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夏青痕扶进花轿后,一字未说便转身离开了。
在喜娘说出“起轿”二字后,夏青痕的眼泪终于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本来候府的大门离将军府的大门不过两三里地,但为了让天下人都感受到当朝最权贵的两家结亲的喜气,轿子几乎绕遍皇城才进了候府的门。
候风位高权重,前来贺喜之人挤满了候府的前院,贺礼则多的库房险些放不下。
然而这一切与夏青痕无关,她被一众婆子搀扶进婚房后,便如同木雕泥塑般坐在床上。
她的泪已流干,心也痛到麻木了。
咕咕~
屋外一只猫头鹰的叫声,告诉夏青痕夜已深。
随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入了她的耳朵,她知道是她的相公来了。
相公?她突然感到有些好笑,她竟有相公了,她的相公竟不姓叶反姓候。
侯什么来着?她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呢?
“夏姑娘”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没有应声,片刻这道声音再度响起:“夏姑娘,我是侯成仁,那个,我想说,我很开心我终于娶到了你。
夏姑娘你知道吗?自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我便喜欢上了你,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会下嫁给我。”
听着侯成仁语无伦次的话,夏青痕忽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侯成仁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后,有些紧张地问:“那个,夏姑娘我可以将你的盖头揭下来吗?”
“你想揭便揭下来吧”夏青痕淡淡地说道,她现在严重怀疑叶宸筠给她找的是一个傻相公。
侯成仁磨磨蹭蹭半晌,终于用颤抖的手将夏青痕的盖头揭了下来。
“夏姑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侯成仁看到夏青痕红肿的双眼,急忙问道。
夏青痕抬头看向侯成仁,只见他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衣服,红的有些刺目。
她记得那人穿红色的衣服是极好看的,可为何侯成仁穿红色的衣服却这般扎眼呢?
是因为他长得不及那人好看吗?
不,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是一位翩翩公子的模样啊。
那为何?
夏青痕正盯着侯成仁的脸发愣,忽而一道黑影闯了进来。
侯成仁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情看向黑衣人:“你是”
“谁”字未出口,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已然割破了他的咽喉。
侯成仁扑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
夏青痕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瞪大双眼望着面前的黑衣人。
“夏姑娘得罪了”黑衣人嗓音沙哑,说完快速伸手在夏青痕身上一点,接着拿起桌上的酒壶“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旋即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夏青痕反应过来,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望着地上侯成仁血脉喷涌的脖子,她急的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话音刚落,便有两三个丫鬟跑了进来。
丫鬟们一见屋中景象,立刻尖叫着逃了。
不一会儿,身材魁梧的候风率一群护卫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侯成仁,候风的身体晃了两下,随即声嘶力竭地喊:“快,快找大夫,快救救我儿子”
说完踉踉跄跄地朝侯成仁扑去。
大夫很快便赶来了,而且不止一个,可侯成仁早已咽气。
候风抱着儿子痛哭一场,接着在护卫的搀扶下,站起身,用吃人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床边的夏青痕。
此时夏青痕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可是已经晚了。
候风认定他的儿子是叶宸筠指使夏青痕杀死的,因为整个朝廷中除了叶宸筠没人敢对他的儿子下杀手。
起初他欲将夏青痕碎尸万段,再找叶宸筠算账,但很快他改变了主意。他叫护卫用铁链绑了夏青痕,将她关在柴房。
翌日清晨,候风在数名护卫的随从下亲自押送夏青痕往皇宫而去。
约莫两个时辰后,夏青痕被带到了庄严肃穆的大殿上。
大殿正前方珠光宝气的龙椅上坐着一位穿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相貌虽普通,却有种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此人便是南国第五代君王楚天,论其治国之才,虽不及先王,百姓的生活倒还算过得去。
候风与数名护卫及夏青痕向龙椅上的楚天行跪拜之礼后,楚天命众人平身。
随后,候风添油加醋地将夏青痕如何谋害他爱子的过程叙说了一番。
夏青痕心如死灰,全不替自己辩驳,况她明白即使辩,皇上定然向着候风。
就在皇上决定将夏青痕处以极刑时,一位着黑色长袍,披头散发的男子,握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闯入了大殿。
皇上见状,龙颜大怒,喝令众侍卫速速拿下贼子,待看清来者是为南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叶宸筠便叫侍卫住了手。
夏青痕做梦没有想到将军会为了她,不顾一切地闯入皇宫大殿。
但她并未感到开心,相反这一刻她心痛的想要去撞大殿中央的柱子,却被他一下子揽入怀中。
她闻到他浑身满是酒味。
他为何要喝酒呢?是因为她吗?
