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马寺出来,韶安看了一眼端坐在马上的师沅,默默上了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重生之后的师沅和从前判若两人,但她不得不说,还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车里比较痛快——她如今对师沅的感情有些复杂,她知道从前自己的死有他的一份,也知道他登基后对谢家的大肆清洗,但在此时,他摇身一变成了她不熟悉的样子,她不知道应该用何种心情面对他。
阿伽……他为什么突然要求她来唤他的乳名?人说用情至深……算了吧,他对她?倒不如说是他对郑若。
但有一点她想不通,即使郑若愿意屈尊为侧室,他又如何忍心?当年还不如给她一纸休书,总好过后来——谢家倾颓,她引颈待戮。
“白露。”韶安掀开一角车帘,向着车外道。
“在。”白露在下面跟着车走,边走边应声。
韶安透过掀开的车帘缝隙看了一眼白露,她其实只是想确认一下白露是不是还活着,从早上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与她原来熟知的不同,也只有白露一如从前。但在前世……姑且就称作是前世吧,毕竟她算不准这究竟是自己漫长的回光返照还是一切真的从头来过,但前世的时候,白露并没有善终。
她甚至没有活着进藏梅寺。
“王妃是有什么吩咐吗?”白露在车外问。
“没有了。”她放下车帘,整个人靠在车厢上。
先这样吧,不去想那些不同,也不去想以后,先过了今天再说。如果她只是一缕游魂,这只是一场梦境,那么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一切又都如常。
“保护殿下——保护王妃——”
马嘶,兵刃的撞击,有人惊呼——“殿下!”
马车猛地顿住,韶安在惯性下猛地前倾,她在慌乱中扶住侧壁,整个人差一点滚下车。
“女郎——我们遇袭了。”白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来,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称呼,“女郎、女郎,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
“白露,你先上车。”韶安将自己的外裳脱下,然后她抬手去摘掉头上的钗环,见白露慌慌张张的上了车,对她说,“快,帮我把发髻拆下来。”
一小队护卫围在她的马车周围,他们带来的人不多,渐渐便有些寡不敌众。
钗、钿、篦子、步摇,韶安将首饰都包在外裳里,又让白露替她梳了个最简单的头,车外的打斗声越来越近,韶安抓着白露的手,看她的眼睛问:“你怕不怕?”
白露颤着声答:“不、不怕……奴的这条命是女郎给的,女郎让奴做什么,奴就做什么。”
“一会儿机灵着点,看准空子就跑,别回头。”韶安说。她现在只穿了中衣,披帛和外裳都抓在手里,没了华服的束缚,她整个人都显得清爽了不少。
“……跑?”白露眼里有些茫然,难道不应该是她挡在女郎身前,掩护女郎逃跑?
“难道你要留在这里?”韶安掀开车帘看外面的动静。
来的不知是什么人,但看身手应该都是些高手。韶安忽然瞥见师沅的身影,他一直在外围与人缠斗,似乎受了伤,衣上沾了血,但他没有退。
不断有人倒下,韶安对护在马车周边的侍卫道:“快去帮殿下。”
其中一人依然站在马车前,对其他人说:“这里有我,你们去支援殿下。”
韶安看向不远处的树林,目测了从马车到树林的距离,然后她刷的一下掀开车帘——虽然她不知道这伙人的目的,但袭击皇室……这件事肯定不会如表面上这么简单。如果这时候调转车头往回跑,难保不会被人从后面追上,但如果她将车赶往树林,兴许能吸引一部分人的注意,这群人既然能劫下皇室的车队,必然不会留下一个活口,也算是她给师沅留一个喘息的余地。
反正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重活一回还是残留的想象——如果是想象,即使她点子背被人追上来咔嚓一刀也没什么;如果是真真切切的重活一回,那上天一定不会让她在此时就殒命……想到这儿她抄起马鞭照着马背就是一下,“啪——”
她驾车的本领虽然没有谢家的几位兄长好,但也绰绰有余,马车掉了头,直往旁边的树林里冲过去。白露在车内目瞪口呆,敢情她家女郎又是脱下外裳又是拆了发髻,折腾了一圈儿竟然是为了驾车?!
守在马车边的护卫也要哭了,车夫还在底下站着呢,前头打的一片混乱,王妃驾着车跑了,这让他怎么交代?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前头的那群蒙面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人断喝一声“拦住那辆马车!”几个人顺着马车驶去的方向追过去,师沅一惊,架开挥过来的几把刀,暗道一声“胡闹!”虚晃几招飞身上马也往树林的方向去。
王府的护卫此时有些发懵,莫名其妙的碰上一群拦路的蒙面人不说,看身手明明都是些好手,真要解决起他们来,就是十个打一个他们也不是对手,可这些蒙面人却偏偏要故意和他们缠斗,不像是灭口,倒像是故意拖时间等什么人。然后突然之间,王妃驾着车跑了,王爷上马去追了,蒙面人也……停手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愣着干什么啊?相面啊?赶紧追殿下去啊!殿下要是出了事儿咱们谁也活不了——”
他们如梦方醒,赶紧顺着方向望树林里追——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王爷和王妃可不能有闪失。
韶安驾着车在树林里横冲直撞,起先还有路可走,后来林间树木太密,她勒住马对白露大喝一声“跳——”,两人从车里跳下来。白露跳下来的时候崴了脚,韶安扶起她向四周看了看,小声道:“他们不是来灭口的,你藏在这边别动,王府的护卫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那女郎你呢?”白露靠着树,眼里惊惶的神色愈深。
“你听。”韶安将食指抵在她唇边,示意她噤声。
不远处有脚步声,韶安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会留下记号,若你们之后寻不到我,白露,”她冷了声调,极低又极短促的说,“你就和白芍回谢家,告诉父亲,莫要功高震主。”
“女郎——你这是?”白露不明所以,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惊呼一声,“女郎是要替殿下引开那些人吗?”
韶安动作一顿,眼里神色冷了一下,“白露你就在这里等,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动——这是命令。”然后她站起身,退到远一点的地方。
而在此时,那一队追着她的蒙面人已经到了。
“王妃不必惊慌。”为首的蒙面人收起刀,“我家主人只是想请王妃过府一叙。”
韶安抓着外裳的手紧了紧,“你家主人?”
“王妃去了便知。”那人上前一步,“请王妃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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