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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皮记》第一章 神秘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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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驴耳国

也许有些不可思议,就如在信上说的那样,其实到现在为止,驴耳国人也想不通,当初那个秃驴精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整整十三年了,但驴耳国人永远忘不了秃驴精走后的那个早晨,当人们从朦胧的睡意中苏醒过来时,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竖着两只毛茸茸的驴耳朵!它们高高的翘着,挺立、对称,活像两个打成卷的长喇叭,在一阵躁动之后,人们发现了秃驴精走后留下的那封信,信上说,这里的人们冒犯了他,但是他们却浑然不知,于是他就下咒让人们长了一对驴耳朵,不过他也提供了解咒的办法,那就是让这儿改名叫驴耳国,再建上一座驴祖庙,用来供奉他的祖先,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出生一个长着人耳朵的解咒人,只要这个解咒人从十岁起在驴祖庙守满三年,人们就能长回原来的耳朵了。

也许是为了赶路,这份信写的很仓促,字迹也很潦草,不过秃驴精也的确没有骗人们,他走后不久,这里就出生了一个长着人耳朵的小姑娘,显然她就是秃驴精信中的那个解咒人了。据说她是被人们从一个槐树洞里发现的,但也只是传言,反正当人们见到时,她正静静地安睡在驴耳王的怀中,看着驴耳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谁也不能否认原来这就是人世间最伟大的父爱了……

但是现在,让驴耳国人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为驴祖庙守护了两年的公主失踪了!

与那些本来就将信将疑和持悲观态度的人相比,这个消息,对于那些把她当救命稻草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们像一群强盗,将那座足有正殿般大小的驴祖庙里里外外翻腾了个遍,红褐色的柚木地板上,洒满了香炉灰,陈在正墙前面的那张镀金供桌,足有三米多高,悬在人们头顶上,也不知是怎么爬上去的,一个驼着背的跛子,躲在这张供桌的巨大驴祖像后面,拼命地翻腾着那些积满了灰尘的牌位,想必丢了魂的他一定忘了自己是在找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而不是老鼠抑或蟑螂吧,但是看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转念一想,谁又能保证不是趁着混乱的现场顺上它一把呢,但是不管怎样,可以确定的是,在这座近乎狼藉的驴祖庙里,真正的主角--那尊金灿灿的秃驴雕像,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冷落,它孤零零的咧着嘴,裸露着扳指大小的门牙,似笑非笑的卧在供桌上,一动不动,俯视着眼前这群歇斯底里的人们,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它才突然活过来--真正显灵了一样。

“找到了!找到了!”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是饿了几天的狼终于捉到了猎物一样,激动中夹杂着些许炫耀。

“找到了?”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真的!”

“在哪呢?”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老天爷,总算是找到了!”

……

气氛骤然变得热烈起来。

“大王在哪里?让一让,都快让一让,大王在哪里?”那个饿狼般的声音问道。

“我在这儿。”一个雄浑的声音如一口铁钟重重地扣落下来,罩住了整个世界。

喧闹的人群就像待宰前猛一下被多了头的公鸡,扑哧不起来了。

短暂的定格之后,被唤醒的人们纷纷伸着头朝这一问一答的两人望去,一个披着麻布大衣的年轻男子僵在人群中,只见他鸡蛋大小的眼袋下面,顶着一疙瘩酒槽鼻子,裸露着半个泛红的胸膛,喘着粗气,盯着红漆大门外那个老头,这老头犹如一尊雕塑,巍然的矗立在过膝的门槛外,凸着牛眼大小的眸子,一条条血红的丝路蜿蜒在上面,甚为别致,那张微微发紫的嘴唇紧闭着,像一道闸门,随时都有决堤的危险,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头上那顶天鹅毛编织的王冠,白的让人发晕,在这座红色主调的驴祖庙里,暗示着他那至高无上的王的地位。

“他是谁?”驴耳王缓缓的质问道,人们顺着驴耳王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酒槽鼻手中紧握着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麻绳,有两米多长,绳子另一头拴着一个中等个头的男孩儿,除了那颗长得算是俊俏的脑袋,脖子以下的皮肤尽是指甲盖大小的银灰色鳞片,像是裹了一身银铠甲,只见他双手被麻绳捆着,肩膀被身后的两个男人压着,不自然地弯着身子。

还没等酒槽鼻回答驴耳王,突然,一声春雷在驴耳庙炸响了,“你们看,他长着人耳朵!”。

“人耳朵,是人耳朵!”一个清脆的声音尖叫着附和道。

“啊,多少年了……”一个老者像是见到了相隔多年的初恋情人,眼眶里打转着泪花,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别挤了!别挤了!我看到了,他真的不是驴耳朵!”一个夹在门口的中年女人,试图要给身后的人们一个明确的信号。

“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听到明确信号的人们更加激动了,就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进来。

……

比起嫌疑犯这一身的银灰色鳞片,人们关心的竟然是他的耳朵,可想而知他们对那驴耳朵是多么耿耿于怀。

“可怜的人们,如果找不到公主,你们就长一辈子驴耳朵吧!”整个驴耳国好像只有酒槽鼻是唯一清醒的人了,他爬上供桌扯破了嗓子吼道。

像被当头一棒,整个世界都休克了——酒槽鼻的吼声在驴祖庙里回荡,一圈一圈的萦绕在人们毛茸茸的耳朵里,将耳根刺的生疼,人们从一场春梦中惊醒后发现自己还是孤男寡女一样,顿时变得忧伤起来。

“他就是公主失踪的最大嫌疑犯!”胜利了的酒槽鼻顺势补了一刀。

人们这时才发现,原来酒槽鼻当初高喊着“找到了”,是说找到了让公主失踪的那个人。

忧伤的人们开始对这个嫌疑犯愤怒起来,即使他那双他们久违了的耳朵,也不能减少这种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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