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94年,春,夜临
皇城脚下,一片安宁。
“皇兄,臣弟拜请。”
此人乃是赵光义三子寿王赵元侃,即宋真宗,赵恒。只见他风度翩翩,相貌端庄,气宇不凡,头戴紫金冠,明眸秀眉,一件紫色绣莽袍罩外,一条白玉金盘带束腰,褐色朝靴一尘不染,独自负手立于南宫正门前。
不一会儿,门开了个逢儿。再见这位开门者,面黑如泥,手染污垢,脚不连鞋,拖拖拉拉,惺忪睡眼,开了宫门。
“三弟,如今我已为废人,见你还需行礼,此处隔墙有耳,你且莫要唤什么皇兄,若是被父皇得知,又会触动龙颜,反累三弟的前途。”此人乃是赵光义的长子赵元佐。赵元佐,自幼聪明机警,有武艺,善骑射,曾随赵光义出征。982年,宋太宗因害怕四弟秦王赵廷美因“金匮之盟”继承皇位,便诬陷赵廷美与卢多逊密谋造反,赵元佐深知四叔实乃其父皇迫害,出面向宋太宗申辩,未果,将赵廷美废为庶人,迁居涪陵,984年病逝。赵廷美死后,赵元佐因病发狂,久治不愈,废居南宫。
“皇兄莫说胡话,你我一母同胞,我怕劳什子?”说着,推门而入,轻掩宫门。
二人想让,到了前厅,已经有妇人赵元佐夫人端了新茶来:“在这诺大的宫城,我们这获罪之人,也只有三弟还看顾,你怎可如此言语?”
“妇道人家懂什么,回内室去。”赵元佐脸一横,佯装发怒。那夫人便赔笑到:“妾身告退。”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三弟,以后不要再来了。如今,我们兄弟几人,以你最大了。你切莫任性,我等盼你有个前途。”
“大哥,什么前途?皇位与我如粪土,我视作无物。我只愿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在父皇、伯父、叔父脚下玩耍。”
二人想起小时候,堂兄堂弟一行十几人,学着长辈的样子,骑马狩猎,挥舞刀枪。倒是赵元侃,却是总坐在台阶上看他们游来戏去,好不热闹。想到今日光景,不由的泪落两行。
“大哥,想我们十几人儿时光景,多么热闹,再看现在,皇伯父家四位堂兄弟都已离世,四叔父一家也迁居涪陵,何其悲凉。”
“三弟,怎说起这些浑话来。”赵元佐立刻阻止赵元侃。
“大哥,我生就体弱,不懂习武,偏爱礼乐,多年累读,岂能白学?谈论这些,别人害怕,偏我不怕。父皇以“金匮之盟”骗取伯父天下,如今伯父四子相继离世,难道就不怕世人诟病吗?我等虽生在皇家,也是有血有肉,父慈母孝,兄友弟恭,从小耳濡目染。可,谁曾想竟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赵元佐喊了一声三弟,本想再次阻拦他,却被他顶撞回来,道:“大哥,莫拦我。今日我读上朝史书,并未见到皇伯母贤妃娘娘只言片语,却是为何?思来想去,倒是想起坊间传言,你说那是真的吗?”
赵元佐见他提起十八年前的旧事,便也伤怀起来。不由试泪说:“现在,能记起那桩旧事的,还有几人?”
“大哥,难道,皇伯母真的带走遗诏?”
“嘘!”赵元佐示意禁声,靠近赵元侃,小声说:“先前你言,也不过了了,父皇听到,也只能微发怒火,你此番提起皇伯母遗诏之事儿,却是父皇大忌。”
听到此处,赵元侃方回过神来,很认真的点点了点头,小声说:“大哥,关于此事,我从未问过,那是我年尚小,只知皇伯母薨后,不久皇伯父便龙御归天,父皇登基,后人更不敢提起。你既知其中事由,烦劳兄长讲说一二。”
赵元佐回忆起那天晚上的贤妃宫大火,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红彤之中。虽然未到宫内查看一二,但后来遗诏遗失一事儿,他曾在门外听到赵光义与柳士诚说过。
“却有其事。父皇曾派京城洲司总捕头柳士诚四处打探贤妃及遗诏下落,十年未果。如今此事已过十八年之久,父皇在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怕世人早已遗忘。”
“什么国泰民安,什么风调雨顺?难道堂皇兄堂皇弟不是被迫害而亡?皇叔父不是含冤而死?言道次数,赵元侃站立而起,双手负后,凛然言道:”有朝一日,我若为皇,必定还天下于皇伯父一家。”
“听说,皇伯母走时,腹中怀有子嗣,八年前,有人见过皇伯母,不过也被烧的面目全非,听说生下了一个聋哑女孩儿,如若在世,想来也有十八岁了。”
“聋哑?”
