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位青衣汉子背着长剑包裹神态悠闲的离去,柳树下的众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和一位极有可能是元婴境界而且脾气琢磨不透的剑修相处一地,显然不是什么愉悦的体验。
“小女子敢问,不知哪家的长辈可曾告知,这青山一脉究竟是什么来头?”说话的依旧是那位身姿婉约的少妇,她显然知道自己的优势,笑意吟吟的直接将目光放在了场中几位男子身上,她身后的老者面无表情,仿佛看不到自家夫人的这番姿态。
面对佳人软语相问,那位出身神威庙的兵家青年眉头一皱,直接背着自己的长枪离去,显然不喜欢妇人的这般作态。
倒是有位腰间缠绕一根金色绳索的男子温和一笑风度翩翩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只知道是一个隐世门派,势力应该不弱于宗字头仙家,大概是因为有什么古怪忌讳,具体情况估计大家和蝶夫人一样,也是一头雾水。”
“管他呢,反正是天降仙缘,我们只要等明天午时以后进山寻宝便可,我倒是好奇哪家势力如此豪气,居然直接把最珍贵的陨星神铁给买了下来,这等神材可是炼制飞剑的最好材料。”云鹤山的花公子倒是很看的开,他现在一直庆幸自己及时制止了妹妹的行为,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节外生枝了。
......
青山城中,顶着那顶破斗笠的青衣汉子走在街道上,很自然的就被当成了一位落魄剑客,此刻他那胡子拉碴的脸庞上满是愁苦之色。
“完蛋了完蛋了,阴沟里翻船,偷懒睡了一觉就差点让一位小小的六境修士给翻了天,还死了一位凡人,回去又要被大师兄骂了。”
“师傅保佑师傅保佑,希望这几天山上还是二师兄三师兄坐镇,大师兄可千万不要出关。”
站在街边有模有样的闭着眼睛许了个愿后,青衣汉子很快就把被师兄责骂的事情抛在了脑后,随手整理了下邋遢的衣着,迈着轻快的步伐跨进了酒楼,扯开嗓子就开始大喊:
“徐小子,徐长歌,徐兄弟,你哥哥我来了,快快快,好酒好菜给我端来,嘴巴要淡出个鸟来了!”
两个时辰前青山城中天降飞剑,一剑斩了为祸作恶的邪魔老道,还留下话来,再有人敢乱杀青山城凡人,依旧剑诛!
城里数百名武者仙师们受此事影响,就连在酒楼里吃饭喝酒也文雅了许多,此刻大多都在压低声音讨论出剑之人是何方神圣几境修为。
然后这些人打听到青山城这座偏僻小城几百年来居然没有发生过什么妖魔鬼怪的祸事,传说中大山深处的猛兽精怪也从来没有跑出山里吃人,惊讶之下猜疑纷纷。
王柱子此刻便口若悬河的站在一桌客人面前讲述着关于小城的传说,什么此地受山神老爷庇护啊,有大神仙在此隐居啊,风调雨顺没有天灾是座宝地,话痨小二好不容易逮着了显摆的机会,讲的那是一个唾沫横飞。
风调雨顺倒是不假,至于其他的山神老爷之类的就纯粹是他胡扯了,基本都脱胎于城西说书的余老头口中,听过以后此时拿出来东拼西凑吹牛而已。
王柱子正吹的起劲儿,就连脸上那几颗雀斑都仿佛生动了几分,当他骤然听到大堂里愣头青一般的喊声后,心里咯噔一下,急忙给仙师们道了个歉噔噔瞪的跑下楼来,放眼瞧去,果然又是那个臭不要脸的蹭饭货来了。
“叫什么叫,徐哥儿不在,喝酒吃菜的话先付账。”王柱子黑着一张脸满是不悦。
青衣汉子一点也没有被嫌弃的自觉,自顾自的坐在一张板凳上,腆着一张脸笑嘻嘻的问道:“柱子啊,告诉哥,徐兄弟什么时候回来啊?”
店小二王柱子冷哼一声,扭头给了他个后脑勺。
“不知道。”
“那你先给我整壶酒?”
“没有。”
“你这小子,开酒楼的怎么可能没有酒?”
