足深陷泥土里。他只觉心中翻江倒海，五脏六腑似要炸开了一样。虽然他早有防备，但上狂玄野确实太强，原本以为本是无量境的上狂玄野，没想到在得了《法字经文》后修行实力是突飞猛进，他这一剑的样子，竟有山河剧烈之势。

墨影每陷入一寸，身体就疼痛十分，他咬牙强撑，唇角已是有鲜血溢出，然而上狂玄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身形悬于半空，手中游龙剑剑意更甚，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

生死无惧，嘲讽难忍。年轻的墨影眼中神色凛然，脸部肌肉扭曲，手臂佛光微亮，死耗不敌便绝地求生，他的身子猛然朝后仰去，一剑斩出墨如剑式，剑式如墨，卷走口中喷出的鲜血，朝着上狂玄野杀去。

由于距离太近，上狂玄野只能选择躲避，他身形猛退，避开剑招，继而挥剑再次砍来。他的目光中正是上好的机会，墨影连人带剑倒在了地上，血吐不止，吐出的血洒落在地面上，印出一朵朵红色的小花……

一剑斩来，毫无抵挡之力的墨影感受到一种无法挣脱的力量带着滚滚寒意而至，他没有躲避，是因为无法躲避。他仰面向天，大笑一声，缓缓爬起，完全忽略了这能将他一剑斩成数段的剑意。他单手握紧了兽腾剑，兽腾剑突然剑身抖动，在墨影的手中发出低沉的声响，让人听出了一种低沉的愤怒。快速罩住墨影全身的剑光阻挡住了上狂玄野的剑意。他的身体微颤，艰难的抬起头，看着走近的上狂玄野，慢慢的直起身子，朝着上狂玄野咧嘴一笑道：“我若不弃，你便休想杀我！”

我若不弃，你便休想杀我！意识海中强烈的渴望，必须好好的活着。

墨影说完，猛然挺立身体，天地元气汇聚宛如白雾弥漫，红色的剑光宛如在雾海之中飞射，清晰可见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上狂玄野见状心中不免大惊，知此子邪性，却没料到如此邪性，在自己强大的意念压迫下，居然选择了破镜？

其实上狂玄野有所不知，墨影怎会选择破镜？甚至他自身都不知为何？从无药山到江南，冥毒，破修的修为本可助他踏破知命，但始终不能如愿，正如小玄子所说的，他或可也是个怪物。

白雾笼罩，终被一缕红光割破，上狂玄野看到墨影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抹担忧？他想斩出一剑，但观此磅礴的天地元气，又不敢贸然。转念一想，自己可是那个骄傲无比的上狂玄野，就算等着他破镜完成那又何妨？

上狂玄野未动，将目光移向一直静观的赵乾坤，正好迎上赵乾坤投来的目光。上狂玄野点点头，将手中的剑悄悄背于身后，天地元气暗中调用，心中已是有了盘算，他要在他破镜完成的那一刻把他一剑给杀了……只要一剑，他相信他定然能将这个早就该死的家伙给劈成两半……

赵乾坤将目光慢慢移开，看向小玄子的时候，小玄子正好缓缓起身……他便挪动了一步……

一步近身，探手便攻。小玄子早有所料，急速闪身避开，留下一道佛光，动至墨影身旁，口中话起：无欲无我，我欲无我，我欲我求，求而得求而非得，为何欲为何求？求是欲，欲是求，欲求欲求方如修，修亦苦，苦亦乐，得忘苍穹皆净土。

上狂玄野突然呆住，小玄子口中念叨的正是他在《法字经文》中看到的精髓，这也一直是他不能完全明白的地方。握紧剑的手一松，散去天地元气，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正准备发起攻击的赵乾坤，看向小玄子道：“你看过经文？”

小玄子不答，他不喜与上狂玄野讲话，他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墨影，他在等待着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

“既然你看过，那你今天就必须得留下。”上狂玄野说得十足霸道。

小玄子忽然轻轻一笑，答道：“我从小用来枕头？”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点或是受了墨影的影响。上狂玄野听见这话，心中抓狂了一番。他本以为《法字经文》中所记载的上乘修行功法，天下所知者甚少，却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信口道来，信手拈来不说，还一直用来枕头？

小玄子忽然扬手在空中划过一指，便有佛光随行，佛光中渐显无数佛者参禅静坐……

“一指佛来？”上狂玄野惊讶无比，心中震撼万千，这“一指佛来”与他所施展的一指佛来全然不同，但见他这随心所欲，心中生出一丝不详……

其实众人不知，小玄子也未撒谎。他从小居白马寺，随老僧人藏经阁中阅读经文无数。看过便不足为奇，临下山前老僧人嘱托带往别山，他便是从枕头上取来，藏于包裹中。

“一指佛来！”小玄子张口说道。

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上狂玄野眉头紧锁，毫无征兆的突然一剑砍向墨影，本就很近的距离，墨影想要躲避毫无可能。况且此时他根本无法躲避。这次小玄子早有所料，一指划过，佛光成墙，挡住了上狂玄野这猥琐霸道的一剑。张口说道：“你曾经用过这招，伤过我一个朋友。”

