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歌从萧祁睿手里接过那枚还未完工的平安结。
修长白皙的手开始翻转,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平安结上,根本没注意到一道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微微低着头,眼眸半垂,长长的睫毛在娇嫩的脸上投下美丽的阴影。
她的身后是一棵在寒冬开的如火如荼的红梅,虽是寒冬,却开的极为盛放。
一朵梅花悠悠飘落到她的肩头,她却毫无所觉。
只这一眼,萧祁睿的目光突然凝住,他的目光再也无法挪开。
眼中的人,眼中的树,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萧祁睿的心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好了,给你!”陆安歌抬眼,唇角挂着嫣然而明亮的笑容。
萧祁睿似乎被她的笑容吸引了,就在那呆呆地望着她。
他就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嫣红的梅花,嫣然地笑容。
萧祁睿接过平安结,上面还有她残留的温度,他不由握紧了,放入贴身的衣服内。
孙明正指挥着他们,搬运过冬要用的粮草和冬衣,还有一些生活物品。
虽然他们劳累点,但慈安院的人当然是高兴的。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共同流落到慈安院。他们大多是贫民或者因为战乱与家人分离而流落他乡,虽然彼此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贫苦的生活紧紧地他们联系到一起,他们相处起来也像一个大家庭一样。
塞琉双手抱剑倚在一颗树上,冷冷地看着他们,他们一个个身上穿的破旧不堪,但是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互相有说有笑的。
塞琉不解,要不是萧祁睿接济他们,他们过的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他们怎么还笑的出来呢?而且还笑的那么开心?
当年,沈家突变,塞琉侥幸地逃出府,在他大哥找到她的那段日子里,她一直都在外面流浪,和那些乞丐抢吃的,她年纪小,抢不过他们,有时候还会被暴打一顿,等他们走后,她才敢抬头看,看到地上他们吃掉的冰渣,她好像饿狼一样扑过去拼命地往嘴里塞,她怕他们再回来跟她抢……
塞琉永远忘不了那种滋味,她甚至觉得她活不下去了,还有过轻生的念头。
每当她想轻生的时候,眼前都会浮现沈家刀光剑影,鲜血横流的场面……
她紧紧地咬住下唇,不!我不能死!
沈家一夜之间惨遭毒手,当时,有人说是沈昌鸿意图谋反,所以皇上下令诛杀沈家。
塞琉不信,沈昌鸿的忠君爱国她都看在眼里,他抛弃弃子,常年驻守边关寒冷之地,一去就是几年,沈夫人在家经常背着人偷偷抹眼泪,听到沈昌鸿要去打仗,她担心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陷害!
一夜之间,最疼爱她的义父义母全都死在了那些黑衣人的手上,妹妹沈彤不知所踪,很有可能随着那一场大火送了性命,师父关武也下落不明……
那段时间支撑她的是仇恨!她发誓一定要找出陷害沈家的幕后凶手!为沈家报仇雪恨!
塞琉每想到这里,眼中隐有让人心惊的杀意,琥珀色的眼珠都会变成可怕的闪着蓝色的幽光心中就燃起如烈火一般的恨。
孙明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了眼中闪着蓝光的塞琉吓了一跳,他赶紧揉了揉眼睛,在看塞琉,心中一惊,这青天白日的还能见鬼了不成啊!
他一个大老爷们才不怕呢!大白天的还真能见鬼吗?
他嘴角抽了抽,慢慢地靠近塞琉,犹豫再三,打了声招呼。
塞琉看过来的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想逃开的冲动,他怕在看到那蓝色的眼珠。
塞琉冷冷地扫了一眼孙明,目光中带着冷冽和戒备。
奇怪?哪里有什么蓝色的眼睛?
