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城南面是一方教堂，永春的教堂不多，相比较敖阳的教权一体，春神的传道之所更像是慈善机构，穷人能在教堂里借宿讨口伙食，小孩来这里唱歌往往能赏到糖果，所有人都会来这里忏悔，他们死后往往也会嘱咐家人将其埋葬于此，生死皆听春神的教诲。

没有骑士，只有一个身着秀袍的神甫。

神甫手里提着饭菜，打开教堂的后门向山中墓园走去，这块墓园很有名，它是永春土地上离着深渊最近的墓地，也是许许多多成名探险家埋葬最多的地方。

近来这里幽静的很，也只有他一个人回来这里清扫一番，只是昨天早上他发现这里站了一个青年，青年的面前多了一座新坟。

“吃一点吧，你已经站了一天一夜了。”神甫将手中的饭菜送过去。

见青年半天没有反应，他也不尴尬，只是将饭菜放在青年脚下，柔声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是伍德家的孩子。”

青年这才将头转向神甫，僵硬道：“你认得我？”

神甫将手搭在青年的肩上回答：“十年前你跟伍德来过一次，不说你把我胡子打翻烛台这些捣蛋事，我也记住了你的黑发黑眸，我记起来了，你叫兰彻。”

兰彻没有接着他的话讲下去，只是有转头看向小坟，道：“人死后会去天堂吗？”

神甫摇头：“那地方不大，若是所有人都在那里，那里总是会挤不下的。”

“所以是到地狱？”

神甫轻笑一声：“恶魔在人间，那地狱在哪里？人死不过变成云烟，无痛无念，逃离这人间炼狱。”

“那也是凡人最好的归宿了。”

“是，你若是在另一个地方看到了你埋葬之人，但她却不再是自己了，你还会如此动情吗？”

“我不知，也不想知。”

“这便是最好，凡人总是轻松一些的，柴米油盐不过尔尔，养活一天快活一天，就算没有死得其所，但消失也是最好的归宿。”

“人都如此？”

“人都如此。”

“神呢，不死不灭吗？”兰彻回头，他的眼神直刺神甫，锐利无比。

神甫摇头叹道：“神之间也是不一样的，有寿命无穷无尽的，也有出生便知道自己中将会死的，若是神总是不死不灭的，也就没有古籍里的神之间战斗的传说了，人和神最大的区别并非在这里，在于人总是有无法停止的好奇心。”

兰彻缓缓道：“不止你的记性好，我也记得你，十年前我和伍德老爹来的时候你还是个成天酗酒唱着莫名诗篇的酒鬼。”

“时间总是会让一个人变的。”

“你还是太不了解人类，时间能让男人的头变秃，能让英雄的背变得佝偻，但没办法改变一个酒鬼。”

神甫笑了几声向着远处走去，他的声音随风传来：“这我是学到第一课，以后一定注意，能识破我的人，你的命不该只是等着消散而已，送你祝福一道。”

兰彻也不再听，转头向着小坟看去，一道与当初伊凡娜在深渊中求得的天光类似却又温柔很多的光芒，穿破云雾，静静打在他的身上。

那一日，天光破空，春之城所有人都听见了缭绕在耳畔的赞歌之声，教堂的后山数千只绿莺成队直刺天空。

如此神迹惊动了整个永春，甚至一月之后连永春王都亲自来此祭神，赏赐神甫千金，请他去都城的教堂。

从山中醒来就发现来教堂里的人越来越多的神甫一脸糊涂，听了永春王的话更是吓得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称谢，但不多日就因酗酒被发现逐出了帝都，到了边陲小镇上当神甫。

伊凡娜也看到了奇景，但她没有动，他坐在春之城的西角落里生怕错过来往的身影。

但她没有见到，她知道他总会来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怎么样的来，但只要是会来，她就会等，毕竟这里是他的家。

三天后她总算见到了熟悉的身影，瘦了一些，疲倦了一些，若是有熟人见到她，一定也会说瘦了一些，疲倦了一些，但她没有顾及的功夫，她的功夫都用在了跑上，用在了钻进这个人的怀里，将他搂紧上。

兰彻枯槁多日的心一暖，总算是将他的眼前人搂在怀中缓步到屋子里。

伊凡娜也没有说话，只是随他走到屋子里去。

“饿了吗？”伊凡娜问道。

兰彻点点头。

伊凡娜便去做菜。

兰彻也不多话，只是在坐在床上发呆。

没过多久街坊都知道当初的小骗子兰彻回来了，只是变得沉默了许多，也几乎不会出门，他屋子里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粉发女子，帮他洗衣做饭。

每当集市上的商人见到她的时候总会啧啧叹息，这么个神女般的姑娘，咱几个见一面都得向这是不是祖上做了天大的好事，这小子不当神供着就算了，还让她跟我家老婆子一样做些粗活累活，不像话！

伊凡娜却也不顾这些眼神，她只要兰彻投向自己的温柔就足够，回忆里柔情刹那，便是她的三餐，她的一生。

一年过去，兰彻总算好了一些，会偶尔在街道上晒晒温阳，去教堂看看墓，在鬼泣滩上静坐一些。

开始伊凡娜不会去打扰，只是静静在后头看着，直到兰彻将她拥入怀里，一同做这些事情。

兰彻在外头的椅子上躺着，唤醒了自己的武装，手指轻轻摩擦着架在膝盖上的晶枪，自那日之后，只要他一唤出断罪，背后的修罗就会出现，而自己的武装已经可以形成头盔，将其整个人都覆盖在了里面，身上细细红线缓缓流动，更是像一具尸体。

修罗也不看他，只是闭目，唯有路人走过之时，阎罗睁眼直直盯着，像是在盯猎物一样。

这样的影响不好，但兰彻却不管不顾，看见路人被盯着毛骨悚然加快步伐，还会露出些恶作剧式的笑意。

“吃饭了！”伊凡娜在里头喊道，声音却突然一顿。

兰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一闪而过，直冲屋内，却见伊凡娜盯着张纸条一动不动。

见着兰彻进门，伊凡娜一把抱住兰彻，幽幽道：“金童来过了。”

兰彻将指尖轻绕这她的头发，道：“信上说了些什么。”

伊凡娜不语，只是将纸条递了过去。

兰彻目光一扫，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瘟疫！卢卡斯主教铲除瘟疫时不幸沾染，重病！”

“金童在等你吗？”兰彻柔声道。

伊凡娜在其怀中点了点头，她已经将兰彻的胸口哭湿。

“去吧。”

“去了我可能就再也出不来。”

“我会来找你的。”

“你保证。”伊凡娜抬头，用婆娑泪眼望着兰彻。

兰彻用嘴噙去她脸上的泪珠温柔道：“我保证，我不会让我自己再失去你。”

（不好意思，遇到了短板，昨天反复写来写去，只蹦达出五六百字，所以断更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写的入骨髓一些，着实差些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