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的时候，唐山海去见李默群。

“山海，来了，坐。”

李默群斜靠在沙发上，手里夹了根哈德门牌香烟，他并没有在抽烟，只是点着烟坐在那儿，隐藏在镶着金丝边的眼镜后的眼神晦暗不明，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见唐山海来了，李默群坐起身，摁灭了手中的烟，拿起茶壶准备倒水喝。

“舅舅，我来吧。”

李默群顺势放下茶壶，又靠了回去，唐山海给两人各到了一杯茶。

“我这次叫你来呢是有件事要找你商量商量。”

“舅舅，有什么吩咐，您直接说。”

“是这样的，”李默群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山海，你的能力我是一直都非常欣赏的，之所以先让你在行动处当个队长，是怕别人说闲话，毕竟你刚来，你明白吧？”

“我明白，舅舅。”

李默群点点头，将喝完的茶杯放到桌上，唐山海又给他斟满了，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不露声色的在心里思考着李默群这么说的用意。

“现在呢，你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了，要是只当个小小的二分队队长实在太屈才了，所以呢，我就在想啊，让你来帮我主持一下苏南地区的清乡工作，负责整训清乡队伍，你觉得怎么样？”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唐山海清楚，一旦他接受这份差事，就不可避免的要做一些为虎作伥的事，可唐山海别无选择！做卧底的，有时候，为了最后的胜利，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

“舅舅如此器重山海，山海自当竭尽所能，定不负舅舅所望！”唐山海站起来，朝李默群深深的鞠了一躬。

李默群显然是对唐山海的这一番表决心的话十分满意，唐山海坐下来以后，他伸手拍了拍唐山海的肩膀，“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安排一下，这个月你就把行动处的工作收一下尾，等过完年你就可以上任了。”

话虽如此，但李默群知道他提出来了，唐山海就不可能会拒绝，但他依然摆出一副与唐山海商量的架势，好似他真的会尊重唐山海的意愿一样。这便是上位者的驭人之术了，李默群也是相当会拉拢人心的，如果对面坐的不是唐山海的话。

唐山海此时在想，李默群之所以这么心安理得的安排他离开行动处，一定跟那个暗地里的线人有关，这个人会是刘二宝吗？这是很有可能的，刘二宝是除了陈深以外，毕忠良身边最亲近的人了，甚至很多时候毕忠良更信任刘二宝。

唐山海不知道瘸子的存在会有此猜测很正常，他想了想，决定稍微试探一下，“那行动处这边……”

“行动处这边你不用担心，有碧城在机要室，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知道的。”

唐山海万万没想到李默群会这样安排，他深切的感受到了李默群的老谋深算，相比于苏三省，李默群真的难对付太多了，要真的取得他的信任大概是不可能的。

“舅舅的安排确实周全，即是如此，我就不用担心了，不过，舅舅，不知您具体准备安排我去哪里上任？我想提前打点一番。”

……

“苏州！李默群让你去苏州上任。”一下子听到家乡的名称，徐碧城有点激动。

“是的。”

“那……”

“你不和我一块去，你得留在行动处。”

徐碧城先是有点失望，随即皱了眉，“

他是想让我做人质？”

唐山海点点头，“恐怕不止这个，记得我和你说过李默群在行动处可能还有一个暗线吗？”

“记得，你的意思是他还想利用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对，只是这个暗线我实在猜不出是谁，目前最有可能的是刘二宝。”

“确实是刘二宝嫌疑最大，但我觉得他看起来对毕忠良挺衷心的，或许有什么人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有这个可能，不过是谁并不重要，我们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就可以了，日后我们得更加注意我们的言行举止了。”

“你什么时候走？”

“过完年就走。”

“这么快？”徐碧城已经有点舍不得了。

现在已经是12月底了，也就是说只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了，可他们连归零计划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呢！唐山海去苏州后，恐怕更难接触到归零计划了吧？