眼前的少女,两道秀眉微微地蹙着,薄唇紧紧地抿着,一双厉眸在盯着他,脸部线条优美,却又透着一股英气和清爽。
如果忽略掉她有些冷漠的眼神,单单地看深邃的眼睛,艳丽的脸庞,怎么看都是个美人。
孙明刚才的惊吓顷刻烟消云散,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塞琉,嘴巴轻轻地张着……
塞琉被孙明突如其来的单打招呼而打断了她的思绪,不禁有些气恼,回头看着呆若木鸡的孙明并不作理会,转身就像走。
“等等”孙明如梦方醒般喊道,说完就觉得自己不该说话,刚才他和塞琉说话,她都没有理会他。
塞琉脚步顿了一下,身子僵在那里。
“我叫孙明,你叫什么啊?”
孙明见塞琉停在了原地,心里迅速划过一丝惊喜。
他等了很久,塞琉都没有说话,就在他懊恼自己太过莽撞的时候,前方突然响起了一声略带冷清的声音,“塞琉”
塞琉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抹红色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孙明轻轻扬起了眉头。
还以为她不会回答我呢!看来,也没想象中地那么得高冷啊!
陆安歌望了一眼快要擦黑的天空,着急大喊道:“完了完了!天要黑了!我回去又该挨骂了!”
萧祁睿看了眼焦虑的陆安歌,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她昏倒在树林里,被他发现,最后找到了她的家人……
最后临走去看她时,她好像一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
陆伯年的话此刻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她做错什么事?又为什么那么委屈?……
莫非是她的家人对她不好?
萧祁睿皱眉,没有多想,就问出了口:“你似乎很怕他们?”
陆安歌一怔,心里诧异萧祁睿为什么这么问,定了定神:“不是啊,我一个女孩子家,回家晚了,他们肯定担心我的啊!”
陆安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萧祁睿见她神色自若,心中暗想,也对,一个姑娘家太晚可回家,家人肯定回着急的,而且刚才他做噩梦还喊娘呢?看样子,他们的关系挺好的。
他不禁自嘲道,自己怎么疑神疑鬼的,想那么多干嘛?!
等他们回到京城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虽然陆安歌再三地说,身边有塞琉保护着,不会出什么意外的,萧祁睿还是执意要送她回家。
陆安歌只得答应。
陆府大门口。
陆安歌并没有着急下车,她从马车内探出半个脑袋,见四下无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边观察着四周有没有人过来,一边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大门刚被打开可一条缝隙,她就看见相府的护卫巡逻,正往她这个方向走来,陆安歌心中一紧,麻溜地关上了大门。
身后的塞琉也下了马车,正想推开大门进去,被陆安歌拉了回来
。
“小姐,怎么了?我们为什么不进去?”塞琉看着有点慌张的陆安歌不解地问道。
“不能进!”陆安歌一脸严肃。
“大门靠近爹爹的书房,我要是进入,肯定回被他发现的!到时候免不了一番询问!要是他知道今天我又跑出去玩了一天,肯定会数落我的!”
“那我们怎么办?”塞琉回头看了看禁闭的大门,又看看四周围起来的朱红色高墙,他倒是可以翻进去,可小姐怎么办?
塞琉面带忧色地看着陆安歌,试探地问道:“小姐,你会翻墙吗?”
自己的家难道还要翻墙进去?
陆安歌摇了摇头,又撇了撇嘴。
“不是有后门吗?我们走后门不就行了吗?”陆安歌灵机一动道。
萧祁睿听到她们主仆二人的谈话,也是哭笑不得,自己家一会要翻墙进去,一会要走后门!
看来陆伯年是个严父啊!对女儿管教的这么严。
不过,一个姑娘家出去一天,那么晚才回来,都会责备两句的吧。
就像萧祁睿的妹妹,萧婧,虽然很讨皇上,贵妃的欢心,但是对她的管教也是很严格的,尤其是她们皇室出身,对于礼仪和作风问题那可是很严苟的。
陆安歌虽不出身皇室,但自小受陆夫人的教导,行事说话也自有分寸,今天也是她来到京城第一次回家那么晚,没人发现还好,一旦发现了,还不知道怎么质问她呢!