“是的,聋哑。当时江湖出现一个危险人物,名赖头和尚,轰动一时,结仇家无数。不知怎的竟自断经脉,死于仇家眼前。当时正好柳士诚也在围观之列,曾趁人不备,仔细看过他的脸,竟然是皇伯父曾经的御前侍卫张生。且柳士诚在他身上找到一封信。”
“什么信?”
“不知。父皇看过之后,大笑几声,便焚毁了。”
“想我魏巍皇族,竟还有这种丑闻。”
“三弟,这种丑闻,我们见得还少吗?我只盼我们兄弟几人能平安度日便心足矣。”赵元佐再次掩袖试泪。
“之后呢?”
“之后?我听见父皇命令柳士诚,全力搜捕那个哑巴皇妹,下令不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当时我在殿外,吓得两腿哆嗦,寸步难移,正好一个侍卫经过,惊醒了我,方的脱身。”
“你的意思是,父皇没有拿到遗诏,遗诏可能在皇妹身上?”
“想来应是这样,希望她能平安,远离这混沌旋涡吧。”
二人从太祖开国到太宗治世,条条清晰,框框合理,兄弟二人聊至深夜,方别。赵元佐被幽多年,看似早已不问世事,却也为赵家的江山多做绸缪。他虽看多了兄弟相残局势,倒也透彻早早归隐。一心做着捍卫兄弟情谊之事儿。赵元侃时时常来探望,再加上他喜读诗书,对于兄长心思更是知之甚深,常以兄长所维护之事儿为己任,天下之事从不做过多妄想。
话说赵元侃深夜归宫,正看到柳士诚从太宗休息的文德殿出来。因着刚与赵元佐提及此人,不由的向他处走来。
“见过寿王殿下。”
“免礼。总捕头深夜报奏,着实辛苦了。”
“殿下折煞微臣。今日微臣轮值,启奏我皇一切安好。”
“如此,倒是本王越柬了。”
“微臣不敢。”
“总捕头不必惊恐,本王只是随便走走,路过此处,见文德殿灯火通明,想必父皇又要深夜批文,前来问候。”
说到此处,听到殿内传来:“皇儿进殿来吧。”
赵元侃与柳士诚匆匆别过便进殿叩首请安,见礼完毕,唯唯诺诺,立在一旁。
“今日听藏书楼的管事奏报,皇儿近日竟读起上朝传记,想来已有心得。”赵光义言语铿锵有力,字字珠玑,不留缝隙,让人不得不答,手里还随意着翻看赵元侃近日看过的太祖记事一册。
赵元侃跟随兄长多年,早已闻得后宫纷争,经常在皇帝面前显得胆小怕事儿,虽面上诚惶诚恐,心里早已平静下来,思索语言,不慌不忙回答:“禀父皇,儿臣常以父皇为榜样,每每想到父皇跨马英姿更是激动,便想更多了解父皇。如今父皇在位,洪福齐天,文治武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早无军事可观。忽想起父皇与太祖征战契丹,立取书来拜读,虽文墨偏少,但每每读来,立现父皇英姿于眼前,激动不已,欲罢不能,所以儿臣,读的久了一些。”
“哦?果真如此,皇儿可以来真朕讨论一二,何以舍近求远呢?”赵光义皱眉看向这个儿子。因赵元侃在后宫之中,从来唯唯诺诺,不乱惹祸,更不结党营私,在他面前从未过多表现,打心眼了不很看重。只见他今日这一番回答,有理有据,谨慎细微,竟不由得惊讶一下。
“父皇虽是儿臣父皇你,可更是天下之主。每过父皇殿前,见灯火未灭,心中更是心疼,父皇常为国操劳,深夜未眠,儿臣怎敢因此小事儿再劳累父皇。”
“皇儿,坐。朕也好久未与你们几个谈心了。”
此二人竟又秉烛夜谈,太宗聊起治国之道,治世之论,赵元侃静心听,细领会,时不时传来笑声,直至启明星起,管事儿太监催促了好几次,才歇。虽然是君臣论道,这样的父慈子孝,皇家少有,更有赵元侃已知其父心性,虽听进其言,仍不苟其行事,战战兢兢,小心侍奉。这一小细节,在这多猜疑的皇帝眼中,倒是知进退,懂道德,名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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