“李默群和我说，年底，新任梅机关机关长和宪兵队队长就要来接任了，到时76号会有大动作。”

“什么大动作？”

“李默群没明说，但我猜应该和归零计划有关。”

唐山海回想起李默群说那句话时的语气，带着几分忌惮，又似乎有些不屑，那时李默群站在窗前，背对着唐山海，唐山海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莫名听出了几分肃杀之气。那时，还没开始下雪，天气很晴朗，虽然冷，阳光倒也算明媚，从窗户里洒进来，驱散了一些寒意。

李默群站起来，走到窗前，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人形阴影，随着李默群的走动，阴影的形状不断变化，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感。

山雨欲来风满楼。

没多久，天就慢慢变暗了，几片雪花在半空中飘荡着，风也渐渐凌厉了起来。

窗外，雪已经积的很厚了，风在呼啸着，呜呜作响，窗户都被风吹得震动了，徐碧城听到唐山海。

“所以，碧城，我们一定要加快速度了，一定要在我去苏州前找到归零计划，否则这个任务我们就很难完成了。”

“嗯，我知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从今天开始，我会特别注意的。”

“陈深和李小男在家吗？我想去找他们一起商量商量。”

“他们去毕忠良家吃饭了。”

……

陈深、李小男、毕忠良和刘兰芝四人围坐在饭桌旁，桌上很多菜，有荤有素，非常丰盛，尤其是中间的火锅炉子，烧的热腾腾的，红油翻滚，热气直冒，看上去十分诱人。

“来，小男多吃点，我特地吩咐刘妈给你做的，你不是喜欢吃辣吗？”

刘兰芝今天心情特别好，原因无他，就是她盼了好久的愿望就要实现了，陈深终于答应和李小男结婚，要成家了。看到操心了那么久的弟弟终于要成家了，刘兰芝的内心是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眼眶里都微微湿润了。

“谢谢兰芝姐！”

“嫂子，你够偏心的啊，你只顾小男她喜欢吃辣，做的全是四川菜，你明知道我不能吃辣的，她还没嫁给我你就这么偏心了，这嫁了以后，我在这里还有地位吗？”

“小男啊，我看了一下黄历，下个月8号是黄道吉日，你们俩的婚期就定在那个时候，怎么样？”知道陈深一向贫嘴，刘兰芝都懒得理他了，继续兴奋的和李小男讨论婚礼要筹备的各种事。

得，被无视了，陈深给了毕忠良一个无奈的眼神。

“怎么突然说要结婚了，之前不是死活不结，要一直打光棍嘛？”毕忠良笑着调侃。

不知为什么，明明毕忠良的语气很戏谑，陈深却觉得其中别有深意，他讪笑一声说:“这不是不想让嫂子为我操心了嘛！”

知道李小男就是‘医生’后，陈深自然就没有什么要顾忌的了，他立刻向组织上申请要和李小男结为夫妻，共同战斗，并陈述了厉害。

一直以来，李小男都以陈深爱慕者的身份在陈深身边潜伏，保护陈深的安全，但这样其实并没有太大作用，这次还因为消息的传递方式不够便捷而差点身份泄露，所以组织上认为陈深和李小男结为夫妻，可能更有利于潜伏工作，所以就批准了他俩的申请。

于是，陈深和李小男便将他们决定要结婚的消息告诉了毕忠良和刘兰芝，刘兰芝当然是最高兴的，但毕忠良却不得不怀疑起陈深这么做的用意，是不是陈深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猜疑，所以利用李小男来减轻嫌疑。毕竟一般来说，有家室的人更容易被威胁而叛变，毕忠良对共/产/党的处事方式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们不会轻易同意组员在执行任务期间与一般人牵扯上的，除非李小男也是共/党。

虽然毕忠良怎么看都觉得李小男不像会是共/党的样子，但不管怎样，陈深一定是共/党了，毕忠良看着其他三人笑呵呵的聊着婚礼的事，不禁若有所思，有些事他该做决定了，不能再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