她们悄悄地绕到了后门。
后门少有人来往,这个时间肯定没人的。
陆安歌小心地打开后门,里面黑黢黢的,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
陆安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陆安歌把门完全打开,刚想大手大脚地走进去。
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你回来了!”
陆安歌的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就那么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陆北辰面色不豫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拿着明晃晃的灯笼。
陆北辰拿过灯笼往陆安歌面前照了照,看见陆安歌一只脚已经进来了,而一只脚还在门外,脸上一副你怎么在这里的表情,看的他只想笑。
他忍住笑,故意板起脸来,“又去哪疯玩了?这个时间才回家?”
其实他在看见陆安歌安全回府时,怒意已经消了大半了。
“我……”陆安歌眼睛转了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公子”
正当陆安歌为难之际,萧祁睿走来笑着跟陆北辰见礼道:“陆公子,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是你?”
陆北辰疑惑地皱着眉头,难道今天,安歌是跟他一块出去的?
萧祁睿拱手,脸色全无一丝笑意,道:“萧公子”
“今天,我跟陆姑娘去城外了,一时忘了时间的所以回来的有些晚了,还请陆兄不要见怪。”萧祁睿脸上挂着温和地笑容。
陆北辰哦了一声,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陆安歌,“早先就听安歌说,你们同在妙音司学琴,真是凑巧啊!”
陆北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热情也不会显得很疏离。
萧祁睿并不介意陆北辰地态度,眉眼间都是和气,“是啊,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我原以为上次一别,无相见之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萧祁睿救过陆安歌个陆云邵,按理说,陆北辰应该对他礼遇有加,感恩戴德的。
不知道为什么,陆北辰对萧祁睿就是热情不起来,不自觉地总是流露处一股冷淡。
“是啊,真是缘分使然啊!外面天气寒冷,萧公子如果不介意,可以到鄙府一坐。”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个萧祁睿,但是总不能让人站在门口说话吧!而且还是后门!
萧祁睿本想推辞,但心念一转,像看看陆安歌生活的地方,“如此,那就烦扰了!”
陆北辰:“……”
本来,陆北辰只是带了几分客套的语气,跟他客气两下,没想到,萧祁睿连退让都没有,刘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萧祁睿一路上打量着相府,随着陆北辰进了客厅。
陆北辰吩咐下人沏了茶,和萧祁睿开始聊了起来。
远道而来是客人,陆北辰总不能太冷落了他。
陆安歌自是跟着来了。
陆北辰不过聊了几句,就可以看出,眼前的这位萧公子绝非等闲之辈,寥寥数语就可见其人虽外表看上去温和有礼,其实胸有大志。但又极力地想隐藏自己的光芒。
萧祁睿心里也对陆北辰有了看法,此人看上去沉稳冷静,其实内心深处,隐藏着巨大的野心和抱负。
陆安歌在一旁,插不上什么话,只好坐着静静地喝茶,时不时看他们一眼。
“不知萧公子现居何处啊?”陆北辰闲闲地问了一句。
“就在京城的西城”
“不知令尊在朝中任什么职位?”
萧祁睿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答道:“家父在朝中官职低微,未在朝臣之列”
陆北辰目光一凝,并无多言。
陆安歌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还有兴致听她们说话。
后来渐渐,支持不住了,手托这脸,眼睛已经合上了。
后来,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萧祁睿要走,她打起精神,跟陆北辰把他送到了门口。
冷风一吹,陆安歌似乎也没刚才那么困了。
陆北辰面色凝重得把她送到了揽月阁。
“你以后跟他还是少来往”陆北辰幽幽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啊?萧公子人挺好的啊”陆安歌不解道。
停好的?为什么陆北辰总觉得他再掩饰些什么,隐藏着什么。
这些,他也说不清楚。
陆北辰顺着陆安歌的话,颇有些指责地语气道:“你一个姑娘家,跟他走那么近不怕任说闲话吗?”
