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连杀蒋玄晖与朱元恭两员大将方才平息了宫城内外的怨忿。江南诸镇的声讨仍在继续,但永远也只是声讨罢了。但以李克用为主的江北中原“清君侧”盟军则是实打实的兵临城下,中原大地正上演着三英战吕布之势。朱温见完唐哀宗李柷后,第二天的清晨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战场前线。
话说江西观察使亦是镇南军节度使的钟传知道了唐昭宗的死讯之后,看着昭宗希望他能保护他后人免步其后尘的书信,久久不能平静。三更时分,时值秋凉,钟传着一披肩一人漫步于书房后庭,借着月光,可以看清钟传岁届暮年的脸庞上的已是无法舒开道道忧愁。
“父亲,秋夜将深,为何一人在外散步,莫非有什么心事?”钟传大儿子钟匡时,谪子。
“没事,只是时值乱世,不知如何自处?”钟传叹道。钟传只是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实践对昭宗的诺言,当时回信时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时简单,做时万难。
“父亲当年以州兵镇压王仙芝起义军,入据抚州,任为抚州刺史。又据洪州(南昌),为镇南军节度使,封南平王。主政江西二十余年,为何今夜如此…………”
“为父老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手擒虎的少年了,为父此时此刻真是不知道如何自处?”匡时话音未落,钟传又是轻声一叹。
“此等乱世,各地势力如戏台走帅,你方唱罢我登场。善攻者未必可得天下,但固守者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乱世战舰,逆水行舟。”钟匡时是谪出,也善谋略,深得钟传喜爱。
“先帝昭宗留信于我,希望我能保其诸子,你觉得为父应当怎么做?”钟传并没有顺着儿子的话走。
“父亲,昭宗当时是向整个大唐藩镇大散英雄贴,又不是只是父亲一人收到求救书信,再说,现在先帝已去,父亲又何必过于在意呢?”匡时道。
“时儿啊,难道你忘了当年你二弟在金陵杀了杨家外甥的事了吗?要不然先帝保全,恐怕你二弟早就身首异处了。”
“确实如此,要不然看在先帝的面子,姑苏杨家岂会放了二弟。但,新帝尚且年幼,且连年战乱,将来可能跟着朱温东奔西跑也不一定,朱温可以一把火烧了几百年的大唐帝都长安,同样也可以一把火烧了东都洛阳。”
“确实如此,听说新帝登基后反而连个太傅都没有。估计,朱温废帝自立之心已是急不可待。时儿,为父打算叫你三弟过去保护当今皇上如何?”钟传轻问道。
“三弟?三弟虽然武功高强,尤其轻功了得,但,朱温如何能让三弟护在当今皇帝身旁呢?”
匡时不惑道。
“这,为父倒还是有办法,只是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安妥,我明天还是去一趟玄南山吧。”钟传抬头仰看着浩瀚的星空道。
“玄南山?这?好,那孩儿安排羽林军陪父王一同前往吧。”匡时道。
“不可,为父还是一人前往就可以了。”
“那孩儿一同陪往吧。”匡时道。
“好吧,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再待一会儿。”钟传又抬头看着那暗淡无光的紫微星,独自伤神。钟传很清楚,虽然自己割据江西将近三十年,但凭江西的财力与兵力绝对没有可能与朱温、李克用等争强斗胜。就算在江南,北边的杨家、右边的钱家、左边湖南马氏、岭南的刘家、福建的王氏等都是虎狼之辈。如果大唐皇帝一旦被废,天下必定大乱,江西这一亩三分地是绝对守不住的,况且与两江杨家有仇,自己又年事已高,想到这,钟传是夜夜不能眠。
“孩儿告退。”匡时本来想找父亲商议二弟钟匡范有意再行夺谪的事情,见父亲心事重重便不好提起。
第二天,钟传与大儿钟匡时来到玄南山下时,已有道童在山下等候:“钟将军,玄南子已让我在此等候多时。”
“有劳真人了,岂敢。”钟传会心一笑,无多想,便随道童一起进了山,一路云雾缭绕,两旁竹林山水,道观奉殿处处似有若无。半个时辰方才走到了半山处的静元殿。道童便说:“此殿是静元殿,请贵公子在此处等候,玄南子在逆鳞谷等将军呢。”
匡时无奈便只好在静元殿等候了。
“逆鳞谷?我只去过一次齐云殿。”钟传想试探还有多远。
“莫急,再走半个时辰便到了,逆鳞谷就在齐云殿的后面呢。”道童答道。
“哈哈,我只是不及当年了,爬这山……”
“将军当年单手擒虎的美谈,这江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钟传话没说完道童便抢了笑道。
