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开始化开了,梅花仍在落,留下一地残骸。白猫在园中游走,踩下浅浅的脚印,时不时低头闻一下地上的梅花。
“皇上说我这次和匈奴国王子和亲,能换来很多年的和平。”她的视线跟着梅雪游走,“当年我的父亲也这么说,如果我进到宫中有了地位,就能给家族带来繁荣。”
“你想走吗?”他直截了当便说,“离开这里,离开这些人,我带你走。”
她叹气道:“刚才我从正殿回来,见宫中侍卫增加了许多,我们逃不走的。”
“我可以杀了他们,全部都给杀死!”他的话在她看来像个孩子的气话。
“杀得了这宫中侍卫,还能杀光御林军不成;就算能杀光御林军,难道你还能面对全城的禁军,甚至整个大唐的铁骑?”
“我能!”他咬牙说道,白猫吓了一跳,双脚一蹬跳到了墙上。
“不可能的,就算你身为长安的守望者,也不可能一个人挡住这千军万马。我们会被追杀,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安心。”她的语气冰冷,“如果伊颜姐姐在,她也不愿看到你这样吧,守望者的使命就是保护长安,你那样做会违背她的意愿。”
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如果我连你都保护不了,还谈何守护长安。”
他坐了下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笼罩住自己。他没来由的回想自己的一生,好像只是失去,失去家人、失去师父和师兄、又失去师姐……现在连自己心爱的女孩都要失去吗?
是啊,他喜欢她,从第一次听到她笛声中的孤独时就遏制不住的喜欢。或许她也喜欢自己吧?不然怎么会冒着危险跟自己出宫,去古街看灯,去长桥看雪……
其实师姐也早已经看透了这些,所以才把王昭君叫回了家中,以前李白活下去的希望是师姐,而师姐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希望死后李白能把这种希望寄托到王昭君身上……他都懂,他也在努力接受师姐的安排,慢慢爱上她。可好似命运又在辜负人,他终于彻底爱上了她,她却要离自己远去。
“有你的日子里,我真的很开心。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就让你我的相遇变成回忆,像一盘棋那样保留在那里。我去异国做我的公主,你继续做长安的守望者。以后梅花再落下的时候,希望你能找到一起看雪的人,不要再想起我。”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咬着牙,想哭又忍住不哭的样子,说话间她已转身走回屋里,“你走吧,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你……你就那么绝情吗?”他满是惊愕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门慢慢关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走到床边,无力地坐了下来,背靠着床沿,头埋在膝盖。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哭,但他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门。
后来他常常会想,如果那天晚上他鼓起勇气用手中的剑去劈开那扇门,对她说跟我走吧他们追到天涯海角我们就逃到天涯海角这个世界那么大我们一定能逃出去以后我会拼尽全力去保护你……那样不顾一切对她袒露所有,她应该会答应和自己远走高飞吧?
她也没来由的做出过这种假设,如果在她最为脆弱最为无助的那一夜里,他破门而入来到床边捉住她的手,对她许下山盟海誓,就算她知道他难以做到,也还是会答应他,和他远走高飞吧?
只是谁都没有跨出那一步,他没有承诺,她没能应约。
那天晚上他独自来到古街的一间酒馆,和一群不曾相识的人大口喝酒,喝得烂醉后在街上发酒疯,然后一头栽在琵琶店铺前,卖琵琶的老爷爷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样子,眼中竟有泪花在闪烁。
而她靠在床沿边,梗咽了半个夜晚。第二天侍女推开门,发现她已经昏睡过去。
皇上听说王昭君因伤心过度而哭到晕倒,以为王昭君思念家人,不禁心生怜悯,于是下旨将她的家眷召进宫,在她临行前见上她一面。
皇上的老内臣却忍不住提醒皇上,“她只是与匈奴国和亲的秀女,按照礼仪办皆可,如果破例召她家眷入宫,恐怕有所不妥。”
“有何不可?”皇帝问道。
老内臣直言,“是不是,太过重视了?”
“若不是这王昭君长得着实好看,我才不管什么。”皇帝一改朝上的威严,像唠家常一样对老内臣笑道,“我也知道你这老狐狸养了很多小狐狸,你是没看过王昭君,若是看了,恐怕以后看见你的小狐狸就想吐咯。”
“皇上……我们在讨论正事,能不能严肃点……”老内臣原本还一脸恭敬,但他看到皇上从微笑到拍大腿笑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老臣辅佐过三位皇帝,也就你最不正经。”
皇上听他怎么说,笑得更加欢了,因为激动而张得满脸通红,“我听说你每晚都往小狐狸的院子跑,没想到你一把老骨头还那么硬朗,哈哈哈……”
老内臣只能尴尬的笑,这皇帝的性情他也了解,也只是拿他开玩笑,并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这样的玩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有时候也挺无奈的。可虽然皇帝不正经、又很好色吧,但他的治国理政能力又无可挑剔,大唐天下在他的治理下,不仅没有像他国一样有饥荒和祸乱,而且越来越繁荣,甚至有盛世之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既让百姓安居乐业,又能后宫佳丽三千,这才是皇帝该有的梦想”。老内臣不知皇上哪里学的话,但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半个月后,王昭君突然被皇上召见,她有些奇怪,皇上召见嫔妃或者秀女都会下旨,而这次只有一名公公来找她,连贴身侍女小花都不知道所因何事。
化妆的时候,小花突然说,“皇上这样偷偷召见你,不会是看你生的貌美,趁你没去北域,把你给‘嘿嘿嘿’了吧?”
王昭君一脸疑惑,“‘嘿嘿嘿’是什么?”
小花一脸惊讶,“啊?‘嘿嘿嘿’你都不知道?”
王昭君还是一脸疑惑。
“就是那个……那个……哎呀!”
小花见王昭君还是不明白,索性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然后把右手食指轻轻插进这个圆中。
王昭君从镜子见她的动作,脸刷的红了起来,小声说道,“休得胡说,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长公主呀,你就是太单纯了,你以为皇上召你们进来为了什么呀。偷偷告诉你,他很色的。”小花轻轻按摩着她的肩膀,像知心大姐姐一样轻声安慰道,“不过我都是猜的,你不要太当真哈。你运气真是好呀,你不知道被当朝皇帝‘嘿嘿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王昭君有点受不了小花这样,以前小花总是给自己脸色看,可自从皇上第一次召见自己,封了个长公主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立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天天把自己当小祖宗供着,又是捶背又是洗脚,一时间还真适应不过来。
“我才没有乱想。”王昭君这般说道,心中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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