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程言,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扬起下巴,握紧了双拳,满是厌恶和陌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
“这城池你方来不过数月,于我而言,却已是承载了我前半生的所有。我在他的怀抱里成长,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早已印在我的脑海里。程言,你若要走,便走吧。照顾我的家人,留得青山在。而我,念青此生,愿与此城共存亡。”
她转过身去,骄阳在枝叶的缝隙中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穿着一身粉蓝的软甲,鬓边依旧插了一支他给她选的银簪子,就在这光影上渐行渐远。
一步、两步、三步……
他不敢追。就只能站在那棵柳树下看着女孩子的背影,欲言又止。
在走到第九步的时候,程言内心最后的一道防线终于溃散,他快速跟了几步抓住了她的手。
念青回身。
男子的脸干净阳光,小麦色的皮肤将他好看的眼睛衬托的很完美,他的鼻梁很高,阳光顺着他的侧脸,恰恰投射在他的鼻尖。
他说:“念青,放心吧。”
沉默,突然的寂静横亘在两人中间。
女孩子悄悄地紧了紧程言抓着她的那只右手。轻轻低叹了一声。
“若我们有来生,多好。”
程言没有说话,他有些不知所措。此时此刻,我清楚的感受到这个向来温润且坚定的男孩子,第一次有着这么多的犹疑。但他还是坚定地握着眼前女孩子柔若无骨的手,仿佛那是他最后一株救命稻草。
挣扎,犹疑,信仰,约定,爱慕,懊悔,自责……
种种情绪在撕扯着他的内心。
“墨城附近,一直有一种传说。如果一个人和一个死人结婚了,那么这个人这一辈娶妻生子并无影响,但他下辈子,一定会遇到这个死去的人,然后爱上他。”女孩子仰着头,目光咄咄,逼得他无法直视。
“程子初,我知道你一定是爱着别的什么人。我不介入。可是请你在下辈子,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骄阳,绿柳,明眸,青裳。
他轻轻地将手握紧,将女孩子扯入怀中。
温润而饱含无助的声音,带着迟疑和安抚响起。
“一定的。”
………………
离开这条时间河,逆流回溯。来到锦水郡。
阿宁二十岁,终于等不下去了。
猎户在试图给阿宁找个归宿失败后,放任阿宁守在渡口看离人下渡,看游子归乡。他本就是孑然一人,脱离了人世间必定要成家立业的囹圄,看着阿宁一个人活得自在,倒也没什么不开心。
可是,阿宁真真切切的喜欢上了程言。她不想等了,就一路走过去。
从锦水到盛京,从盛京到墨城,我一路跟着这个女孩子,想说什么,却总也说不出口。
我祈祷这天地,别让所有的偶然都撞在一起。
然而天地,不遂我愿。
离墨城越来越近,流亡的难民越来越多。阿宁随身带的药都分与了路人,那些路人,叶好心救济了她几口干粮。
她带着这一路听来的野史,一步步靠近了那个充满传奇的城池,靠近了她曾想了三年的人。
这时间有多无情呢?明明可以很巧妙的时间段,却被巧妙地接来了一起,于是一出悲剧就这样,让这故事里所有的主人公,都死心死的彻底。
阿宁走到墨城的那一晚,念青以殉城换来荆北将士撤离墨城,在城外驻扎。而城主府,挂满了大红绸缎帮衬的绢花,宾客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东道主却在这大喜之日黯然泣下。
程言抱着念青新刻的牌位,在灵堂前蹲坐着,失了神。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白天的那抹大红色的身影。那个绕过所有的守卫,穿着一袭血红的衣裙,在城楼之上慷慨陈词,然后纵身跃下的女孩子,生前那么爱美,却还是以这样悲壮、却让自己显得血肉模糊的方式离开。
庭院内的人心魂俱碎,庭院外的人寸断肝肠。
苍天饶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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