“就是没有。”
看到王柱子这小子一点都不配合,青衣汉子此刻肚子里的酒虫已经开始挠痒痒,干脆便一脚踩在凳子上耍起了无赖。
“嘿!小柱子,你可别忘了,我徐兄弟说不管本大侠啥时候来这楼子,都会好酒好菜招待,你信不信我一会儿回来找他告你的状。”
这话一出,果然管用,想起徐哥儿生气的样子和这个家伙平日里不要脸的作风,这事儿他还真能理直气壮的做出来,王柱子板着脸,最终连摔带打噼里啪啦态度粗暴的给桌子摆满了酒菜,端了一坛子好酒。
看着这货自顾自的开始吃喝起来,气的不行他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跑到后厨打起了下手,反正他是不想再看着这个惹人生厌的家伙了。
青衣汉子叫做风疏狂,光听名字的话还真像个大侠,而且他自己也是如此介绍的,说他是一名很厉害的很厉害的剑客,只不过目前还名声不显,不过等他神功大成后,到时候整个晋云郡,不,整个龙泉王朝都会传颂他的威名。
这个家伙曾经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行走江湖有什么事报你风大哥的名头,对方必定会给个薄面,曾经年少的王柱子对于这点深信不疑,一度心甘情愿的跟在他背后当个跟屁虫,鞍前马后不可谓不尽心尽力。
风疏狂最早出现的时候是在五年前的一场下午,当时徐哥儿带领的少年们刚刚起步,没想到被教训了几次的东城无赖子们居然难得的暗中团结在了一起,在晚饭前对他们这个小团队悍然发动了突袭。
就算是有徐哥儿的带领,可年龄稍小人数又不占优势的少年们还是逐渐在这场群架中败退不止,然后这个背着一把长剑的江湖剑客就出现了。
往两波人中间帅气的一站,手中的长剑只拔出一半,无赖混子们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木棍,就哗啦啦的跑了个干干净净,这幅画面深深的烙印在了当时只有十四岁的王柱子脑海里,至此青衫斗笠剑客风疏狂,这个自称以后一定会是大侠的男人就成了除徐哥儿外王柱子最敬佩的人。
当时的王柱子整天跟在他身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听着他讲那些外面世界的精彩故事,什么才子佳人江湖女侠之间的各种恩怨情仇讲的比余老头还好。
可惜好景不长,牛皮吹的震天响的风大侠虽然抱着一把剑,可基本从来没有见他出过招,难得的某次出手还是和本地的两位醉汉起了口角冲突,大概是终于找到了显摆自己剑法的机会,这次风大侠没有找借口,直接开干。
睡想酒壮怂人胆,两位醉酒的成年汉子异常勇猛,结果拿着把剑的风大侠居然被人家提着板凳直接打的鼻青脸肿趴在了地上求饶。
手中的那把宝剑再也没办法唬人,于是大侠形象就此崩塌,众人都明白了这家伙其实就是个江湖里的寒酸喽啰。
可这个脸皮奇厚的家伙仍旧是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大意了,说自己的剑法真的很厉害,然后以后隔三差五每次来青山城的时候,他便会来找徐哥儿蹭饭,从没见过他掏一文钱。
其实这么多年王柱子也长大了,年少时的偶像人设崩塌这种事儿也基本消了气,按道理对于当初的事情早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姓风的就莫名一阵无名怒火压也压不住。
你说你好歹混了这么多年江湖,武功没点长进不说,怎么穷的行头都不换一身,那顶破斗笠都带了五年了,不能买个新的吗?
想到这里,看着狼吐虎咽的那家伙,王柱子叹了口气,吩咐厨房再给那个穷鬼加了两碗米饭,然后恼火的拍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最后一次,下次他就算是饿死我也真的不管了。”
外面大堂正美滋滋的享用美食的风疏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咧,无声一笑,虽然继续晃脑喝酒吃饭。
......
白天的巨蟒吞人以及随后的天降一剑后,就在现场的徐长歌被震撼的不轻,和老夫子对视一眼后,离开拥挤的大街回了老松巷的小院子,一老一少坐在院子里沉默良久,相顾无言。
数丈长的粗大蟒蛇妖,以及随便一挥衣袖就能要了满街百姓小命的老道,就这么被一把剑给斩了?甚至干干净净的连个躯体都没留下,只剩了一堆飞灰?