“不复当年,不复当年了,老夫再过几年便是一个甲子了。”
“你到不了甲子……”道童脚步一停,方又开步。知是说漏了嘴,涉了天机,便止住了嘴不再说话。
可钟传耳里一听,心里一震,停止了脚步,一时间不能呼吸。过了许久,叹了一口气便也释然了,才继续上山。
道童一路引进到了齐云殿,殿中奉有太乙真君。绕过正殿,来到后室书院,再穿过一道长长的天栈,天栈下皆是云雾,但隐约可见桥下的万丈深渊。穿过云雾才知道天栈是连接到入了玄南山后面的山,走过山道才真正到了逆鳞谷。钟传所见为一平地,三面围山,一面深渊。其中奇花异草,仙鹤走兽皆世间不能见到,所有景物建筑皆似云雾之内,不能全见。随道童手指处,深渊边上有一处凉亭,道童曰:“玄南子正在逆云亭里备着好茶等将军呢。”说完便离开了逆鳞谷。
钟传走近了逆云亭,亭中有一石台,方形,四面有四张石椅,最靠近深渊处的位子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道长,说他年青吧,白发苍苍,说他老吧,却脸容俊好,看不见半点皱纹。
钟传走入亭中,未敢坐下,双手作了揖道:“上次一别,已是三十年光景过去了。真人安好。”
“坐吧,上次见你时,还是擒虎少年,如今比我还老,哈哈。”
“真人仍仙人,岂敢相比。”钟传方才方正地坐下。
“还是叫我玄南子吧,什么真人假人,玄南山的人都成不了仙,这是命,请……”玄南子说着呷了口茶,伸了手示意钟传喝茶。
“此茶香韵皆宜,不知为何茶?”钟传道。
“此茶此山有,只产秋季,无名。”玄南子答道。玄南子一头白发,但言语、动作、面容皆似三十岁壮年样子。
钟传又呷了一口茶,便停了下来,抬头看看玄南子,又低头若有所思。
“将军,有话要问?”
“是,时值乱世,不知如何自处?”钟传问道。
“将军是想问,面对命数已尽的李家与将军钟家,不知该不该逆天而为?”
钟传一听,马上站了起来双手作揖道:“玄南子真仍神仙也。”
“玄南山已经有三百年没有出过神仙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出神仙了。”
“为何如此?世人皆知玄南山可是有逆天改命的神术啊。”钟传不解道。
“正是因为逆天,方才断送了玄南山的升仙之道。”
“弟子愿闻其详。”钟传道。
“遥记,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大唐太宗驾崩,当时还是才人的武皇帝,依照大唐后宫惯例,与其它没有子女的妃嫔一起入了长安的感业寺为尼。太宗驾崩之前也是如此安排武才人的余生的。本应一生于感业寺中为尼终老,奈何武才人不愿从命,一心想要逆天而行,再入深宫。贞观二十四年(公元650年),二月初,适逢我师祖玄南竹正于感业寺中交流授业,或许是命数,也可以是命劫,偶遇了武才人。”
说到此处,钟传是听得睁大了眼睛,期待着不为人知的逆天之数。
“据我师父所说,当时武才人万念俱灰,正要投井轻生,我师祖见着,便上前解救。虽然当时武才人已经是削发为尼,一身海青尼袍,但那武才人姿色实在过人,柳眉瞳水,丹唇凝脂,眉宇间透着灵气。适时月色皎洁,这武才人又梨花带雨般低诉。我师祖估计是动了凡心了。但与武才人相处了一个月后,我师祖方才知道武才人想要的是我师祖的逆天之术。”
师祖问她:“逆天可以,但一将功成万骨枯,需要很多人的的命来换的。”
武才人不假思索地答道:“哪个朝代的兴盛万业不是建立在千万白骨之上?太宗的李唐天下难道不是?他自己都是夺谪上位的。”
我师祖道:“无需千万,只需三千七百六十四人的性命便可。”
“三千七百六十四人的性命换我帝业?换!”武才人立马回道。
听到此处,钟传猛地站了起来道:“武皇帝并无细问这三千七百六十四人是何人?”
玄南子道:“未曾问,应该是未曾在意。一心只想逆天而行的人哪里还会顾及他人性命。将军知道这三千七百六十四人是何人?”
“野史传闻,武皇帝驾崩之后,至景云元年(公元707年)睿宗二次登基时,灭武氏全族共三千七百六十四人,武三思父子更是被开棺鞭尸,挫骨扬灰。”钟传激动不已。
“所以,钟将军,今日找我,是为何事?”玄南子起身转向深渊,渊中大雾缭绕,仙鹤相鸣,霞光披于云,众山立于空,如仙境一般。
钟传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敢问玄南子,如今大唐,如今天子将如何?”
“大唐气数已尽,绝无回天之力,辉王李祚阳寿亦不出四年,一个朝代即将成为历史。”玄南子答道。
钟传细思片刻,心生疑虑道:“那玄南子今天为何见我?”
玄南子剑眉一横,抬眼望天道:“因为今天,我要逆天而行。”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