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青家的位置,离楚歌的家并不算远,说来也就一千多米的距离。
老爷子是个很豁达的人,一生什么也不争,越到年老越是如此。他住在一间两层楼的老房子里,床都是很多年前的板式。他这一生,壮年以后,便每天和他的老伴一起呆在古镇,基本上没出去过。他对待别人很宽松,但他的脾气却很倔,这点楚歌也遗传了过来。
楚歌走在去楚长青家的路上时,脑子里便回忆起了他二十岁那年重阳节日写爷爷的一首诗:
在我二十岁的记忆里
在我第一次见到爷爷起
他永远都是苍老的样子
爷爷好像从未年轻
当我还在蹒跚学步时
爷爷总会带着一条老狗
手里拿着一支老烟杆
背手巡视四周的山林
当我已经长大成人时
爷爷依旧带着一条老狗
只是手里多了根拐杖
山林也不再需要爷爷巡视
那天,我揣着乡意回家
爷爷坐在门前望我
爷爷喊了一声
狗也跟着叫了一声
是的,在楚歌的记忆里,爷爷好像从未年轻过。他从不曾见过爷爷年轻时的样子,但他料想那也应当是一表人才罢。
楚歌生来便不是一个善于言语的人,即使重活一世也是如此。前世他高中时,楚长青便被检查出了糖尿病。楚歌眼见爷爷的头发越来越白,越来越稀疏。每次见面时,他都是心中有千言万语,话到喉咙却又化为了一阵沉默。
于是他一心把自己沉入书的海洋,每天每夜,不停地看书写东西,仿佛要借此来麻痹自己。他学的是哲学。学哲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你不仅要读哲学书,你还要读社会学、经济学、历史学、美学、语言学、文学等书籍。别人看书的时候你得看书,别人吃饭的时候你得看书,别人打游戏的时候你还得看书。而且哲学并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学得进去的。没有天赋,你很可能会陷入死胡同。精神病院里的哲学家,也是经常可见的。人们不都说吗?每一个哲学家都是疯子。
这一世的他,暂时也不想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他不想去做什么神童。他只想做一个慢慢成长的平凡思想者。
过了一片田地,再拐了个弯,楚歌便走到了楚长青的家附近。此时老爷子正坐在门外面,埋头专心地编着竹篮。说来老爷子的手从来都是很巧的,前世楚歌小时候,家里穷,也买不起什么玩具。老爷子就亲自动手,给孙子做铁环,做弓箭,做木陀螺。
楚歌儿时的记忆,大半都是在这些爷爷做的玩具中度过的。不过爷爷的手艺他却是一门也没有学下来。他这一代的孩子,又哪里还有心思去学那些东西呢?
楚歌回忆了一会儿,便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叫道:“爷爷。”
楚长青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上笑眯了眼。他停下手中的工作,慈祥地说道:“小歌啊,你怎么来看爷爷了?”
楚歌感受着楚长青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爷爷,我有个事情想求您。”
楚长青愣了一下,因为楚歌还从来没有向他请求过什么。楚家的孩子也都比较懂事,从来不会伸手向老人要钱。他不禁疑惑地说道:“小歌啊,有什么事就说吧,是缺钱用吗?”
楚歌摇了摇头,说道:“爷爷,就是今年七夕。我想请爷爷您号召镇民,举办一个庆祝大典,热闹一下,同时也能扩大古镇的名声。”
楚长青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老迈的双手轻轻点着竹篮,然后抬头说道:“好,爷爷答应你了,我孙子请求的事,爷爷自然是答应。不过你怎么会想到这事啊,我看你从小也不喜欢热闹啊?”
楚歌说道:“我也不怕爷爷你笑话。清菡妹妹你知道吧,就是李平山李爷爷家的孩子。她从小可怜,又没怎么出去玩过。我便想让她体验一下这种场景。”
楚长青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一张脸笑得起了一块快褶子。他说道:“好好,我孙儿长大了,知道讨女孩喜欢了。这事爷爷今天下午就去找小马把它弄个方程出来。大不了我倚老卖老一次嘛。”
楚歌感激地说道:“谢谢爷爷。”
“有什么好谢的?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爷爷给你做黄鳝吃。”楚长青说道。
楚歌点了点头,便留下来一直呆到中午。吃了午饭后,他便先回家去把消息通知他妹妹。下午,他又去到苏清菡家,听苏清菡弹了一下午琴。
于是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楚歌每天都到苏清菡家去听她弹琴。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几号,离七夕节只剩下了不到十天。
这天早上,楚歌的母亲陈兰突然对楚歌说,让他和妹妹陪陈兰回娘家去。楚歌这才想起,这是到了外婆的祭日。前世的外婆,是在楚歌九岁时死的,今世也不例外。一个九岁的孩子,又懂什么叫死亡呢?何况是楚歌这样一个习惯内敛的人。他即使心里面有许多想法,也从来是藏在心里,决不肯轻易说出来。
于是三人便赶着回到陈兰娘家去。陈兰的娘家离古镇也不算远,只有几万米的距离。它坐落在一个小村子里,比较偏僻,房子四周几百米都没有人烟。楚歌从小便是很少见到母亲那边的人,这和其他的一些孩子却是不一样的。
楚歌坐在车上,脑子里便回想起了外婆的音容。他眼睛有些酸涩,却又无法抒发自己的情感。他心想,是不是人离去或者死了,才懂得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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