陆安歌想了想,也是,随口应了句“我知道了”
陆北辰还想说什么。
冷不丁地,陆安歌来了句:“大哥,我今天能到我娘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又透着平静。
陆北辰不由侧目看她,虽然她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的,心里又多么痛苦
“大哥,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为他们报仇呢?”
陆安歌像是再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你不要胡思乱想了”陆北辰地声音了充满可轻柔。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安歌,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陆家安然无恙地在京城立足。
陆安歌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但凡陆家的人对她不好,但凡没有关武,但凡没有塞琉的出现,陆安歌就敢去和江坤拼命!
那怕拼死也要和他斗上一斗!总比过什么斗不做的强!
可是没有但凡,陆家人都对她很好,关武对她有再造之恩,塞琉更是为了她,不远千里,来到异国,帮她报仇……
陆安歌什么都做不了……
陆北辰似乎知道她的想法,说出的话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
陆安歌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否则来到京城就不会选择什么都不做了……
“大哥,我总感觉娘跟以前不一样了,我觉得她对我冷淡了很多”
这些天,虽然她有时不在府中,可是陆夫人的变化,她还是有所感觉到,虽然塞琉也在一直
有意无意地说起,她从来不放在心上,但不知道今天怎么了,面对陆北辰,多日来集聚的情绪和担忧一下子释放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陆安歌明白,这些话只有堆陆北辰顺才合适。
陆伯年每天都很繁忙的样子,她已经很久都没见到他了……
对陆芷柔和陆蓁说这些话,更不合适,陆芷柔会说是她想多了,陆蓁会得意的告诉她,陆夫人最疼爱的就是她!让她别白费力气了!
陆云邵还是哥孩子,跟他说了,他也不懂……
蒋氏,林氏,吴氏,她们更不用提,说不定她们就等着看她们的笑话呢……
祖母更不用说了……
其实,陆夫人的变化,陆北辰全都看在眼里。
陆北辰心中明了,目光微闪,替陆夫人遮掩道:“哪有的事?你别瞎想了,还不是你天天不在府中,娘哪有时间跟你亲近?”
陆安歌皱眉仔细地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那我以后多去娘那走动走动!”陆安歌喜笑颜开,以为这样就能改变陆夫人对她的态度。
“这就对了嘛,以后少出府,多在家陪陪娘”
陆北辰说这话,一是为了让她们多亲近,像以前一样。
二是,他不像让陆安歌跟那个萧公子接触太多,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并不简单!
陆安歌看着烛火显耀下,陆北辰阴晴难测的神色,心里猛然生出失落感,她敏锐得感觉到,自从来到京城后,每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包括,以前跟她关系最为亲密地大哥……
大哥未来会不会跟娘一样呢?想到这,她的心里就像针刺一样,让人难受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大哥”陆安歌欲言又止。
陆北辰凝眸望着她,眼中是她在熟悉不过的温和。
“怎么了?”陆北辰见她盯着自己,面色有些不自然了,状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已经凉透地茶。
喝到口中,是冰冷如霜雪般的感觉。
但,一想到陆安歌刚才那样温柔地望着他的眼神,心中有浮起阵阵暖流。
“夜深了,大哥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陆安歌丝毫没有注意到陆北辰俊脸上浮起的暗红。
陆北辰闻言,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那好,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陆安歌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应了声是。
从妙音司回来,陆安歌就去了陆夫人的院子。
陆夫人显然对她的到访很意外。
“娘”陆安歌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喊道。
陆夫人正端坐在红木椅上,细细地品着碧螺春。
她抬眼看了一眼陆安歌,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悦地道:“冒冒失失的,想什么样子?”
陆安歌脸上的笑容凝了一下,娘今天怎么了?是心情不好那吗?
