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慧珍握着手腕上文秀的手表,做了好几个梦,从高中到大学,舞蹈像是影子一样伴她左右,她的生活里到处都有着舞蹈的痕迹。床头的照片,衣柜里的舞蹈服,床下的舞鞋,mp3里的配乐,包括她身体的灵活性……舞蹈贯穿了她的整个青春时代。
迷迷糊糊的她醒了,她知道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梦也是她思绪的一部分,望着窗外天边亮起的光线,金黄色的,恍如隔世,她不禁淡淡的扬起嘴角,视线努力的盯着初升的太阳,心道,这是新的开始。
从东北往南方行进的列车,慢慢悠悠,越过城市,钻进了山里。植物也在变化,北方高大的乔木,渐渐的低矮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树冠更密更绿的灌木居多。沿途经过无数的风貌,从北到南,绿皮火车在中国的版图上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南北线。
温度急剧上升,陶慧珍把毛衣换成了格子衬衫,心里想,可能以后都穿不上这么厚的衣服了。既然选择了走这样一条路,就要走的更长更远一些,把舞蹈忘了吧,最好把以前用在舞蹈上的精神,都拿到做支教中来,这样虽然很对不起过去多年的努力,可是,人就该有随时做好重新开始的准备。
大片广阔的梯田映入眼帘了,云南省到处都是山,小小的村庄在山脚与梯田的夹缝中,房屋零星排列。
陶慧珍是从昆明站下的火车,又辗转坐上前往勐腊县的小客车,客车在山路上行走,十分的颠簸,赶到隔天中午,才抵达了这座小小的县城。
六月初的勐腊县,天气已经开始变得闷热了。
她下了客车后,把行李放在脚下,站在路边,一眼看去,砂石铺的路上尘土冒着烟。勐腊小县城里零星散落着几栋红白小楼,斑驳的墙面显得老旧,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往远处看,连绵的青山包裹着渺小的县城,雾气迷蒙。
陶慧珍揩了下额角冒出的细汗,嗳了口气,眼睛明亮的打量着全新的环境,这里就是傣乡了,连能看得到的人们,穿着打扮也是有了迥异的变化,他们穿的色彩艳丽,却透着浓浓的朴实,以及浓厚的民族文化气息。在这里,傣族人口约占这里总人口数的百分之五十,蕴含着深厚的傣文化。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哈尼族,彝族和瑶族分布,剩下的大部分是汉族人。在教育局工作的王科员,便是汉族。从县城中心到汽车站,走路需要走过两条街,大概十分钟的路程,他和大茶村的李老会合之后,一起来到汽车站接陶慧珍。
勐腊县的汽车站,一天也未必迎来一辆长途车,候车室还是前些年建起来的,老旧的很不像样子,下雨天还漏雨呢,被风刮歪的车站的“站”字摇摇欲坠。
“勐腊县,也被扶贫办划入了重点的名单吧?”李老牵着牛车,小小县城的风貌映入眼帘,已经挺长时间没有进县城了。要是没有要紧的事儿,大茶村的人一年也不会来县城三二次,大茶村在大茶山那边,距离县城是最远的村寨,来上一次太劳神费力。
大概七八年前吧,还没有迎来千禧年的时候,李老倒是经常赶往县城,那时候的县城虽然破旧,但很热闹,近些年,千禧年之后,少数民族也从村寨走了出去,很多人开始流向社会,到大城市去了……
老人浑浊的目光迎着午时的阳光,阳光映照在他干巴的脸颊上,那张脸看起来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老人思绪飞到了很远的地方,额头上深刻的皱纹,在阳光里,更加的深刻醒目了。
王科员双手推着凤凰牌自行车,打量着这个从外乡而来,无儿无女孤身一人的老人。他很睿智,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后来就扎根在了傣乡。
他已经在傣乡生活了大半辈子,现在大茶村小学就是他负责的,他希望,他撑起来的这所可能是全世界的最简陋的小学,能给孩子们带来一些希望,不至于被落下的太远。哪怕是一点点很小的光亮,他也觉得他总算干了点有意义的事儿。
“对,李老,勐腊县有些村子在名单之中,尤其是大茶村,是扶贫项目的重点村寨,日子会越来越好了……”王科员说,“以后,您也不必再过的那么辛苦了。”
“哈哈,辛苦还是要吃的嘛。”李老欣慰的目光看向不远处:“人总得吃苦,就看能换来多少甜头,像我们那个年代,光吃苦了,没一点甜头,而往后啊,人只要稍微吃点儿苦,就能换来很多幸福的甜味啦。”
“哈哈,对,人总得吃点苦。”王科员笑道。
靠近汽车站门前时,王科员注意到,路边站着一个女子,身上穿着格子衬衫,这就和傣乡人的穿着有着极大的不同。她旁边放着大包小裹,正向四处张望着。他对李老说道:“在那,那个就是陶慧珍,陶老师。”
“还是一个小年轻呢,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有城里人的气息,看着就有文化……”李老打望着陶慧珍,使劲儿的拉了一把慢腾腾的老牛,脚步加快了几许:“只怕年轻的娃,吃不得我们山里的苦哟。”
“有人愿意来就不错了,好歹有人能让孩子拿起书本了,您说是吗?人家是大学生,总比你们寨的那个姓刀的姑娘强吧?我们的目的就是让那些小子学到知识嘛。”
“这话王科员可不能当着她面儿说,她该委屈啦,她,重在实惠,在没有支教老师的时候,还全依仗她呢,苦点累点她都不怕。”李老微微笑着,支教老师的文化水平高,可寨子里的那姑娘,重在长久,不矫情。支教老师们来了又去,就像是春天一样短暂。剩下的时间,又枯燥又难熬,却都落在那姑娘的身上了。
“嗯,我心里有数,她很不错。从今年起,我也没让她白忙活,从教育局里申请了,每个月给她一点补助,三十块钱,我觉得还行,从城里来的支教们,也才一百多块钱,为了教育嘛。只是辛苦李老了,你的那份没有。”
“我不用,已经够麻烦教育局了。”李老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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