“阿痕,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呢喃。
有温热的液体似乎滴到了她的肌肤上,她忙抬头,只见他流泪满面,神色憔悴。
“将军,你”
她刚说些什么,他却被侍卫拉到了离她好远的地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记不大清楚,她只记得皇上让她服了一颗黑色药丸,然后将军便带她离开了大殿。
三日后,将军率领上万名将士从南国城门出发去攻打西月国。
西月国虽不如南国富饶,但军事实力远在南国之上。
在所有人眼中,将军去攻打西月国是以卵击石。
但他别无选择,他和楚天达成协议,如果他用三年的时间打败西月国,楚天便给阿痕解药,并赦免阿痕。
他明知这一切是楚天的阴谋,可那日在大殿上他只能让阿痕服下那颗噬髓丹,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带阿痕离开大殿。
三个月后,将军与将士们抵达了西月国的边境,夏青痕也在行军的队伍之中。
本来一触即发的大战,却因一女子避免了,此女拿匕首威胁南国大将军:“将军,你若攻打西月国,我便自杀。”
将军怎可让心爱之人自杀?是故只得放弃攻打西月国。
将军没有带夏青痕回南国,他知道回南国只有死路一条,留在西月国,或许他能寻找了一位可以彻底清除阿痕体内毒素的神医。
他在西月国的一座小村子里与阿痕定居了下来。
而他麾下的那上万名将士在他的引荐下大部分投靠了西月国的将军,少数在西月国安了家。
本来西月国的国王有意封他做将军,但他拒绝了。
西月国的国王倒是位仁慈的君主,见他拒绝并为刁难他,反倒答应帮他寻找可解噬髓丹毒的人。
将军爬山涉水,历尽千难万险,在第二个年头将要过去的时候终于寻得一位老神医解了夏青痕体内的毒素。
第三年开春后,在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里,将军与夏青痕对着日月天地结成了夫妇。
从此两人共领巫山云雨,共赏春花秋月,关系和美胜似神仙眷侣,旁人见之无不羡煞也。
将军知阿痕喜红豆,便在庄园种满了红豆。
两人成为结发夫妻后不久,夏青痕怀了将军的孩子。
夏青痕开心不已,将军却喜忧参半。
他心爱的妻子能为他生下孩子,他自是欢喜,可阿痕自来身子弱,他怕她身子吃不消。
他不止一次委婉规劝阿痕将孩子打掉,可阿痕执意不肯,他再要劝时,阿痕伤心大哭。
他只得作罢,转而一心一意照料阿痕。
在年关将近的一天夜里,夏青痕突然临盆。
将军急忙找来镇上的大夫替阿痕接生,大夫看了阿痕的情况后,面色沉重地告诉将军孩子和大人之间他只能保住一个。
将军听完毫不迟疑地说:“保大人。”
最后阿痕的命算是从阴间拉回来了,可阿痕肚子里的孩子却······
自从以后,阿痕郁郁寡欢,身体日渐衰弱。
将军看心爱的妻子一天更比一天憔悴,心如刀绞,每日不是守在妻子床边便是为妻子煎药。
为了让妻子病情好转,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将军甚至跪在暴风雨中向上苍乞求。
然而天若有情天亦老,将军对阿痕的一网深情终究没能挽住阿痕的命。
在一个夜空漆黑如墨的晚上,阿痕离开了人世。
……
阿痕离开人世后灵魂来到了苍凉而悠长的奈何桥。
在奈何桥边她看到一块被彩色光芒笼罩的大石,出于好奇她往那石头上瞧了一眼。
只一眼,前尘往事便如滚滚烟雾般向她涌来。
原来前生她是天界的一位仙子,名唤紫瑜。
原来前生将军是魔界的君主,名唤夜宸筠。
原来她和他相约一起投胎转世。
原来他口中的瑜儿不是旁人,正是她。
她正要再细看时那石头时,桥边一众鬼魂向她涌来,她被推搡着直往奈何桥的另一边。
行至对面桥头时,她看到了一位黑衣黑面,长相甚为怪异的老婆婆,她想起来此婆名唤孟婆,凡入轮回道者皆须喝下孟婆手中的汤,否则入不了轮回。
然一旦喝了孟婆汤,便会忘记过往种种。
她可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但她绝不能忘记他。
但不喝孟婆汤便只能跳进奈何桥下的忘川河。
夏青痕毫不犹豫地跳了,她要在这河里等他,等他来了,他们一起再入轮回,又或者怎样,她不知道,但她确定她不能撇下他,独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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