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十五年三月夜。
皇城外。
“天干夜燥,小心火烛,国运昌盛,百姓安宁,子时到。”。
“踏,踏,踏”
巡城侍卫们表情严肃的整齐地踏着方步,巡视着这古老的皇城,老更夫的吆喝声,则在这如鬼一般的寂静的夜里增加了一丝生气。
此时已是半夜时分,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之上,万物都已经歇息,整条街道只有一辆慢悠悠的马车行驶在道路上,这从远处望去倒显得极为的孤寂。
赶车的老车夫眼角滑落了几粒泪珠,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小姐,从今以后要委屈你了。”
那马车内的少女声音有些闷闷不乐,但声音听起来犹如敲银,她回答道:“熊叔,回去以后转告爹爹,女儿在外一切安好”。
话毕,车内传出了女子低吟哭泣的声音,老车夫听后眼睛通红,但还是驾着马车一步一步往皇城赶去。
寅初,在距离玄武门不足百米时,老车夫从车中拿出一个正面书写“熊”字的大红色灯笼,然后用火石点上,挂在了车头处,继续启程,来到了玄武门城下。
玄武门的守卫长正准备交换班,可一看到这辆车上的熊字,立马让人进内城通知,然后站在路中间大声喊道:“此为皇上御批的玄武门,尔等百姓还不快拜见”。
老车夫见此,连忙跪下,拜了三下城门,站起身来,又从车中拿出一个铜锣,用力的敲了一下,然后大声喊道:“此车为熊氏一族,今日特此送熊氏小姐入皇城”。
老车夫的话音刚落,只听见“嘎吱”一声,朱红色的玄武门缓缓打开。
几位老宫女和太监,从门内整整齐齐的走了出来,几步便到了马车前,然后开口说道:“熊氏姑娘请您下车”。
随着宫女和太监的话音落下,马车帘子从里面掀了起来,只见一位头戴盖纱,身着一袭黑色银纹便服的妙龄女子,从车中走了下来。
宫女看见后连忙上去搀扶,其中一个像是掌事的宫女小声的在熊氏面前嘀咕着:“进了这皇城,过会儿需要检查一下,这期间一律不要说话,也不要到处乱看,这些教宫规的姑姑应该都告诉你了,其他的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
熊氏姑娘听后点了点头,几位老宫女见状便扶着扶着熊氏姑娘一步一步走进皇城内。
入了皇城以后,几个守门的侍卫也跟了上来,几位老宫女像是见惯了一样,带着熊氏姑娘进了城墙下的侧殿内,进行检查。
检查完以后,侍卫们牵来了一辆更加宽敞的马车,小心翼翼的把熊氏姑娘扶上车后,开始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在车上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面静悄悄的,一个小时后,马车来到了进入皇宫北侧的坤华门。
宫女们再次扶着熊氏姑娘,小心翼翼的进入到了坤华门。
此时的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皇城皇宫的雄伟壮观,也应入到了熊氏姑娘的眼睛里。
那是一种震撼,一种敬畏,甚至产生了一种对皇权的崇拜。
熊氏姑娘此时没有太过仔细观看,从坤华门继续向内走去,不知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座精致清静的房子门前停了下来,掌事宫女一边推开门一边说道。
“姑娘请进,这里便是您的住处仪元殿,皇上已经为您赐名,从今日起,您便叫做瑾琼。”
“瑾琼”。
瑾琼听见皇上给她起这个名字,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然后又说道。
“谢谢姑姑们”。
说完微微欠了下身表示感谢,老宫女们点点了头后便依次退了下去,只留下瑾琼一人站在房间。
望着屋子里的摆设,瑾琼心中甚是惊讶,各类奇珍异宝摆满了屋子,内堂帘子,都是用珍珠串成的,仔细望去,这屋子每一样都价值千金,怎么看都不像是给侍女住的。
赶了几天的车,瑾琼捶了捶劳累的身体,刚坐下还没休息片刻,便传来了敲门声。
瑾琼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只见一个年长的宫女掌事,站在门外笑盈盈的看着她。
“您就是瑾琼吧,我是皇上身边的宫女名叫汐若。
瑾琼一听汐若两字连忙施礼:“若姑姑好”。宫外的教引姑姑已经教她了,汐若是伺候皇帝身边的老宫女,地位比一般的主子都要高。
汐若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连忙的扶起她来,温和的说道:“您今日舟车劳顿辛苦了,皇上说这几日不用上御前伺候,先熟悉一下就行”。
说完汐若拍了拍手,从身后走过来几个宫女,手上捧着各类东西:“瑾琼这些是皇上赏赐青蚕丝衣服三套,如意红玛瑙镶金手串一串,赤金珠耳环一对,猫眼鎏金手镯一对,苏绣福禄鞋一双,杭绣花鞋一双,您赶紧收下,主要看看这些衣服合不合适,如果不合适的话,还要赶紧去修裁一下。”
瑾琼一看是皇上赏赐的,连忙跪下叩谢隆恩,然后站起来对汐若说道
“谢谢若姑姑,待我穿完以后便去找你”。
汐若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宫女,让她带领瑾琼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在回去的路上,一个小宫女多嘴的问着汐若:“若姑姑,那个叫瑾琼是谁啊,竟然让皇上赏给她苏州织造青蚕丝的衣服,那可是妃子才能穿的衣服,还有那仪元殿,那可是六皇子住的地方,皇上竟然也赏给她了。”
