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护华在广州呆了两天后,对王超和陈萍撂下一句话:“好好干!”就北上济南片区了。
朱光新把在易发市场帮领导买的彩电通过发送装载机的回头货车发运回去后,再呆在办事处无所事事?在看了两天的武侠小说后,就北上长沙武汉了,因为那里吃饭很便宜喽。
1992年,世界风云变幻,那一年,我国和苏联解体后的许多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在国内,由于总设计师的南巡讲话,国内基础建设开始热闹起来。
热闹的结果就是国内各工程机械厂家严重产能不足。当时随便一个像样厂家的业务员如果到代理商那里一坐,只要掏出名片,老板经理们就会先把业务员拖入餐馆里再说……一时推销员成了香饽饽。
放在宜乡工程机械厂同样,王超和陈萍除了要接每天应接不暇的要机子电话,还要接另外一个“新生事物”的电话,那就是来自宜乡父母官的。
宜乡是一个经济不是很发达的城市。当时许多行政事业单位,都有创收任务,于是一个奇观出现了。
王超、陈萍接的电话有劳动局的、科协的、组织部的、农业局的、林业局的……甚至学校的也有!
这些单位打给王超陈萍,倒不是要装载机,而是要他俩推销装载机。
为什么在一机难求的情况下,还有机子推销呢?原来这些有路子有来头的单位,他们会通过各种渠道或方式,找到能压住宜乡厂能批条子的领导批张条子买装载机。
条子批到了,就付款提机,然后发货到广州天平架停车场。
最后,以大大的口气、不容置疑的打电话给陈萍或王超:我是某某单位的,有台30机帮我卖掉!
但也有不付款提货的单位,因为这些单位没钱也没销路——他们除了知道个型号,连装载机什么模样都可能搞不清楚?于是他们又找到厂领导,搞得厂领导像保姆一样除了要其提供销售员联系方式外,还时不时要领导打个电话给业务员,直接下令帮他们卖装载机。
所以当时王超和陈萍都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家乡父母官怎么知道他俩的名字、办事处座机号码和bb机号?
操作流程基本是这样的,以某学校为例,当业务员找到客户购买需求后,收到定金,再通知学校以高于市场价二三万的价格卖给客户,学校收到全款后,会酌情给业务员两三千的辛苦费。
这样问题就来了!对于一个本分老实、讲良心的业务员会对此忧心忡忡。
因为他会想:在形势不好的时候,是珠江农机、珠江机电等代理商与厂家同舟共济推广品牌,占领市场。有时接到厂家办事处诉苦要货款,说厂里等着发工资买原材料……他们会尽可能帮分期付款的货垫资或少挣钱甚至不挣钱把货卖出去以济厂家之急。
可现在形势好了,等着有大把利润可挣了,但按协议发货量远远不足!以后万一市场恶化起来,如何再求这些代理商鼎力支持?
而有些识时务的业务员却不这样想,他们会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每台车倒卖一下可以挣两三千甚至更多,还是领导安排或者默许的。
如果眼光长远一点,通过倒卖,还能认识宜乡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几方得好,何乐而不为?
于是其它片区的一些脑瓜活络的片长、主任也就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起来。由于他们的区域销售情况虽然比往年好了不少,但和广东的火爆相比,还是差之甚远。
他们视自己市场占有率而不顾,就把手中的计划加价倒卖广东。到了年底报表上卖了多少多少,其实大都到广东了。
“倒机”这一名词就这样由此诞生了。
讲良心的就是陈萍和王超这类业务员,而那些头脑活络的就是朱光新之流了。
朱光新也就是在这种大好形势下南下广东亲自坐镇。这回他不嫌广东的饭菜贵了。
可眼下的广东代理商急了,他们除了连轴转的找王超、陈萍的“麻烦”外,就是带着汇票派人到厂家直接蹲守。
带钱来有时也没用,因为每批出厂的机子有限,付了款也得排队提货。
往往是装载机油漆都没干,就一抢而空。
有个代理商收了用户一个月定金,每日五百的罚款让他苦不堪言,最后情急之下,搬个砖头把一辆新装载机玻璃砸个粉碎,立马就说,这玻璃坏了的我要!
出厂价竟然拿不到,黑市价也行,广东一些小代理商就诞生了。他们灵活多变,找到宜乡一些能搞到装载机的单位或个人,买到后转手高价出售。
而珠江农机和珠江机电不行,他们是国企,账是不好走的,除非能开全额发票;麻烦的是还要向领导说明为何执行的不是协议价,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都只有干瞪眼的份。
所有这些,让王超和陈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一个小小的业务员那能顶得住这种大势所趋呢?