秦姑瞄了一眼有些不悦的陆夫人,立马笑着解围道:“二小姐去妙音司学琴学的太用功了,倒是把以前教习嬷嬷教的东西都忘了吗?”
陆安歌大脑迅速地反应了一下,教习嬷嬷?
教习嬷嬷确实教了很多有关礼仪的东西,其中有一项便是如何给父母请安。
来到京城那么多天,陆安歌忙着去妙音司学琴,陆夫人忙着快速打入京城贵夫人的圈子。
她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话了,所以对彼此的变化根本一无所知。
陆安歌根本不知道,陆夫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住在与世隔绝穷乡僻壤的妇人了,她现在是丞相夫人,身上更有二品诰命在身,现在的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贵夫人。
她的丈夫是当朝丞相,她是尊贵的丞相夫人。
身份何等尊贵。
在京城越是清贵之家,就越是注重礼节。
陆安歌见到陆夫人没有行礼,反而像以前在万竹山一样没有一点礼貌,陆夫人心中自然是不愉快的。
陆安歌看了一眼清冷高贵的陆夫人,她头上戴的赤金琉璃簪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明亮夺目的光彩。
加上陆夫人可以保养,可以说是风韵犹存了。
美是美的,可陆安歌总觉得那赤金琉璃簪子太过夺目,有些刺痛她的眼睛。
陆安歌反应过来,立马站好,行了一个标准的敛衽礼:“女儿见过母亲”
陆安歌低着头,心头涌上一股陌生的感觉。
再度抬头,陆夫人已换上了一副平静的面容。
“怎么?今日不用去妙音司,有空来我这里了?”陆夫人语气平平,态度不亲热也不疏离。
“我多日未见娘……母亲,所以想来看看母亲是否安好”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陆安歌一张口还想从前一样,不过她及时地意识到改了称呼。
陆夫人眉头又微微一皱。
这里不是万竹山,不是那个破旧不堪的竹屋,这里是京城,这里是相府。
来到京城这么多天了,陆蓁和陆芷柔她们两个都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而她,还张口闭口喊娘,还当是以前吗?
京城里的哪一户达官贵人家的小姐不是见了面先行礼,恭谨地喊一声母亲。
哪里会像她这样没有一点礼数?
陆夫人目光微闪,简单地应道:“我一切都好”
看着陆安歌,陆夫人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个女儿,她也样了十几年,要说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以前她不知道真相罢了,在她心里,在她面前,她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对待。
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真相,陆夫人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京城里衣食无忧,光鲜得体的生活谁不想要?可要不是她,这么多年来,或许他们过的就是这种生活,为了她,连累陆家人背井离乡,深受飘零之苦,这些年来受的苦,受的难,仿佛历历在目,又像是一根针,深深地扎进陆夫人的心头。
虽然当时陆伯年选择离开京城不完全是为了陆安歌,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保全。
陆夫人也知道不应该把一切都怪在陆安歌身上,但是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来到京城后,她就越看陆安歌不顺眼……
陆安歌虽然还没有完全感受到陆夫人的变化,但是这些天陆夫人对她冷淡的态度太她也都察觉到了,加上刚才的小风波,使得这母女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一时间,陆安歌不知道说什么了。
陆夫人则是一副冷淡而平静的样子。
“三小姐来了”门口有人喊道。
陆夫人眉头一松,脸上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笑意。
这一切都尽数落入陆安歌眼中。
一道倩丽的身影映入眼帘。
“蓁儿见过母亲”陆蓁甜甜地喊道。
目光落在陆安歌身上,陆蓁眼底浮起一丝愤怒和不甘。
“二姐那么忙,怎么还想的起来来看看母亲呢?”陆蓁走到陆安歌身边,言语里充满了挑剔和不满。
这话分明是在说陆安歌不知道孝顺,这样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这样扣在她的身上。陆安歌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陆安歌听了这话心中很是不快,陆安歌正视着她的目光,反唇相讥:“三妹你不也是刚来吗?”