这便是传说中的仙人真正的力量?
当时就站在那把飞剑前的徐长歌清晰的感觉到了那把剑里蕴含的庞大力量,如煌煌天威,只要泄露一丝仿佛就能压塌包括自己在内的整座青山城。
那一瞬间,因为看到,向往不已。
聪明人想到的事情总是更多一些,所以当县令老爷和百姓们震惊之后欢欣鼓舞的时候,当王柱子得意洋洋的吹牛皮的时候,受到震惊的一老一少默默的在院子里坐了半天相顾无言。
目前而言算是好事,两人所担忧的事情大概再也不会发生,剑中最后传出的声音,仿佛给一老一少吃了一颗定心丸,尤其是徐长歌,眼神从纠结愁苦渐渐喜悦坚定。
李老夫子看着眼前少年的眉眼,不等他开口便烦躁的挥了挥手:“滚吧。”
徐长歌欲言又止,最终长辑一礼,踏步离去。
院子里,老夫子双手背后,看着远处茫茫青山,长叹一声:“诸天蝼蚁,生死无常啊。”
从老夫子那里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徐长歌一进门便看到了那位青衣汉子神态慵懒的坐在大堂,满座子饭菜被狗舔过一般干干净净。
青衣汉子风疏狂此刻两手各拿一根筷子在轻轻敲打身前碗碟,清脆的滴答之声节奏委婉,是一首不知名的轻快曲子。
“风大哥,来了?可又有半年没见你了。”
脸色一喜,他大踏步走到对面坐了下来,看着这个从五年前相识后仿佛一直没什么变化的男人,打趣道:“怎么,你也是和那些外来人一样,追着那颗流星回来的?”
风疏狂懒洋洋的打了个酒嗝,摆摆手:“屁,你风大哥剑术这么高绝,还需要跟着他们抢什么宝贝吗?”
“哈哈哈,还是那么臭美,行行行,反正你剑术高,你说了算。”徐长歌也不和他顶嘴,就乐呵呵的看着他。
就如之前说的,别看他今年才刚刚十五岁,但徐长歌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不缺乏经历和故事的聪明人,所以他对风疏狂的印象和王柱子完全不同,隐约是能察觉对方的不凡的。
不过这种车猜测一直没敢确定而已,当然了,就算是他真的没什么本事,徐长歌也依旧愿意好酒好菜的招待,无他,只因为风疏狂对自己一帮人是没有坏意的,而且最初最艰难的那一段时间,他这个三脚猫剑客确实起到了和那的作用。
再弱的江湖人也是江湖人,王柱子等小伙伴感觉不深,但作为带头大哥的徐长歌则很清楚如果没有那段狐假虎威的日子,一众少年们想摆脱赤贫,发展的那么顺利,还要多花至少一年时光。
可惜这家伙中途掉了链子了。
想到这里,徐长歌乐呵呵的道:“柱子原谅你了?居然给你上了这么多好酒好菜?”
“没有,我说他要不管我饭,我就找你告状来着。”风疏狂洋洋得意。
“其实那小子......”
“我知道。”风疏狂撇撇嘴打断了徐长歌的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大哥我还能和他个傻小子计较吗,最烦你这娘们儿似唠唠叨叨讲道理的样子,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莫名就给人说成了娘们儿,这是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人绝不能忍的事儿,徐长歌气的鼻子都歪了,大怒不已,直接就拍了桌子:
“你还有脸说我,你倒是有点变化啊,好歹正经一点,好好的江湖剑客硬是被你混成了流浪汉,害的我老是担心你哪天吃不开饭把长虹给卖了,到时候背着把木剑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放屁,你大爷我怎么就不正经了,怎么就流浪汉了。”风疏狂也是大怒,老子不就是和善了一点么,你个凡夫俗子还教训起我来了?
然后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妈的,我想起来了,让我浑身上下不正经,穿一身青衣,少刮胡子,带顶破斗笠,这还是你个混球当初忽悠的!”
正准备和风疏狂对骂一番的徐长歌,神色一呆滞,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面庞,反应过来后,转身就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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