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泉的拖车平稳的顺着公路驶向位于浦河町北部、背依着日高山脉的“栗源牧场”;
转过一道山湾,栗源牧场那巨大的铭牌便已戳在了一座小土包之上,铭牌经历了常年的风吹雨打,表面已是尘埃遍积、颜色褪旧,显然已是很久没人打理;
穿过山湾,石川的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牧场居然被修建在了远处一望之内的平整山腰上,像沙巾般的薄雾缭绕着那座并不高耸的小山,四周的几处土丘像是在云水中沉浮,而周围的景象则是一副泼墨的山、写意的云、留白的天,整个牧场竟然就在只有黑、绿、白、灰中耀眼了起来。
牧场的正门...其实那并不是什么“门”,而只是两座小山中间所夹住的一条山涧,潺潺的溪水由山涧中流过,过了油的硬木踏板将人与溪水隔绝开来。
身穿一身米色风衣的美惠子此时早已等候在山门之间,不停地向着公路上张望,直至看到石川的拖车出现在眼帘之内,这才驱动着她自己那辆丰田皮卡向前迎来;
“你好美惠子”,这是石川“夫人”芽衣的开场白,当然,这也是石川的授意;
“你好芽衣”,美惠子一改那张月经失调的面孔,转而面对着芽衣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石川也对着美惠子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刚要对她身后的“河源叔叔”寒暄几句,却不料车上一起下来的“小池泉”突然张嘴说道:“哎呀呀,河源大人...河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小池泉满脸笑意,那本就不大的一张脸上褶子丛生,一层叠着一层的堆满了他额头以下、下巴以上的每寸皮肤;
看着小池泉的献媚,尤是河源绪这等胸有城府的中年人也不免皱起了眉头,接过了小池泉递过来的名片,看都没看的就揣进了自己的衣兜;
“小池君,辛苦你一路的奔波”;
石川不想让这位多生事端的主儿再停留片刻,转而下了逐客令,毕竟运输所有的费用拍卖会早已做了支付,而他所需要做的,仅仅是说上一句送客的话而已。
手牵着玄牝,另一只手握着小池临走时塞给自己的名片,石川摇了摇头,尽管马灵在意识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这类的人对自己有益处,可以多结交”,但他实在懒得与之为伍,更谈不上交朋友。
玄牝的身体仍然有些孱弱,马头低垂...
“你还好吗老朋友...”,这是石川近一个月来第一次与玄牝说上话;
“我有些没力气,其他都还好”,玄牝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你...你在跟谁说话?”,马灵突然吃惊地问道;
“这是谁?”,玄牝也突然惊觉的抬起了马头看向石川;
石川没有料到自己在意识里的沟通居然是这种广播式的交流,马灵和玄牝彼此也能搭上话,而等石川意识到这一点时,却一切都已晚了;
“现在没工夫跟你们解释,等闲下来再说吧”;
石川可不想自己像个雕像一样就这么站在原地让美惠子等二人围观,但这一公一母之间在石川脑海中的交流却从未停止,马灵一改此前那动不动就骂街的秉性,温柔得犹如位翩翩君子,而玄牝的声音也略显娇柔;
石川心里暗骂着这一对儿“狗男女”...后来想了想应该是“马男女”才对路。
踏着木板穿过山涧,一条略有坡度的斜坡直指山头的几座日式木屋,午时阳光照在道路两侧的小草之上,每一株小草都顶着晶莹的露珠钻出了尖尖的小脑袋,仿佛是在怯怯地注视着石川和周围的众人。
直至此时,那河源绪...也就是河源叔叔都未曾与石川说过一句话,不知是因为大阪杯时的不快、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他的面色略有不善,对石川二人的光顾丝毫没有欢迎的意思。
“美惠子,我想先去看看繁殖马棚,如果可以,我也想看看属于我的那个马厩位置”;
石川在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对美惠子说道;
“你着什么急?你打算四处看什么?谁让你来我们牧场的?”,美惠子还没说话,她身边的河源绪却竖着眉毛突然插嘴道,那语气充满了怒气,显然这句话在他胸口积郁已久!