对于那些到机子的公倒私倒,王超和陈萍倒可以周旋,他们最害怕的是面对黄中英和宋国训失望的目光。
以前他俩牛皮吹大了,因为他们曾拍着胸脯对人家说过:以后一个传真,你们要多少给多少!
现在王超、陈萍是有事没事都不敢到珠江农机、珠江机电转转了,因为手上没货,那好意思去蹭酒蹭饭?
他们能做的就是配合易中华搞搞售后服务,基本处于“失业”状态了。
好在陈萍有老婆,他一见这光景就对王超说:“呆这没屌事,我回宜乡陪老婆去。”
“走走走,有老婆神气啊?还不是我帮你讨的。”王超道。
看到陈萍背起行囊去看老婆消失的背影,陈萍不禁想到了陈萍结婚的情景。
算来陈萍结婚已经有五六年了,陈萍结婚的日子是在金秋十月——十一国庆节。
结婚的地点在宜乡宾馆。
在筹备结婚的日子里,有一天,陈萍找到王超,说别的都准备差不多了,唯独婚车还没落实。
那时,一个正县级干部有辆伏特加都不错了,因此,想搞台伏特加显摆,得费点功夫才行。
陈萍和王可音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地委行政干部,搞一两台伏特加可能还行?但亲朋好友那么多,远远不够啊?
王超知道陈萍的郁闷后,想了想,就对陈萍说:“这伏特’确实难搞,能不能这样?我们不要伏特加,要北京吉普怎么样?”
陈萍一听:“开什么玩笑,你叫王可音坐北京吉普到我们家,王可音爸会把我骂死!不行不行不行!”
“傻瓜,一台北京吉普当然不行,但如果我们搞出十多台了,组成一个浩浩荡荡的北京吉普婚车队伍,想想看,那是怎样一个场面?你岳父老子看了,不吓晕才怪!”
“是啊,十多台北京吉普在宜乡街上一招摇,不轰动半个宜乡城才怪呢?”陈萍一想到那个盛景,自然点头首肯。
但他转而一想,就说:“这不可能啊?你到哪里搞那么多北京吉普?”
“找朋友呗,我现在初步一算,我们几个战友都在机关里开车,都是北京吉普,再通过他们介绍,十多台应该问题不大。”王超漫不经心地说。
“你可不要开玩笑,我这可是结婚大事啊?”
“我什么时候害过你?等着吧,这事由我来!”王超拍着胸保证道。
果然,到了结婚的那一天,在王可音家里,亲戚朋友都聚集在一起,等着男方来接新娘子到宜乡宾馆喝酒。
嫁女,在江西都是母亲嚎啕大哭居多,然而王可音出嫁的那天,她母亲是哭了,并且哭的很伤心。但问题还有一个哭的更伤心的,那就是王可音的父亲,她父亲哭的那真叫个惨,好像王可音此一去,就是生离死别了?她父亲的哭声又大,很快盖过了王可音母亲的哭声,弄得王可音母亲干脆不哭了,看着她老公哭。
这下王可音懵了,本来她是陪母亲哭的,见父亲哭得比母亲还感人,只好转为陪父亲哭,只是心里骂道:“这个死陈萍,为什么还不来,害我总哭!”
就在大家看王可音一家上演“哭剧”时,随着一阵汽车喇叭声,陈萍带领的以北京吉普车组成的婚车队来了——哇塞,数一数,一共有二十三台!后来王可音才知道,这二十三台,就代表王可音二十三岁的年纪。
一见婚车来了,王可音如释重负。当陈萍牵到她的手向岳父岳母鞠了躬后,王可音就准备抬脚上车,不想陈萍把她拽回来,重新走回岳父岳母跟前,只见陈萍“咚”地一下跪了下来,向岳父岳母说:“感谢爸爸妈妈对可音的养育之恩,今后我接爸爸妈妈的班,把可音招呼好!“然后磕了一个响响的头!
这一下把王可音搞得猝不及防,因为事先没有安排啊?但王可音反应也快,赶紧跪下来向父母磕头……
那年月,还真不时兴磕头,但陈萍这一磕,把王可音父母的心都磕到陈萍那里去了,以致以后王可音不敢在她父母那里说陈萍一个不是,因为一说,挨骂的首先是她。
陈萍婚礼办的风光,功劳有王超的一半。
因此王超常和朋友们说:“陈萍那老婆,开始是我帮他打回来的,后来是我帮他娶回来的,要不然,他和我还不是一样打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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