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陈琦点了探花,苏落雪就着手准备秋天的婚礼。苏家人得意起来,在陈奇可面前,也说漏了几次嘴。
这书房私相授受的事,从头到尾,都是苏家的陷阱。主谋是苏落雪,被抓捕的,就是他们的长子陈琦。可怜这陈琦一无所知,还觉得自己有担当,表妹苏芸是那么的温婉柔弱。
陈奇可自然也知道,这婚事再没法更改了,日后长子拖着苏家这么几十口人,谁出错了他都得去补漏洞,哪里还有什么仕途可言。
这样一来,陈奇可就把视线转到了另外两个孩子身上。次子陈瑜务实机警,读书虽然没有长兄用功,却十分合适做官。
陈奇可就打算,日后放了长子去外地磨炼,做个知府,为一方百姓造福也就是了。陈琦离了京城,苏家的事,他们陈家,也能推的一干二净。
至于他在京城的人脉资源,就会全部交给次子,日后做不了首辅,也能做个二三品的大员,替他照看陈家上下。
陈瑜精明能干,读书考学不见得能进前三,可这样才子佳人后花园的故事,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对苏家的态度,陈瑜跟父亲陈奇可出奇的一致,客气疏远,绝不揽事上身。有他在,陈奇可觉得,陈家日后,还能兴旺个几十年。
柳红收了鱼羹的碗,陈瑜就带着弟弟妹妹来了。
“父亲,母亲,”陈瑜在边上坐下,“哥哥嫂子还没过来吗?”
陈奇可看了一眼次子,自从长子定了苏家的亲事,他就一直在注意这个小子了。处处装的人畜无害,说话做事也不偏激,可私底下,却比谁都精明。
“已经起身了,应该就要过来了。”苏落雪看了一眼次子三子,揽了小女儿陈瑛入怀。
长子陈琦十八,次子陈瑜十五,三子陈瑾十一,小女儿陈瑛不过九岁。
“瑛姐儿,”苏落雪吩咐,“等会儿见了芸姐儿,记得叫嫂嫂。她跟你大哥成亲了,现在不能再叫姐姐了。”
“瑛儿知道,”陈瑛说,“屋里的婆子丫鬟们都说了,这叫亲上加亲。”
苏落雪被她逗的直乐,“瑛姐儿知道什么叫亲上加亲吗?”
“知道,”陈瑛说,“亲上加亲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落雪一愣,脸色沉了下来,问,“谁跟你这么说的?”
“母亲,”陈瑜讪笑,“瑛姐儿还小,她知道什么亲上加亲啊……”
苏落雪白了一眼次子,她就知道,这话多半是陈瑜说的。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叱责,陈琦就意气风发地带着新妇苏芸过来了。
“父亲,母亲,请用茶。”陈琦带着苏芸跪下,李嬷嬷也捧了茶,递给他们。
苏落雪接过新妇的茶,偷偷打量了一眼陈奇可,见他不动声色接了苏芸的茶水,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这门亲事,老爷一定会闹。谁知,刘夫人说了媒,他倒是满口答应下来了。苏落雪也不知道,陈奇可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其实,陈奇可也知道,三个儿子都在京城为官没问题,可四品之上的,只能留一个。朝廷为了防止拉帮结派,同宗同族的高官,四品以上的,京城只许留一个。若是陈琦留了京城,陈瑜陈瑾就必须去地方上。
苏落雪这么一折腾,陈奇可就换了继承人。于他,反而是件好事了。长子读书虽然用功,可为人单纯,很难在官场上有所作为。
陈奇可一向担心,长子的性格和官场不对路。现在长子娶了苏家的女儿,他倒是拿定主意,好好教次子读书,三年后让他进了官场,替长子扛起照顾全家的重任。
苏落雪哪里知道陈奇可的打算,见他喝了新妇的茶,就干咳了一声,示意他说几句好话听听。
陈奇可喝了口茶水,就跟新妇说了,“芸娘,日后你好好跟着夫人裁衣绣花。你身子骨弱,家中事务跟瑛姐儿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苏芸柔弱无骨地应了一声,陈琦也没放心上,扶了妻子起身。
苏芸的身子,的确不怎么强健。上次在他书房,还差点晕了过去,要不是他及时扶住,头一早就磕破了。
苏落雪心中有数,人家是婆母为难新妇,他们家是公爹为难新妇。只是,苏芸进门的事,的确有些不体面。主持中馈的事,苏芸是长子媳妇,日后总会轮到她的。
吃了茶,众人就纷纷告辞走了。苏落雪看了一眼陈奇可手上的戒指,羊脂一般温润白腻,也不知道,是哪个姨娘送的,这么舍得下本钱。
陈奇可坐了一会儿,也回书房做事去了。
婚事大功告成,苏落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徐婉如昨儿死了,他们长子也娶了舅舅家的表妹,真是双喜临门啊。
陈奇可回书房坐了一会儿,就打算去如意楼看看。陈府上下,知道如意楼为什么叫如意楼的,只剩下他一个了。
陈顺陪了陈奇可,穿过竹林到了如意楼的院子。这楼原是忠顺府的倚翠楼,只因忠顺侯的夫人,逛园子的时候发作,在这里生了对龙凤胎,这楼才改名如意。而今,所有人都去了,这楼的名字,却仍旧唤做如意。
院子里动了泥土,新栽了两棵桂花树。这会儿正是九月,新移来的桂花,也能开的满院皆香。
陈顺指了指东侧的桂花,说,“沈管事收了尸骨,棺木就埋在这下面了。”
陈奇可点点头,站了桂花树前,摸了摸左手的白玉戒指。突然,桂花树动了一下,没有风,也没有人。
陈顺吃了一惊,赶紧查看了一圈。陈奇可树敌甚多,可别是刺客进府了。
陈奇可却看了一眼戒指,问,“是你留给我的嘛?我收下了,你走吧。”
徐婉如昨日死了,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去世,魂魄留了如意楼里,却没看见一个人来。这会儿见了陈奇可,心中怨恨,她当年那么爱他,却落了这么个下场。
无论她怎么咒骂,陈奇可都听不见了。渐渐的,连她自己,都困到白玉戒指里去了。这戒指,怎么可能是她留给他的?他们之间,除了她的一厢情愿,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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