石川强压着心头怒火看了看河源,又看了看美惠子说道:“我和美惠子早有约定,我帮她的忙度过难关,她也同样帮助我饲养一匹爱马”;
石川仍然面容和善,他并不想牵连进凤凰牧场与栗源牧场之间的利益交割之中,他只是希望无论谁拥有此间牧场,自己的那份利益不变即可。
“你算老几?我们的牧场用不上你帮忙!把你这要死的马牵走,别给我们带来晦气”;
河源绪说着话,竟然向石川快走了几步就要抢玄牝的缰绳;
“河源叔叔”,一旁的美惠子一声惊呼;
“老贼找死!”,与此同时,石川脑海中的马灵突然爆喝了一句,而玄牝没有说话,却是背对着河源绪猛地抬起了前蹄;
“玄牝不要”,也怪河源绪个子不高,石川的惊喝声刚一出口,玄牝的蹄子却早已搭在河源绪的肩膀上,随后猛的向下一落,这位灰白头发的人便抱着玄牝的前腿儿、一声哀嚎的摔倒在地,临了儿还被玄牝咬住衣领在地上来回撕扯,完全站不起身;
“玄牝退后”,石川也是急了,他没想到自己刚刚踏足美惠子的牧场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原本打算“和平共处”的如意算盘算是完全落了空;
“混蛋,该死的中国小子,你和你的马都该死!从我的牧场滚出去!滚!”,直至玄牝听话的向后退了几步,河源才一个咕噜远离了玄牝、艰难地爬起身,边整理着衣服边对石川骂道;
石川胸口的那团怒火腾的一下涌上了脑门儿:“河源,我只是想来寄养一匹繁殖马,而且付了钱,我不想招惹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你、还是美惠子,还是其他的任何一方势力,如果你听得懂我的话,现在就闪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
石川本想说如果你特么不识抬举,老子今天就跟你人死鸟朝天,谁今后都别想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可谁成想,“如果”俩字刚一出口,河源绪却打断了石川的话大喊道:“混蛋,我们的牧场不需要你的钱,我们有我们的办法,你现在就出去!”;
他的头上、身上沾着满满的土,只有一张憋得通红的老脸反衬着土色;
“河源叔叔,这是我请来的客人!而且,他的钱的确......”,美惠子一看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看了一眼石川,旋即对河源绪说道;
“我们不需要他的钱,你一个寡身未亡人,怎么能背着家族单独和男人接触!丢尽了我河源家的脸,赶紧让他滚蛋!”,河源绪厉声对美惠子喝道,一只手甚至已经搭上了美惠子的肩头,他的话很难听,直说得美惠子眼睛里转出了泪花;
石川闻言大怒,一把将河源已经拎住美惠子风衣的手甩到一边,说道:“河源绪!老子给过你脸了!你让她不要老子的钱,是因为你早就已经收了别人的钱把这牧场卖了!对吗?”
灰头土脸的河源绪闻声一愣,双眼皮儿包裹着那对大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两转,忽然大叫道:“你...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懒得听你胡说八道,赶紧走赶紧走,保安,保安,快来牧场坡道...”。
石川不理会河源绪的叫嚷,反而向前迈了一步说道:“你是不是私通凤凰牧场的野村翔凤,把牧场私自卖给了他,还打算把美惠子的这些栗毛马逐一的放血吃肉?”;
河源闻声大惊,死死的盯着石川道:“我没有!我不认识什么野村翔凤,美惠子,他...他在胡说,快赶他走!”,边说着,边又把手伸向了美惠子;
石川抢先一步挡在了美惠子的身边,一把将河源绪推开,就像两周前大阪杯的兑赏厅里推开他时一模一样;
“河源绪,你们的家事我本不想参与,但这是你逼我的!你认识这匹马吗?这就是昨天静内町拍卖中心拍卖的那匹马!你躲在野村翔凤的包厢里一定没看见那么精彩的拍卖过程吧?”;
石川咬着牙,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说道,而此时,无论是一脸惊恐的河源绪、还是满头雾水的美惠子,都已呆愣愣的立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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