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杨某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天天盼着领录取通知书那天的到来。

爸妈跟她一样，虽然明知杨某某考上了重本，明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却都张望着那份录取通知书。

他们都筹备好了，等杨儿拿回通知书，他们就把亲戚朋友全部请到家里来吃饭。菜单他们老早就设计好了，凉菜热菜水果点心一应俱全，保证跟满汉全席差不了多远。

终于，到了领录取通知书这天。

杨某某起了个大早，坐最早的班车往镇中赶。她想的是，如果去晚了，镇中收发室里肯定会挤满人，到时候排队都会耽误好久。

另外，她还有点小小的心思，她想早点过去确认一下，陈凯那家伙到底考上没。

收发室的门已经开了，有人比她更早。陈凯背对着门，高大的背影僵直着。

“陈凯！”杨某某冲他后背喊了声。

陈凯没有转身。

她看见他好像往身旁的垃圾桶里扔了什么。

“你在干嘛？”杨某某好奇地往垃圾桶瞅了一眼，有点像纸片之类的。

陈凯用大手挡住她的脸，把她往旁边推。

收发室的老师说话了，“你也过来领录取通知书？你们两个可真早！”

杨某某笑呵呵，“有点太兴奋了。”

老师直接拿出杨某某的那份递给她，满面红光地对她说，“你就是杨某某同学啊，真不错，你是咱们镇中的骄傲！”说完还仔细打量了杨某某几眼，“真不错，咱们镇中的骄傲，老师记得你了。”

杨某某双手接过录取通知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马上拆开、快速看了看，又快速地收好。然后，她说，“老师，麻烦你找找陈凯同学的。”

“陈凯同学的……”

那老师刚要开口，杨某某就被陈凯拖了出来。

她被他一路拖到学校门口，胳膊都差点被拽断了。

“你干嘛？”杨某某有点生气了。

陈凯似乎更生气，“我要你多管闲事？”

原来他在为她刚刚的多嘴而生气。杨某某连忙打着哈哈向他道了歉，又问，“那，你，考上没？”

应该能考上吧。这几天她查了那所学校的录取分数线，陈凯的成绩上线了。只要专业选得不是太热门太吃香，一般的专业应该都没问题。

陈凯盯着杨某某看了很久，缓缓开口到，“没有。”

杨某某本来是满怀期望等着他说出肯定的答案，听到“没有”两字，失望之情瞬间涌上心头。她甚至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她转过身去，背对陈凯。自己考上重本的喜悦，完全被冲淡了，只剩失望和心塞。

就连爸妈专门为她准备的欢庆宴，也没能让她完全地高兴起来。

这天，杨某某的家里前所未有地热闹，亲戚朋友把家里挤得水泄不通，俨然一个菜市场。大家说着笑着，不断地夸奖杨某某，杨某某考上重本，好像也是他们的荣耀。

杨某某礼貌地说着谢谢，感受着大家的夸赞和热情，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陈凯的事情。她现在是被簇拥着褒奖着，而他呢？

那种心情，她太能理解了。中考失利那年，她体会得很深刻。但至少，她那会儿还有盼头，想着能在念高中时挽回局势。而陈凯呢？他该怎么办？

她甚至开始埋怨他，为什么不填写后面第三批第四批的志愿？那样的话至少能被其他学校录取，本科专科都好，总比落榜好。

爸爸端起一杯家里泡的枸杞红枣酒，向前来的亲戚朋友表示感谢，妈妈笑盈盈站在爸爸身旁，手里端着一杯橙汁。杨某某站在爸妈中间。

爸爸简单说了几句，把那杯酒一饮而尽，大家拍手叫好，也纷纷喝掉了手中的酒或饮料，一时间气氛非常热烈。

杨某某喝了口橙汁，总觉得有点涩，胸口闷得难受。她举起筷子，随意扒拉了几下，却始终没有胃口，也提不起兴致。

直到，她听到饭桌上有人聊到复读的事情。他们也就是闲聊，说到有的孩子落榜了，申请到县中复读。因为高考成绩达到了重本线，所以能够免费复读。在县中复读，明年考上好大学的希望就更大了，也还是不错的。

杨某某快速扒拉了几口，丢下筷子就跑了。她跑到街上买了张电话卡，又一刻不停地跑到了教师院。

她碰到了耙耳朵李老师，他正提着菜往家走。看见杨某某，他说，“杨某某，你来了？”

杨某某点点头，朝着教师院的电话大步奔去。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李老师望着杨某某的背影。这孩子，做事太急性了，跟她爸爸杨老师完全两个样。

李老师本来想告诉杨某某，最近几天总有一个姓张的同学找她。

杨某某哪里还顾得上李老师在说什么，她以为李老师就是夸夸她考得好之类的。

她喘了口气，快速拨通了电话。她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全身也有点发抖。可能是帮陈凯找到了出路，有点紧张和兴奋。

电话接通了。

杨某某一听到陈凯的声音，就开始自顾自说了起来。她告诉陈凯，今年考得不尽人意没关系，他可以到县中免费复读，明年再战。以他的实力，明年考重本绝对十拿九稳。

她东拉西扯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她自己都有点混乱了，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总之你去县中复读。

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陈凯的冷笑声，然后，他说，“杨某某，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杨某某的满腔热忱被他冰冷的话语淋了个透心凉。她没好气地说，“陈凯，你别不识好歹，我是为你好！”

“你哪位？我跟你很熟吗？”陈凯语带讥讽。

杨某某也不知道哪根弦被激断了，竟然握着电话哭了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终于传来低低的声音，“别哭了，刚刚，是我说得太过分了。”

杨某某反手擦了擦眼泪，把即将流出的鼻涕吸了回去，干巴巴说到，“那你怎么打算？去县中复读吗？”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陈凯的语气变得柔和，生怕再把她弄哭似的。

看来他多半不会复读了。那他，不念书了？外出打工？杨某某心头慌了。

“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打算的？”杨某某问。

“我打算，”陈凯缓缓开口，“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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