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冷雨，即将入冬的时节，江凛撑着一把油纸伞，来到了后山。

青山连绵，雨天如洗过的赤练，细雨连绵不绝，夹杂着淡淡的青草气息，景色色彩分明，轮廓愈发清晰。

一行人默默跟在他身后，提着一堆贡品，大气不敢出一声。

许久后，他驻足，停留在了一块石碑墓前，墓碑被雨沾湿，略显深色，墓碑上以遒劲笔法写了寥寥几字。

爱妻蓝晴之墓。

赤色朱砂闪烁着金箔的光辉，江凛的手轻抚着字的纹路凹陷，身体缓缓俯下身来，有人在身后替他撑起了伞，还是有些缕雨水飘到了他的脸颊上，看起来如泪水一般，在他精致的脸颊上交错闪耀着。

他身后无数的教众缄默。

“你们先退下吧。”

江凛的声音已经比多年前要更加沧桑，雄浑低沉。

“教主……”

“退下。”江凛每到这时候就会格外强硬，他放低了声音，继而道，“这雨无妨。”

众人不敢再多言反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躬身退下。

只剩下搁在他身边的贡品，江凛半跪着，一点点地将贡品悉心的摆放在墓碑前，还有他刚刚途径花园时候特意采下她最爱的琉璃金盏花，生前她总是爱摆弄这些，耐心又细致，让他吃过不少的醋。

江凛隔着花丛，遥遥声问，“这花比我还重要吗？”

蓝晴懵了下，提着花洒的手垂了下来，笑眯眯地对一脸郁闷的他说，“当然没你重要，但是明天有大风大雨，你可以躲在屋子里，它可不能。”

说着，她继续仔仔细细地料理起来，把当时的江凛气得跳脚。

……

心底蓦然一痛。

江凛手触碰着冰冷的花朵，将它轻轻摆放在墓碑正前方。

现在只剩下这些花束了。

寒冷的空气顺着水滴浸入身体，冷到骨髓深处，他抿着唇，直到将所有的贡品全部上齐全，才缓缓抬起头，正视墓碑上自己刻下的字。

站在远处的教众看着独自一人跪在墓碑前的江凛，听不清他在墓碑前缓缓絮叨着什么。

每到夫人的忌日，教主总会让他们离开，留下自己一人和夫人说些悄悄话。

纵然他已经天下无敌，周身却始终萦绕着一股散不开的孤寂。

他们犹记得几年前，是教主最开心的时候，甚至偶尔能得到教主温柔地宽慰，简直吓死人了。

那是……教主夫人还在的时候。

而如今，教主似乎没有了别的更多的情绪。

从前还有张狂放肆，如今却内敛稳重，无人再能看穿他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夫人没有留下一子半女，在年华最美好的时光逝去了，教主代替她照顾她种下的花草，不许任何人触碰，教主代替她完成她周游天下的愿望，代替她做了很多很多事……

江凛说完了这一年的许多，嘴角的微笑渐渐淡去，他轻抚着墓碑，像是曾经拂过她冰冷的脸颊。

就在这时，他额间闪过轻微的一丝疼痛，他扶着墓碑的手狠狠用力，指尖泛白，稍稍用力将墓碑的边缘处捏了个粉碎。

刹那间，如洪水般的陌生记忆涌入脑海，压倒性的记忆容量，几乎要将他原本的记忆蚕食殆尽。

“蓝晴……”他紧皱着眉头，歇斯底里的地念出她的名字。

“为什么……”

极端痛苦又绝望的声音回荡在满天的细雨飘摇里。

“我现在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