陆安歌早知道陆蓁是什么脾性,往日里听见这话,并不会多做理会。
今日,陆安歌心情不好,她还敢在陆夫人面前挑她的不是,陆安歌当然不会让她了。
陆蓁听了并不理会,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只不过今日来的晚了一些,我整日清闲无事,自然要多来陪陪母亲了,不像你,平日那么忙,还有时间和别的男子一起出门,深夜才回家!”
陆蓁阴阳怪气地说完,一副得意地样子看着陆安歌。
昨天晚上,她听府里的丫头说,陆安歌深夜才回府,而且是一个男子送她回来的,大哥还把他请进了府里坐了一会。
陆蓁就是看不惯陆安歌,为什么陆安歌来到京城以后,认识了那么多人。
陆伯年还特意允许她出门去,而她们只能留在府里。
还有那个吴越,明明之前和陆安歌一副冤家路窄的样子,现在他还经常来看望陆安歌,还带她出去玩,对她也是冷嘲热讽的样子,同样是陆家的女儿,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欢陆安歌呢?家里的人也就算了,现在一个外人也都这样,陆蓁不由得感到气恼,她会说甜言蜜语,陆安歌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更不会说什么好听话。而且,她也自认为她比陆安歌美貌,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只喜欢陆安歌呢?
陆蓁讨厌陆安歌不是一天两天了,那种讨厌已经伴随她十几年了,从小时候开始,她就羡慕陆安歌,凭什么陆安歌可以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和照顾,而她除了祖母之外,没有一个人像对待陆安歌那样对待自己!
不过,自从来到京城之后,陆蓁想明白了,以前陆家人对陆安歌好,不过是因为陆安歌根本不是陆家人而已,对她的好和照顾,仅仅是因为同情和可怜,陆蓁一想到这,就觉得满心畅快。
这些天,陆夫人对陆安歌的态度,陆蓁都看在眼中,再加上她的挑唆,她敢确信,陆夫人早就站在她这一边了,疼她比陆安歌多太多了。
是啊,谁会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疼,去疼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呢?虽然这个人跟陆家有些关系,但毕竟血浓于水啊!
陆夫人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现在陆蓁要做的就是让陆夫人讨厌陆安歌,所以,陆安歌昨天一听到陆安歌带着一名男子深夜回府,今天又来了陆夫人这,她就迫不及待地跟来了,目的就是想让她难堪!让她在陆夫人面前下不来台!让陆夫人看清楚,其实陆安歌根本不想她们想像中的那样善良单纯的人!
果然,陆夫人听了这话,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地皱着,面色有些不悦,声音冷凝:“安歌,昨天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们去了城外,回来的时候天很晚了,所以,他就送我回家了。”陆安歌没有陆蓁想象中的惊慌失措。
她平静的样子,让陆蓁连连咬牙,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陆蓁声音里充满了不屑和讥讽:“二姐啊,你要是想嫁人,也不用那么着急吧!竟然跟别的男人私会,这种事情你怎么做的出来呢!”
陆蓁这话说的极为难听,简直把陆安歌说成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陆夫人不禁皱了皱眉头,厉声喝道:“陆蓁,胡说八道什么呢!”
陆安歌没想到陆蓁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话要是别的女子听见了早就羞恼地跑开了。
陆安歌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厉眸紧盯着陆蓁语气冷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别的男子私会了?”
“你们出城直到深夜才回来,可不就是私会去了吗?”陆蓁挑了挑眉。
“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我看是二姐你心虚了吧?”陆蓁高高地昂着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倒是你,一个姑娘家的,张口私会,闭口男子的,谁有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呢?”陆安歌冷哼一声,质问起陆蓁来。
要论伶牙俐齿,陆蓁未必能占的上风!
从前,陆安歌让她,不代表她可以随意诋毁中伤她!