小玄子口中的朋友自然是初遇上狂玄野时，被重伤的晟子。

见被挡下的一剑，上狂玄野大怒：“动手，此二人不除，将永无宁日。”

血煞齐动，九道元气崩裂而来……

赵乾坤挥剑而上，剑气纵横……

上狂玄野剑意肆虐，毁灭天地般的剑气宛如挥洒而下的月光，一条白色的恶龙张开了硕大的嘴巴……

面对眨眼间同时到来的攻击，战斗经验不足的小玄子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挡得下赵乾坤，却挡不住上狂玄野，还有那可恶的九名血煞？一时间玄子阵脚大乱，慌忙中双手齐挥，佛光便来，将他与墨影二人罩在了其中。

防守或许是此刻最好的守护，当佛光拂散墨影周身的白雾，剑光穿透佛光那一瞬，墨影睁开了双眼。提剑一挥，如浪潮一般天地元气化成剑气奔涌而出，发出几声如雷般的声响过后，便见人影乱飞，九名血煞被一剑震飞。

修行上者终归是修行上者，上狂玄野同赵乾坤疾速躲闪，避开一剑，落地时同时一剑挥出，继续攻来……

一剑带着凌厉的必杀之势，一剑带着疯狂的斩杀之样，纵使墨影破镜，相比之下，也无法阻挡。

剑影由简变繁，带着呼啸的风声而来。玄子佛光再起，却被狂风吹灭，兽腾剑红光漫天，同样熄灭在呼啸的风中。

一大一小终是不敌，被磅礴的意念之剑震飞。上狂玄野面带嘲讽，赵乾坤仿佛阔别了许久的笑容再回到脸庞。两人持剑上前，像欣赏一幅满意的作品一般，看着地上的两人满心欢愉。

“你们终究还是太嫩了。”赵乾坤道。“问问贵公子何在吧？这小和尚本上必须带走。”上狂玄野搭着话。

赵乾坤点头，正欲开口时，忽感身后传来一股无形而又巨大的压力，猛然回首，一个老者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他仅仅只是朝着自己走来，样子不快，却又似雷霆，他眉头微皱，仿佛皱眉之间卷动苍穹之力。突然他伸手一挥，地面沙石残叶如飓风刮过，赵乾坤，上狂玄野便不知所踪。许久才传来两人落地的声响。

“嘭，嘭。”

“留下那位姑娘，你们走吧，老夫不杀你们！”老者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响彻整个山林，久久不息。

老者良久未动，只是安静的站立着，看着四处逃窜的众人，才伸出手将墨影与小玄子拉起。

……

“怎么不杀了他们老爷爷？”小玄子问道。

话一出口，老者一口鲜血“噗”的喷涌而出。墨影赶忙扶住了老者，道：“前辈，破修前辈。”

来者正是一直在塘外疗伤的破修，他摇摇头，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说道：“老了，不中用了。”这时冷越与落鸣匆匆赶来，焦急的神情中满是关切。

“你怎么不拉着他？”

“前辈本已恢复，但恢复的修为强行传给了在下，又碰上这位公子受伤，便一并救了。要不……”冷越后面的未讲完，迎来了墨影如刀一般的目光。

“要不便不会受伤？”

冷越不答。老者抢过话道：“公子无需责怪越儿，老夫一生修行，是你让我知道原来人的一生除了修行，可以做的还很多，是你让我知道了原来人心的温暖才是最重要的，这样挺好。”

墨影一怔，随后扶着破修坐下，将手探入怀中，却被破修拦住了他想要摸药的动作。破修道：“不用了，刚为了震慑的作用，我用尽了平生所剩的修为，气海雪山急速衰竭，所剩时日不多，大罗神仙难救，少侠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墨影点头，便不再勉强，看向冷越道：“别山中，你需喊我一声师兄，师兄命你速速带着破修前辈离开，转至无药山中，你可有意见？”

“无药山？”落鸣公子忽然惊道。

“一座已是荒废的大山，也是最为安全的地方。想必不会有人再去惦记这个地方了吧。”墨影简单的说道，他没有时间去讲述关于无药山中的一切，因为接下来他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师叔狂笔书生不知所踪，师妹游小幽也不知去向，他受命来到江南，这是他此行最为重要的事情。

“落鸣愿同往，以谢前辈搭救之恩。”这是他的真心话，虽然他非常想要去趟九秀坊，但他更明白当下他的处境，或许前往无药山中，在一个荒废的深山中对于一度重生的他，修行来得更有益处。不过在临行前，他还要寻找一个女子的身影，她叫九薇儿。

墨影点头谢过，目送冷越与落鸣搀扶着破修消失在村中，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叶隐。由于担心破修前辈，匆忙中竟然忘记了问问落鸣，看来只得亲上一趟祭剑山庄了……

“你想什么呢五哥？”小玄子的声音打断了墨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