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兄弟俩甩开膀子闷头把药田里的黄精挖出来十分之三的量。
砍掉根茎,去泥,水洗,过称。
“五百二十六斤八两……”
“这……”
婴儿拳头大小的秤砣挂在称杆子上,四平八稳,分量刻度刚刚好。准星有点磨花了,这称估计也有年头了,存在误差。
庄石放下了称杆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偏头,瞧见自家大哥黑着一张脸站在那,有心想宽慰几句,可他嘴笨,话到了嘴边上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庄周就这么黑着脸,不说话,也不表态。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颇为瘆人。
这片药田,一个月前他预产总量600斤。
重生之初,预产总量1000斤。
换算下来,不到三分之一的量,总重300斤顶天了。
五百二十六斤八两……
庄周从来没想过,也不敢想,而眼下,却这么大刺刺的耀武扬威一样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山坡上起了一阵风,药田里剩下的三分之二的药秧子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唰唰的响。还只是半成熟期,它们还可以继续生长,又赶上雨季……
所以,今年黄精的个头,只会越长越大,越长越大。
系统任务,总产量1700斤,现在大概是不用担心了。只是此时的庄周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全程黑脸,像是谁欠了他八百块钱一样。
许久。
气氛沉闷的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庄周眼皮动了动,脸上的肌肉隐约抽搐了几下。
“把药装车,去县城。”
“嗯。”
庄石默默的点头,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此时的大哥心情不太好,像是一个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庄石很明智的没有自讨没趣。几百斤药材装进了蛇皮袋子,又把三个袋子分别系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车是借来的。
永久牌自行车,横梁很粗实,乍一看,不亚于后世灯红酒绿的柏油马路上飞驰而过的一辆辆奔驰,宝马。
车子很老旧了,后座上蒙了一层灰尘,一走动起来,车架上下叮叮当当的响。
去县城的路不近,哥俩几乎是一大半步行,推着车走。上了水泥路,庄周这才让弟弟骑在车上,他在后面推。
“嘎吱,嘎吱……”
被压瘪了的轮胎碾压着滚过坚硬的水泥路,近七百斤的重量,压的车圈都似乎有点变形了。
路上,庄石几次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庄周一脸不耐烦的桑了他一句。
庄石也不生气,大概是习以为常了,小声道:“哥,到了县城,咱们就说这药是新品种,反正你是大学生……”
话说的有点模糊,但意思庄周听懂了。
这年代,大学生三个字不亚于一块金字招牌。操作起来也简单,比如,一个穷山沟沟里的混小子自主创业,想要融资,怎么办?
卖惨?
去对有钱的大老板说,我是乡下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娃娃?
估计绝大多数有钱人会回复你一个字——滚!!!
当然,更多的可能是,人家看都懒得看你一眼,直接让保安动手撵人。
所以,大学生这块金字招牌就派上用场了。
“我是大学生。”
“我要自主创业。”
“哥们是潜力股。”
于是,无数大老板迟疑再三之后,纳头便拜,口中高呼——大学生万岁!
这不是吹牛逼,而是当下的一个现状。
不只是融资创业,你去抢劫,去诈骗,玩的高端路线水变油,气功升天,又或者去吸毒,泡妞,嫖娼……只要顶着大学生这块金字招牌再下流的行为也顿时变得高大上起来,那时的老百姓是愚昧的,大学生等于高级知识分子,水变油小意思,去嫖娼那也只是为了刺激灵感,深入生活啊。
所以,弟弟的意思,庄周听懂了。
他大概是想自己用骗的,反正庄周是正牌大学生,顶着这块招牌,走到哪都好使。
不可否认的是,这个鬼点子很烂,烂到家了,但庄周确确实实有那么一丝心动。
片刻后,他用力的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了出去。
“别整天净想那些有的没的,骗人犯法,晓得不?”
“哦。”
庄石继续默不作声起来。
见他情绪有点低落,庄周也只好硬着头皮打气道:“其实也不用那么悲观,说不定一到了县城咱们很容易就把这些药卖出去了,没准,不用骗的,也能行……”
“嗯。”庄石沉闷的点了点头。
庄周:“……”
至于这一批药材到底能不能卖出去,庄石觉得悬,庄周也是心里没底。
车轱辘在转,人心在乱。
其实想想,这批药材除了个头大点,卖相唬人一点,其他的也都还好。之所以长这么大个,十有八九是因为那一斤神泉水,那玩意儿庄周也喝了,没被毒死,身体也没出现任何的不良反应。所以……也许不用考虑激素的事?
“要是能去有关部门检测一下就好了。”他想。
当然也只是想想。
这个年代,药物监管部门对普通民众还是不开放的。老百姓想要检测什么东西,其实办法也有。但是麻烦,走手续麻烦,托人找关系麻烦,而且要花钱。
一套流程走下来,少则一周,多则三五个月。等到检测单子拿到自己手里,估计黄花菜早就凉了。
……
这一路两个人一台车,几百斤的东西,走的并不轻松。好在赶在十二点之前到了县城,兄弟二人累的一身臭汗,庄周这略显单薄的身子骨全身酸疼不说,脚底板还磨出来俩血泡。
来到城西集市,行人渐渐多了,声音也嘈杂起来。
“包子,刚出炉的包子~~”
“有老板要拉货吗?二年的牛车,走的稳当,几千斤不叫个事。”
“米糖喽~~不甜不要钱,大姐,买二两给孩子尝尝?”
庄石只顾闷头赶路,庄周倒是走马观花的看什么都新奇。偌大的一个集市,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路两旁是商铺,沿街叫卖的大多是一些小商贩。摊位也简单,席地而坐,面前铺一块正方形的印花大布,上面摆满了要叫卖的商品,这就算出摊了。
热闹非凡!
古风古韵!
庄周看够了热闹,吧唧几下嘴又觉得没意思,抬手指了指道:“往里走,每年收药材的贩子都在集市最里边。”
几分钟后,身边赶集的人渐渐少了,远远的瞧见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撑起一个帐篷。
帐篷下,从个人手里收上来的药材堆积如山。
一杆大秤。
一张方桌,一个算盘,几捆钱。
“到了。”
兄弟俩赶忙快走几步,片刻间,到了近前。
“哈!二位老板辛苦了,来,先坐一会。”
人未近,迎面几个壮汉主动迎上来一个,一脸堆笑,分外客气。
庄石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庄周倒是镇定。
“先不坐了,老板,收黄精吗?”
“收,怎么不收。”
那壮汉顿时眉开眼笑,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自行车后座上捆绑的几个鼓囊囊的蛇皮袋子一样,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先抽根烟歇歇,我让伙计把黄精过称。”
壮汉吆喝了一声,当下有几个小伙计小跑过来,主动过去帮着庄石卸车。
那根烟递到了庄周眼皮子底下,没接。
“等一下。”
老板模样的汉子似乎一愣:“老板?”
庄周笑了:“别,您才是老板。那什么,我问下价格。”
老板“噢”了一声,像突然换了一张脸,顿时热情不在。递上去的一支烟,也在庄周眼皮子底下施施然的收了回去……
一转身,对几个伙计可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来吼带骂道:“都他妈别愣着啊,袋子打开,我先看看成色。妈的,一个个死人一样!”
庄石一脸懵逼,看了看他哥。
庄周笑着耸了耸肩膀,示意他别出声。
袋子打开了,满满当当的黄精暴露出来。几个伙计都怔了怔,瞪大了眼。
“卧槽!”
“这么大?”
一个伙计回过头来,一脸吃惊的问:“兄弟,你这药……成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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