“你!”陆蓁气急,原以为陆安歌会着急慌乱解释,没想到被陆安歌却把脏水又泼到了自己身上,一时间,被问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是啊,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讨论起私会,男人的竟无半点隐藏和忌讳,这让人着实不解!
陆夫人看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都不害臊,没有一点半点女儿家的矜持,厉声道:“好了!都给我住嘴!”陆夫人眼见陆蓁落了势,连忙出言喝止。
陆夫人声音冷厉:“都是女儿家家的,说起这些东西怎么半点都不知羞的,就这么口无遮拦地说出来了吗?这难道就是你们的教养吗?传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吗?看看你们,刚才还有没有一点相府千金的样子?!”
两人都住了嘴,头深深地低下去了。
陆蓁斜睨了一眼陆安歌,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恨意。
今天来,本来是想让陆安歌出丑的,没想到却被她诘问得说不出来话,还被陆夫人说了一通,心中不由气结。
陆夫人又训斥了她们几句,聊了最近的一些事情,就让他们回去了。
出了陆夫人的院子,陆蓁喊住了陆安歌。
刚才在里面受的气,她都要讨回来!
陆蓁眼底划过一丝嘲弄:“你要是想嫁人,直接跟父亲,母亲说一声不就完了,还用的着偷偷摸摸的吗?我们陆家也养了你那么多年,一份嫁妆还是出的起的!”陆蓁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身为陆家女儿的自豪感和对陆安歌的同情可怜。
刚才碍着陆夫人,有些话她不好说出口。
现在陆夫人不在这,她说话自然无所顾忌了。
陆安歌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心里像是被利刃划了一下,陆蓁竟然是她的妹妹,她知道,陆蓁讨厌她?可是能说出这番话的还是她平日里见的那个陆蓁吗?
以前,她以为陆蓁不过是爱胡闹任性罢了,没想到,今天她竟然说出这么狠毒的话!
尤其是后面那句,我们陆家?!那句带着嘲讽和同情的话一直回响在她的耳边。
陆安歌感觉鼻中一酸,眼底隐有水光闪现。
原来,陆蓁早就不把她当陆家人了!
还有陆夫人对她的态度,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你说什么?你们……陆家人”陆安歌不可置信地望着陆蓁,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陆蓁冷哼一声,“你就别装了!陆安歌,你打算在我们陆家赖到什么时候啊?”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陆安歌眼中划过痛苦的神色。
难道是因为刚才在里面她把陆蓁说的哑口无言吗?
这么伤人的话,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松地说出来。
她明明知道,这是她的软肋,内心深处最痛的地方!
她就这么毫无顾虑地说出来,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头。
“我不这样说,我还能怎么说,难道要违心地说,我很喜欢你嘛?”陆蓁嘲讽地看了陆安歌一眼。
“难道就是因为刚才在里面,娘斥责你了吗?要不是你出言无状,我也不会那样说你啊?”
陆蓁一愣,原来她根本不知道,她有多讨厌她吗?还在那假惺惺的!
“既然,你不明白,那我来告诉你,陆安歌,我讨厌你!从小到大我都讨厌你!凭什么你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而我不能!”
陆蓁眸子里划过一丝落寞,“就连云邵平时也都是围着你转,可是我才是他的亲姐姐!我才是!”
陆蓁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怒火,她眼睛发红地看着陆安歌。
“不过,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因为你不是陆家人!所以,他们才会对你那么好!陆安歌,你没想到吧!他们之所以对你好,是因为你不是陆家人!他们对你的好和照顾,都是同情和可怜!”陆蓁双眼发红,赤红的眸子里又带着得意。
陆安歌眼圈一热,连连摇着头:“不是的!不是的!你在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
陆蓁走近陆安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她很喜欢看到陆安歌这副样子了!
她走近陆安歌,眼里充满了不屑和笃定,“不信?那我们就走着瞧吧!”
陆蓁说完迈着畅快的步伐走了。
陆安歌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说的话,泪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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