汐若还没有说话,旁边另一个小宫女急忙开口酸道:“听说她是南方熊氏的女儿,毕竟人家的身份哪里摆着呢,人又长得好看,做宫女也不可能做太差的。”
那个小宫女听见这个小宫女说,翻了一个白眼:“身份再怎么好,也是个婢女,有本事当娘娘去,要我说,她不就是生在一个有钱有势的家吗,要是咱们这种家境,没准还进不了宫呢。”
汐若听这两个小宫女碎碎念叨着心里有些不高兴,便严厉呵斥道:
“都别说了,这里是皇宫,不是菜市场,这些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小心你们的命”。
汐若深知皇上最忌讳后宫议论,不论是嫔妃还是宫女太监,她作为皇上御用了几十年的老姑姑,若是不加以制止,皇上定不会容她。
两位小宫女听见汐若这么说立马吓得闭紧了嘴巴,低着头往皇上的寝宫赶去。
可还没走几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仪元殿内
换好衣服的瑾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一些陌生,这时的她比以前更漂亮,但是她觉得眼前的自己根本就不是曾经的自己。
旁边的宫女看着盯着镜子的瑾琼,扑哧的笑了一下,这让瑾琼回过神来转身看了她一眼。
“姑姑真好看,难怪皇上让你去做他身边的大宫女。”
瑾琼一听见宫女喊自己姑姑,又愣了一下,明显这个姑娘比她年龄大,怎么会喊她姑姑:“这位姐姐,我年龄比你小,你怎么会喊我姑姑啊。”
那个宫女又笑了一下:“姑姑还是叫我香玲吧,后宫妃子以上的大宫女,全都要喊姑姑,您是皇上的大宫女自然也要喊姑姑,以您的身份,除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和皇上以前的大宫女可以以姐姐妹妹相称,其余的宫女,都可以称呼本名”。
瑾琼听后点了点头,家里来的教导姑姑虽然教了她很多礼仪,但因为时间紧迫,也有许多没有教上的,看着眼前这个宫女,瑾琼自然是能知道多少宫里的知识就知道多少宫里的知识。
“香玲,如果哪个娘娘来的时候,我不认识那应该怎么办啊。”
“姑姑这你就不用担心,你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汐若姑姑肯定会带你一段时间,到时候你看着她怎么做就行了”。
瑾琼听完后点了点头,又看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自她入宫时起,她便再也不是熊府的大小姐,心里虽然很沉闷,但为了家族的荣耀,她也只能继续坚持着。
想到这里,瑾琼转过头望向香铃说道:“你带着我出去转转吧”。
“好”。
刚走出房门没多久,瑾琼便隐隐约约的听到宫女的呜咽声。
“香铃,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呜咽。”
香铃也认真的听了一下,哀叹的说道:“估计又是哪个宫的宫女犯错了吧,姑姑你今天刚进宫撞上这个不好,咱们还是换条道吧。”
瑾琼却想前去查看一番,不顾着香铃的阻拦,顺着声音便走过去,没走多远,便瞧见一个角落里有两个宫女正在挨着板子。
那木头板子约有半尺之宽,狠狠的抽打着两个宫女的屁股上,每一次的抽打都让宫女屁股皮开肉绽。
继续抽打了几次,两个宫女直接昏死了过去,刑罚者见状,直接抓起旁边的盐罐子,往她们屁股上撒了一些。
盐粒刚沾到屁股上,两个宫女的身体直接抖动了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她俩惊醒,不断的苦苦哀求着。
“啊,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姑姑求求你救救我吧”。
“姑姑,我再也不敢了”。
虽说瑾琼隔着有点远,但场面实在令人心惊胆战,宫女屁股早已被打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刑罚者却还不停手,围观的宫女太监们,更是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瑾琼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是心里作怪,还是真的闻到了那股血腥味,只感觉胸口泛着酸水,双腿忍不住的发软。
香玲看到这一幕倒是没觉得太大的波动,但看见瑾琼这样连忙扶着她,不让她跌倒。
“这两个宫女是给我送衣服的,怎么就挨打了”。
瑾琼认出了那两个宫女,她想不通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那两人就快要被打死了。
香铃也纳闷,但看到几个刑罚人下手这么严重,作为宫中老人便觉得事情不会太简单的。
“姑姑,可能是犯了什么大错吧,您刚入宫,以后你会见得更多的。”
香铃的话刚说完,汐若便走了过来,看着脸色煞白的瑾琼,担心的问道。
“瑾琼,你没事吧”。
瑾琼用手指了指,现在挨刑罚的两人,捂着胸口缓缓的蹦出了几个字:“姑姑这是怎么回事啊。”
汐若还没张口,旁边便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这两位宫女犯了宫规,让瑾琼姑姑受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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